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算 賬

滕丹也不會自找沒趣,匯報工作之後,將市裏的人安排好住處,也就先行離開,丟下話來說是晚餐給市裏領導們接風,就算溪回縣簡陋落後,搞個四菜一湯的工作餐還是能夠做到的。隻要不是大吃大喝,標準的工作餐還是不能夠免的。楊秀峰自然不會推拒。

縣長龍韶華留下來再配楊秀峰說幾句話,數一數在縣裏的工作難度,也是要將自己的努力表述出來。同時,也在試探著,想知道楊秀峰這個新常務副市長會不會在溪回縣裏拉來什麽資金項目。楊秀峰熱情度不高,龍韶華說幾句見沒有進展,也就告辭,讓領導休息。

稍事休息,下午的工作布置下去之後,楊秀峰也就帶著周葉和農業局的一位副局長往溪回縣菜市場裏走。下午到菜市場裏看,裏麵的人就不多,三個人才走進菜市場裏,楊秀峰就感覺到前後有兩三個人和周圍的人有著不同的感覺。對周葉說,“你注意看這兩三個人,是不是給我們當保衛的?”當然,縣裏安排這些人一是怕領導在縣裏出任何問題,二則也能夠準確找到領導在縣裏做了哪些工作。楊秀峰自然也是理解的,要是省裏領導到市裏來,他也會做同樣的安排的。

周葉自然知道領導的意思,直接走到其中一個看起來有些勇武的人麵前,說,“縣局給你們是什麽任務?”那人愣了下,看向楊秀峰見楊秀峰根本就沒有看他,而是借著買菜跟攤主說話,大概是在了解他們的時候狀況等。說,“縣局讓我們保護好領導的安全。”周葉是領導身邊的人,這人自然也是認得的。

“能不能問一聲姓名?今後也好稱呼,在縣裏遇上什麽事情也好找你。”周葉說,看著麵前這個便衣警員,感覺到他似乎有股正氣,也就讓人有種信任感。當下也知道領導在縣裏還有其他事情要做的,結識這樣一位警員在安全上總會多一層保障。

警員知道周葉的身份,要是平時,周葉這樣一個走在市裏主要領導身邊的人,下到縣裏連縣裏的主要領導都會有很好的態度,像一般的人想要接近他們的男有機會,此時,警員猶豫著,周葉又說,“會違反紀律?”

“我姓周,叫周俊,在縣局刑警隊裏。”周俊說。

“周警官能不能給我留一個聯係電話?”周葉見他說了名字,“我們是家門啊,我叫周葉。”說著先將自己的電話聯係方式說了出來。按說,對周俊等人說來,能夠有接近周葉的機會當真是很不錯的,今後上進的機會就大了。可周俊卻沒有多少喜色,還是猶豫了下才說出來。

楊秀峰也不會理會他們,隻是在一些攤主之間進行選擇,詢問一些他們的基本生活狀況。那副局長就跟在身後,偶爾也插一句話來。幾個人在菜市場裏呆了兩個小時才走,周葉和周俊也就將彼此的聯係電話互通了後,不再多說什麽,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菜市場裏人員相對複雜些,更有一些小扒手團夥在其中混跡,可擔心這些人要是對領導下手,事情就鬧大了。

晚餐前回到住處,大家將下午的工作情況進行匯總,其他的人多有縣裏對應的單位派人相陪著,也就能夠很順利地弄到數據和情況,至於是不是真實可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匯總起來,楊秀峰也是認真地聽著各人的匯報。才匯報不久,龍韶華和滕丹也都過來了。楊秀峰見了也就請兩人坐下一起聽一聽,這些材料自然和縣裏的匯報材料上的步調是一致的。

等其他人都說後,楊秀峰對那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副局長說,“其他各組都將工作情況匯總過來,請你也將我們在菜市場裏所了解到的情況說說吧。”

那副局長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在菜市場裏詢問路人或攤主,都沒有什麽記錄,事後也沒有太往心裏去。再說,聽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在菜市場裏討生活的人,大多數都是最底層的民眾,他們的情況也不能夠完全代表縣裏的平均水準,更不能反映到一個縣的經濟數據。

臉上一紅,那副局長沒有意識到會有這樣一出,心裏一急之後,更不知道要怎麽來組織自己的語言。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楊秀峰也不說,就這樣靜等著。倒是滕丹見到這場景後,說,“縣裏雖說經濟工作上做了不少的工作,但與市裏的要求還是有很大的距離,而在人均收入上,也很不均衡。”

滕丹這樣說了後,也就給那副局長一定的時間來思考,隨即,副局長將思路清理順了,先嗯一聲,給滕丹一個感激的眼神。說,“縣裏的經濟工作是方方麵麵的,之前各組所做的調查工作也都體現了溪回縣是我市的經濟強縣,說明縣裏是實實在在地做工作的。”先給滕丹一個回報,對溪回縣的工作怎麽樣,最終還是要領導來下定論,但說出自己的看法後,大家要是都這樣的結論,領導也就不好怎麽對溪回縣說出相差太多的定論來。要不然,那不是就將跟來的人工作完全否決了?這種事情領導自然不會去做的。

