第29章 25、

25、

臉色蒼白。

吳小倩看著鏡中的自己,幽幽地歎了口氣。

如果沒有這蒼白的臉色,她的容顏就算用傾城傾國來形容也不過份。而現在,她更像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孤苦伶仃,淒美中帶著幾絲病態,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她是個苗漢混血兒。

苗人分為熟苗和生苗。熟苗“服王化、習漢禮”,基本上被漢族同化;生苗“不服王化、閉門自治”,生活在蠻荒偏僻的山穀之中,與世隔絕。

吳小倩的母親就是生苗。

當年,吳小倩父親抱著傳播科學和文明的理想進入湘西的生苗區,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在生苗區裏紮下根。雖不為大多數的苗人所理解,依然堅持不懈地教苗族小孩學漢字、看漢書。他的努力沒有白費,至少,他收獲了吳小倩母親的愛情。

吳小倩母親是頭人的獨女,有著苗人原始的野性和**,對吳小倩父親一見鍾情,被他身上的儒雅氣質深深吸引。於是,一邊是吳小倩父親教小孩上課的聲音,一邊是吳小倩母親隔山唱歌的聲音。而且,吳小倩父親幾乎每過一段時間都收到吳小倩母親的禮物,繡球、手帕、銀手鐲……

在媒人的威逼利誘下,吳小倩父親答應了吳小倩母親的求親。過門那天,苗寨裏喜氣洋洋,連續三天都是大擺宴席,寨裏的老少爺們唱著古曲喝起了牛角酒。黑油油的牛角,大的兩斤,少的也有八兩,從不喝酒的吳小倩父親當場就被灌醉。

結婚後,吳小倩父親依然在苗寨裏教書。很快,他就發現了一件異常的事情:妻子是草鬼婆。草鬼婆是苗人的稱號,意思為養蠱的女子。在吳小倩十六歲之前,她母親是寨子裏最好的草鬼婆。

吳小倩一出生下來,就險些喪命。聽寨子裏的老人說,她身上得到一種罕見的蠱毒,誰也沒辦法醫治。無奈,母親隻好以蠱製蠱,將一條蛇蠱植入了出生僅有三天的吳小倩體內。後來,那條蛇蠱一直隨著吳小倩成長,直至今天。

蛇蠱救了吳小倩一命,卻也給她帶來了無窮的後患。她的身體,因為蛇蠱的存在一直虛弱,無論怎麽補也沒用。吳小倩知道,她的靈魂已經一分為二,一半在她體內,另一半在蛇蠱身上。

後來,在父親的強烈要求下,吳小倩讀書習字,走出了苗寨。從表麵上,她除了有些病態,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她也曾經查閱過各種古書,想要尋找蠱毒的原理。遺憾的是,大多數語焉不祥,《本草綱目》也隻是簡單地說蠱是一種用來治毒瘡的藥。但這並不妨礙吳小倩成為苗寨裏最出色的草鬼婆,就連母親也稱讚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蠱術天才。

吳小倩是隨母姓的。考上大學後,出門時,母親給她講述了蠱術的許多典故。最後,她鄭重其事地叮囑女兒,外麵的世界很複雜,不要萬不得已,千萬別動用蠱術。還有,她們草鬼婆最忌諱姓許的,對所有姓許的人一概敬而遠之,千萬別招惹。

不輕易動用蠱術吳小倩能理解,畢竟蠱術帶有邪氣,害人容易害己。但遠離姓許的人,她有些以不為然。都什麽時代了,還迷信這些。

至今,吳小倩隻動用過一次蠱術,對象是那個叫趙啟明的那個政府官員。她極端討厭這種道貌岸然、卑鄙無恥的小人,自以為有點權力和金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強迫別人。

吳小倩梳好頭發,對著鏡子抿著嘴笑了笑。然後晃悠悠地下樓去食堂吃早餐。

醫學院的食堂向來是這樣的,一到了吃飯的時間這裏就比菜市場還要吵,到處是亂糟糟的,所謂的天之驕子們蜂擁而入,爭相搶坐位、排隊。這也難怪,食堂就那點東西,去晚了就沒了,隻能等著吃別人剩下的。據說免費供應的骨頭湯裏麵的那塊大骨頭,居然是服役多年的老員工。在醫學院論壇上有一個調查表,你離校後最想做的事什麽,排名第一的是炸了這破食堂,排名第二的才是找份理想的工作。由此可見,醫學院食堂在這些大學生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

吳小倩排了十幾分鍾的隊,才勉強盛到一碗稀飯、兩個白麵饅頭,連肉包子都沒了。幸好,她並不挑食——本來她就吃得很少。

隔壁有幾個女生大聲喧嘩,生怕別人沒聽到她們說話似的。原來,她們是學校女排成員,一個個高大豐滿,健康活力。其中一個短頭發的聲音特別大,她叫謝於春,是女排的主力主攻手。

吳小倩微微蹙著眉,正在艱苦卓絕地對付一個白麵饅頭,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一股強烈的男人氣息撲麵而來。吳小倩抬頭,看到一張笑容可掬的臉。

是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笑的時候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特別的陽光和可愛。

“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嗯。”

“你是新來的?”

“嗯。”

“臨床醫學係的?”

“嗯。”

“我叫楚煜城,學校男排隊員。”

“嗯。”

“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麽?”

這回,沒辦法再用“嗯”來回答。吳小倩放下手中的白麵饅頭,眯著眼睛,凝視著楚煜城。

旁邊,傳來謝於春酸溜溜的聲音:“有的女生,沒什麽本事,就知道裝清純扮可愛,一副病厭厭的樣子,到處勾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