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洛禮
黃昏時分，418號公交車。
車裏擠滿了人，大都是返校的高中生，既擁擠又嘈雜。
後門旁，葉采緊緊抓著公交車扶手，臉上掛著獨處時才會有的冷漠，時不時蹙下眉，回眸望一眼，一副愁容滿麵的樣子。
“哎，葉采……”
旁邊有個靦腆眼鏡仔同學，迫於現狀擠了她幾下，昂起頭想遞去一個道歉的眼神，卻發現是老熟人。
葉采淡漠的掃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眼鏡仔神情一滯，旋即幹笑著扯了扯嘴角，點了點頭，尷尬的將視線移向他處。
不知怎的，葉采眸子轉動，旋即騰出一隻手，拉了拉領口抿了抿唇，臉上掠過幾分慌亂。
到站，洛水二中，車內乘客蜂擁而出。
大抵是想同行順便找點話題聊聊，眼鏡仔走到車外不遠處後，駐足轉麵等候。
葉采視若無睹，從對方注目中徑直走向校大門。
眼鏡仔連忙追上腳步，臉色帶著一絲莫名的期待笑意，側著臉盯住葉采不放。
葉采發覺了，神情冷漠而不耐，沙啞著嗓子道：“看什麽看啊？”
眼鏡仔幹笑道：“你怎麽沒穿校服啊？”
葉采冷哼一聲，用斜睨的目光反問道：“為什麽要穿校服？”
摸摸鼻子，眼鏡仔尷尬道：“你作業寫了嗎？”
葉采漫不經心地搖了搖頭。
眼鏡仔又想找話題，卻見葉彩停下腳步掏手機，想了想，索性不再等候，獨自而去。
後方，葉采見對方已經走遠，撇了撇嘴，將掏出來的手機塞回了口袋。
……
教室門口，葉采背著挎包，背對著門伏在欄杆上。
看似在看風景，久而久之就能發現，她時不時偷偷往背後瞄，往左邊瞧。
“嗯——”悶歎一聲，她非常懊惱。
出門太著急，導致忘了穿校服，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校服被設計成了那種立領而夠安全的襯衫，而現在已經返校的她，則是穿著一件隻要彎下腰就不難看見神秘溝壑的圓領t恤。
現在呢，想找班主任請假，但又感到糾結，因為剛剛返校就要請假，她自己都覺得……太說不過去了。
不多時，班主任畢老師腆著大肚子搖搖晃晃從走廊深處顯出身影。
葉采連忙整理了一番衣衫，咳咳潤潤嗓，湊了過去，昂起了臉仰望對方，欲言又止。
畢老師停下腳步，那對被肥肉擠成兩條縫的雙眼中，透出一絲笑意。
葉采難以啟齒，心虛的低下頭，默默地跟在對方身後。
“葉采啊葉采……咳，你作業寫了嗎？”
葉采一慌，連忙應道：“寫了！”
大抵是隱隱察覺到了心慌下忘了擠著嗓子說話的葉采那嗓音上的異樣地輕細，畢老師一愣，然後敷衍著點了點頭。
進了教室，畢老師抽出腋下的那一摞卷子，然後從懷中口袋裏拿出眼鏡盒，就著呼出去的水蒸氣擦亮了鏡片戴好眼鏡後，坐在講台上一本正經的趕改，順便監個督。
葉采返回座位上。
坐在那，不知所措。
回過頭，唯見萌妹紙桌上擺著兩份家庭作業，奮筆疾書，雙眼埋在齊劉海中從未抬起，好不專注。
葉采就想對她說，抄完了也借我抄一下唄。
猶豫著，她開不了口，沒辦法，交情太淺，不好下手，更何況她還對對方有點兒好感，心裏一直堅持著某種“絕對不能在她麵前丟了顏麵”的古怪信念。
不過也不打緊，按照慣例，艾子攸那小子會把作業拿來給自己抄的。
想到艾子攸，曾經溫柔講義氣說話和聲細語的兄弟，如今已成大*奶妹，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回過頭來一想……
噗——
咳咳，該怎麽著還是怎麽著吧，當務之急，把作業抄了先，不然老畢那混蛋又要敲我的頭了。
想到這，葉采正了正容，扭頭一瞧，卻發現那個熟悉的角落空****。
我擦！
居然沒來！？
等等，這該不會……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葉采不由想到一種極為可怕的情況，令她簡直不敢設想。
不不不，應該是遲到了……
對！沒錯！絕對是遲到了。
咕嚕……
幹咽一聲，葉采有點兒坐不住了，四處張望，臉上寫滿了惶恐與焦躁。
是的，她真的很擔心，擔心那個大*奶妹心中五味陳雜而痛哭流涕下，搞不好會把自己也供了出來。
靠，個沒出息的小子，屁大點事縮在家裏！
攥緊雙拳，葉采狠狠地咬了咬牙。