看了楊秀峰一眼,見領導的臉色不變,那副局長也擔心自己說過頭了,會讓領導找自家的麻煩,但見領導臉上看不出什麽風波,之前那種笑容依舊,又說,“我陪著市長在菜市場裏兩個小時,一共走訪了幾十個人,其中一些是到菜市場裏買菜的,也有一些是攤主。最大的感受就是楊市長工作的踏實細致,深入了解民情……”

楊秀峰臉上的笑容雖說還是沒有改變,但卻看了那副局長一眼,這家夥當真不是一個做工作的人,隻是,農業局的副局長也無關緊要。周葉就坐在楊秀峰身邊,自然能夠準確地捕捉到領導的意思,將這一位副局長就記在心裏了。

“還是我來向大家匯報我們這一組的情況吧,”楊秀峰說,將那副局長的話頭打斷,也不看他,“下午在菜市場裏兩個小時中,走訪了四十六個隨機對象,其中,攤主二十二人,二十四人是到菜場裏買菜的路人。我們是隨機地問他們的生活情況,也就對所得到的數據持一定的保留意見,不完全能夠反映出溪回縣的狀況。但是,在菜市場裏討生活的人,大多數卻是縣裏底層的人,他們的生活相對困苦。買菜的人,身份就複雜得多,而所說的情況是不是完全屬實還有待核實,這種數據的可信度不高,我們就不談這樣的數據。”

說到這裏,楊秀峰看了看龍韶華,見龍韶華臉上有些不自然,也就估摸著他心裏沒有了底,倒是滕丹之前受過楊秀峰的打臉,此時有更好些的承受力了。

也不在意滕丹的不動聲色,楊秀峰繼續說,“二十二位攤主裏,以販菜為生的就有二十人,而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就在這樣攤子的有十六人。我記下一組數據,這二十二位攤主裏,每天的除開成本包括繳稅和管理費、衛生費之外的收入,基本上都比較固定,平均在三十到五十元之間。按最高的算法,一個月的純收益也就是一千五百元,這種收益的攤位有三人,其他的大多數是在三十元每天,折算之後也就是月收益為一千元。一年的收益在一萬元左右,因為賣菜有淡季和旺季之分,也使得他們的收益有較大的波動。”

一戶萬元的年收益,在一些人看來就很不錯了,使得龍韶華臉上就有些放鬆,而滕丹也似乎覺得不會太難受了。隻要縣裏匯報的數據不給戳破,今後在市裏就完全能夠挺直了腰脊。

“這組數據看起來是很不錯的,但我細問了他們一個月的開支情況,心裏很不是滋味啊。我們幹部就單是工資,開始走入工作崗位的人,年收入在一萬八到兩萬之間,而一些效益好的單位就不用說了。這些人的收入看起來也不高多少,但人均之後,兩者的差距就非常大。幹部隊伍裏,新入伍的幹部一般說來都沒有多少擔負,基本上是一個人花用自己的工資,但到月末都有些緊了。可這些人家裏,卻要靠他們販菜所得來養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少則有三四個人,多則有五六個人的。”

環視了一圈,見溪回縣的人就有所意動,繼續說,“初看起來,一戶人家四人年收入一萬好像不低,細算一番就知道了。一個人分攤才二千五,一個月兩百一十元。如今在南方市地區的街邊盒飯是八元,溪回縣應該差不多,每天僅吃盒飯就需要十六元,一個月算下來就得四百八十元。當然,在家裏的生活開支會小一些,就算一半,也得二百四十元的基本生活開支。除了吃飯,還有水、電、人情往來、生病、穿衣、小孩上學等等,每個月都的從這二百一十元的收入裏擠。”

說到這裏,楊秀峰停下來,看著龍韶華。楊秀峰這種算法實際上還是算得比較樂觀的,當然,對於房間裏的人說來,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經過腦子的。不論是縣裏的領導還是市裏的那些人,就連周葉在菜市場裏也都很少思考這樣的問題。此時,大家也都給這一筆筆帳算出來後,看到人們生活更真實的一麵。

都不好怎麽解說,房間裏的氣氛就有些沉重,楊秀峰又說,“或許,我所碰上的都是那些偏低收入的人群,或許,他們在說自己收入時沒有完全說盡。我問到三個是在賣自家菜的、縣城附近的農民,他們的一年收益又是多少?一家人,有一個兒子在外打工,條件不怎麽好,能夠將自己養活之外,一年給家裏攢積了三千元錢。而在家裏,除了將近一萬斤穀物收成外,也就靠種些蔬菜來賣,每一年總計不會超出六百元。在他們家,穀物收成在豐年裏將近一萬斤,折合人民幣在溪回縣市價大約一萬五千元。一萬斤穀物,可賣出的不足一半,收益大約八千元,其中工錢不算,種子、化肥、農藥、收割時請工地成本近五千元,折合下來他們的收益還有多少?人均收入又是多少?生活中的成本以這算之後,每一年都是虧賬的。剛才說按豐年來算的,如果出現天災,投入的成本就無法回收,使得接連好幾年都難以回到生活的正常軌道上來。

而另外兩家的情況就更差一些,村裏的經濟情況等我們下一步到村裏看過之後,再來細致討論。我就想知道,溪回縣裏對於最底層的那些居民,他們實際的每年收入到底是怎麽樣的水準?實際的生活狀況和我們統計部門所得到的數據會不會有出入?差距到底是多少?還沒有做細致的調查,在這裏也就不能定論,我就在想:一個月人頭開支在兩百元一下的人,還有多少這樣的人家?他們的生活是怎麽樣開支的?

說句實話,在菜市場裏,我是不敢將為的工作報出來,抓經濟建設工作的副市長,麵對民眾在這樣的生活狀況下,當真是沒有臉說出來。倒不是怕給人當麵就罵的,是自己心裏有愧啊。”(聽雨心動說明:以上數據都是杜撰的,不一定合理,大家不要當真……)

說到這裏,龍韶華也就無可回避地自我批評幾句,雖說心裏不願,但聽到楊秀峰說要到鄉鎮村裏去細致查問收入和勞作情況,心裏也是異常地緊張。隻是,市裏領導要是一意孤行地到村裏去,縣裏又能夠做多少工作?楊秀峰在菜市場裏就能夠呆兩小時,連問了多少家攤子,各家情況都能夠一一說出來的主,是能夠做表麵光澤就打發走的?當然,最後市裏會怎麽樣評價縣裏的工作,也不是常務副市長就說了算的,隻是,此時的臉麵有些難受,沒地方可放啊。

領導對縣裏的工作倒是沒有一句批評的,但卻是句句都在罵人,還讓人無可回避與分辨。

第一次工作總結,也就讓從市裏跟來的那些人知道了到縣裏後要怎麽樣來進行工作,縣裏的人也明白了這個常務副市長和其他領導有著完全不同的風格,不會給誰留下臉麵的,而且,打臉根本就不看時機,也不會管對方能不能受得了。房間裏沉悶,隨著龍韶華自我批評之後,楊秀峰也不當回事,將這一次的總結打了句號。

滕丹自然要將氣氛營造一下,不會因為領導的批評就對其他人都不理睬的。當下說到時間差不多了,該解決饑餓問題的。楊秀峰暗地給周葉示意,周葉也就主動到滕丹身邊,提出了晚餐就標準的工作餐周葉的規格。滕丹對周葉笑了笑,知道楊秀峰這個領導是這樣子,市裏的其他人也不會將怨氣撒在縣裏,自然會按領導的意思去做。

縣政府和縣委也就相鄰而建,縣政府有接待用賓館,楊秀峰一群人也都住在縣政府賓館裏。賓館有餐廳,餐廳有一個很大的廳,這個餐廳以及承包給外麵對老板經營,對外也開放。之外,還有一些小廳,小廳裏可容三桌的客人。晚餐也就在二樓的這種小廳裏吃飯。

溪回縣的領導過來不多,但今天到參與工作接待的幹部也都到了,縣裏主要領導除了滕丹和龍韶華之外,還有幾位。副副書記田文學也在其中,此外,還有縣政府的兩三位副縣長。雙方加起來,也就有了不少的人。但桌上隻是放了四菜一湯,四菜做得豐盛,又分別用兩盤子盛放,桌上也就有八盤一盆,但楊秀峰見了也不好怎麽說。

就位後,滕丹就請示,說每一桌上一瓶酒,隨即解釋說五十元以內的瓶裝酒,領導要是有不同看法,那就讓他這個主人自己出錢來請。話說到這一地步了,楊秀峰也就不再堅持,說,“這樣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喝口小酒去去乏,還是我來請吧。”

田文學之前在介紹時就和楊秀峰握手了,隻是楊秀峰對他似乎不搭理,此時,他就站在滕丹身邊,聽了領導這樣說,就將話接過來,說,“市裏領導的風範就不同了,楊市長,說句本情話,在基層裏做工作,不喝酒那工作就難順暢。大家也都習慣了在吃飯中將工作就解決了。”

滕丹聽他這話,本想拉住他不讓他說,可這樣做又太明顯也不好看,隻得說,“市長,這次在溪回縣您就不搶著請吧,下次到市裏,我帶幾個人您再回請,成不成?”

酒杯很小,第一杯大家合飲,第二杯是滕丹敬,隨即是龍韶華敬,楊秀峰也都喝了。按說輪到田文學了,他端著酒杯走過來時,卻見楊秀峰已經端起飯碗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