旁有人湊過來，饒有興趣的俯視著她。
她扭頭，卻見是假期時常一起五黑玩遊戲的普通朋友之一的洛禮，當下抿了抿唇，勉強平複了心境，蹙緊眉頭不耐煩似的問：“有事兒？”
“哎呀，采*花哥，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洛禮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哼哼……采你妹啊。”葉采一聽這尊稱，臉上頓時樂開了花，她沒別的，唯獨這個綽號特喜歡，就算有啥不開心的事兒，旁人放低了姿態這麽一吆喝，包管給你陰轉晴。
“哎，是不是真有啥事啊？跟哥們說說，江湖恩怨之類的事兒分分鍾給你擺平。”洛禮顛了下下巴挑了下眉，那模樣極其囂張，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似的。
“哎呀你少來煩我，我作業還沒著落呢。”對方那套唯我獨尊的說辭瞬間將葉采拉回了現實，再度回歸到愁容滿麵的模樣。
“誒，來，抄我的抄我的。”洛禮頓時來了精神，好一個得意自喜。
“嘁——”葉采一臉不屑的別過臉去。
半天沒動靜，疑惑下轉麵看去，洛禮那小子沒了蹤影。
回過頭，若有所思著，突然間幾本作業扔桌上，嚇了一跳，轉臉看見洛禮挑眉嘿嘿笑。
“你輕點兒……”葉采加重了語氣凶巴巴地說，隨即轉眸瞄了眼講台，打探得知畢老師沒啥異常反應，這才舒了一口氣。
翻開字跡極其難看的作業本，葉采不放心的昂起臉問到：“抄的誰的啊？”
“大班長啊。”洛禮低著臉凝視葉采，壞笑著挑了挑眉。
“哦……”敷衍著點了點頭，葉采從挎包裏抽出作業本，一一擺好，拿起筆，一門心思開始抄作業。
“中午咋回事啊？”洛禮倚坐在葉采後麵的萌妹紙的課桌上，不停地顛腿。
“嗯？”心不在焉隨口應。
不再顛腿，洛禮微微彎下腰，湊到葉采耳邊，翻眸措辭著，就想說……
注意力不禁轉移，愕然問：“你這……”
“怎麽了？”葉采扭頭昂麵。
“嗯嗯嗯，沒啥……”洛禮強笑著搖了搖頭，陷入一片沉默。
“莫名其妙。”葉采白了他一眼，繼續埋頭抄作業。
洛禮恢複散漫姿態，繼續倚坐萌妹紙課桌顛右腿，雙手插兜，目光凝視著葉采那別著幾縷發絲的白皙靈巧的小耳朵，整個人有點兒犯傻。
“哎……”
有人用筆戳他的脊梁骨。
“嗯？”茫然回頭，但見萌妹紙蹙緊眉，紅唇翕動，欲言又止。
“咋啦？”認真起來。
“沒什麽……”萌妹紙愣了愣，旋即歎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嗬嗬……”洛禮可不這麽認為，留下一個挑眉的壞笑，正過頭時得以非凡起來，美滋滋的開始幻想，一邊想一邊顛右腿，差點沒美死掉。
“嘖！”萌妹紙沒辦法，隻好停下了筆，整個身子跟著課桌的節奏不住地顫動，委屈又糾結的昂起臉，望著那同樣在不住顫動的背影，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洛禮可不知道背後佳人的煩惱，百無聊賴的他側臉瞧了瞧葉采的小腦勺，看起來居然覺得TMD非常順眼，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哎，你這是寫的什麽啊？”葉采扭頭昂起臉，一臉苦惱的問到。
“嗯？哪裏？我看看。”狀態一破，洛禮連忙擺出一副正經樣兒，彎腰探去視線。
“這啊，你這到底是挨克死還是叉啊？根本認不出來啊。”葉采別提多糾結了。
“嗯——”洛禮皺緊眉頭苦思冥想，略一低眉，衝葉采一本正經道：“我也認不出來。”
“你自己寫的誒。”葉采滿臉難以置信，幼小心靈幾乎崩潰。
“嘖，騙你幹嘛？”洛禮一收腰，擺出一臉無辜解釋道：“最終解釋權歸大班長所有，咱隻是搬運工。”
“靠，沒用的東西……”葉采大感失望，垂頭喪氣。
洛禮想偷笑笑不出來，於是就想瞅瞅所謂“有用的東西”是如何解決這一問題的，彎下腰偷偷瞄了瞄，卻發現葉采居然依葫蘆畫瓢，不由啞然。
悄聲嘟囔著，慢慢地收回視線，然後，不經意間，視線被牢牢鎖緊，再也移不走。
領口啊領口，光線難以透進而充滿了黑暗的空間裏，看著有點兒模糊的那對稚嫩的玩意兒，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