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入 京
楊秀峰請田成東說說老領導張浩之的舊事,這對田成東說來也就是談白話,故往之事,在省城裏還是有較多流傳的。接近核心的人,對這些流傳卻和普通人聽說的就不一樣,更接近真實一些。有很多不為普通人所知道政治因素,田成東等人看得就深透得多。
喝一口茶,也不知道楊秀峰想聽多少,而田成東也覺得自己所說未必就完全是真實的,說,“我雖聽說不少,甚至一些不為外人傳的話,也都聽說一些,但都不敢保證是真的,更不敢說那些就是事情的本來麵目。”說這一句話,也就將權力場的那些本質說得透徹,楊秀峰自然理解這些,知道在體製裏,很多事看起來是這樣,但實際上未必就是真的。
“我自然明白,事在人為,盡力去做。”楊秀峰說的輕鬆,知道自己這事雖說難,但也不用在田成東麵前訴苦。
“老領導出身貧苦,少年時給人放牛,之後所找看的牛給人搶走。地主卻要他賠,還將他捆起來毒打。到夜裏才掙紮得脫,逃了出去。之後,在外逃荒兩三年,才參加了革命。解放後,老領導才二十多歲,也就從普通幹部做起,後來一步步地做到縣長、地區主要領導,再到省裏。在省裏就足有二十多年,但當初對經濟建設工作很輕視,****才是工作的根本。這些事,你也是知道的。那段時間裏,老領導的官聲非常好,縱然是改革開放之後,老領導對新的建設思路還是很快就接受了的,隻是,柳省的基礎就這樣子,怎麽折騰也都沒有多少改變。在老領導在省裏出任一把手之前,李潤等人也就在南方市這邊慢慢地做到一定的位子,至於工作上的業績,如今也不知道要怎麽說才恰當。”
“他們有什麽花招,也不難想象,這些事不說也罷。”楊秀峰說。
“老領導在省裏出任一把手期間,柳省的建設還是比較可觀的,提升也快,有這樣的業績為根底,或許還有什麽因素就不得而知。老領導也就進了京城,在京城的三年裏,為柳省爭取了一些政策,而李潤等人也在老領導的關注下,工作做的比較突出。”
“工作突出?”楊秀峰說,似乎覺得不可信。
“沒有什麽不可信的,隻要往京城裏跑一趟,多多少少總會化緣一些資金,就算花用一些,總得留下一些來裝點他們的門麵,下一次才好到京城裏去匯報工作,才能繼續化緣嘛。”田成東一句話也就點出了其中的關竅。有外來資金的投入,相比起其他的縣市說來,每一年總會做出一件事情,再因與老領導有關,宣傳上也就分外重視,自然就是很顯眼的業績了。田成東說得有些諷刺,楊秀峰知道很多事情本來就是這樣,在柳省裏,要不是華興天下集團要為自己的發展,選擇了蔣國吉,也就沒有近幾年的這樣大肆地投入建設,柳市和自己哪會有什麽機會?
經濟集團和政治利益往往都是結合在一起的,隻有彼此依存,才會得到更好的發展。
對於陳丹輝等人在南方市的發展,也就很容易理解和接受,但他們在這樣有利的背景下,卻將謀取到的資源轉而成為個人利益,當真是見識短淺了。桌上的檔案袋裏所記錄的,就算田文學沒有說出來,那也不可能長期地隱瞞得住的,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或者說省裏的決心什麽時候下。
跳過這一環,此時討論陳丹輝、李潤等人怎麽貪腐都還不到時機。田成東又說,“老領導當初退下來,也不是他年齡問題,正處於上升期,隻是一場突然的病,使得他無法繼續再工作下去。”
“哦。”楊秀峰覺得在京城核心的人物,就算有身體上的問題,集全國的醫師專家還解決不了的可能性不算大吧。“這些都沒有聽說了……”
“對外自然是不會說的,宣傳上隻是說老領導的高姿態……實際上是身體原因,無法繼續工作後,退出政治核心,但老領導的影響力卻在,而京城裏也在維護著老領導的威信。至於什麽病,說法不一,最為接近真實的,就是老領導突然得到一種很怪異的病,白天還沒有什麽,一旦天黑下來,整個人都精神狀態就非常地發虛,隻有在自己的臥房裏,才覺得安穩些。不然,就會莫名其妙地悸怕,無法安寧……
一段時間下來,病因沒有找到,醫治也就沒有更有效的方法。過了一年後,病情才稍微穩定下來,但症狀還是很明顯,老領導也唯有安心靜養。”
“如此說來,南方市這邊的情況,老領導就不一定得知?”“按說應該這樣,不過,三年前老領導的身體也就漸漸恢複了,雖說在京城裏沒有參加更多的政治活動,可也不再像之前都是閉門修養……”
楊秀峰理解田成東話中的提醒,近三四年來,也就是李潤等人最表現出貪欲大熾的時間段,而老領導在京城裏已經有一定的活動,也就能夠找到更多一些的資源投放到南方市裏,使得李潤等人也就有更好的條件。
可楊秀峰也知道,在老領導生病修養期間,南方市這邊的人到京城去探望,隻可能將一些好消息傳到老領導耳裏,而省裏或京城的某些人也能夠看到南方市情況的不對,但卻沒有多少實證,也不可能將這些事說給休養中的老領導得知。南方市的實際情況都包瞞下來,使得老領導印象裏,陳丹輝、李潤等人都還是一開始那種積極進取的印象,自然會給他們更多的資源,也相信他們所匯報的成績。而南方市之前的很多客觀上的困難,老領導也是有著深切體會的,任何一點成績和進步,在他看來都會是南方市這些領導班子的努力而得到成效吧。
如今,老領導要是得知田文學等滅絕人性的凶殘,會不會受到更大的刺激,而使得舊病複發?這是不是省裏一直都擔心的問題,才使得南方市一直就這樣維持著,不敢輕易動作?那自己見到老領導之後,又該用什麽樣的態度?病愈後的老領導的精神狀態,和之前有多少不同?等等,從田成東這裏隻怕也得不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隻是傳說,老領導身體恢複之後,對周邊的一些事情就不怎麽看得慣,特別是近來一些貪腐現象,更是在不同的場合下發出比較嚴厲的譴責。但對政治的參與,心裏卻是淡了很多,更多地在一自己身體的保養。”
雖說心裏沒有一點底,自己到京城之後,能不能見到老領導都還是兩說,更不要說做什麽有效的準備工作了。老領導對李潤等人有較好的印象,那李潤到京城後會這麽說,甚至將自己描述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都有可能,自己會不會改變老領導對自己的看法和態度?
暫且將這些沒有邊際的事情丟開,楊秀峰說,“老板對案子有沒有明確的意思?”這句話雖說不該問,但楊秀峰還是說出來,從蔣國吉對案子的態度,或許能夠捕捉到一些信息吧。案子雖說是田文學,但卻會牽涉到李潤、也會牽涉到陳丹輝,老板自然能夠一眼就洞穿其中的關係的。
田成東搖了搖頭,說,“案子的進展對省裏做了匯報,但省裏都沒有半點表示。老板更是一點神情不變地聽完匯報,之後,揮手叫我們走人。”
這樣的情況當真就讓人難以琢磨透,省裏肯定會顧忌京城老領導的感受,但卻有沒有讓田成東等人停下來,是不是要先將所有證據都拿到手才發難?但如今,李潤等人因為田文學被抓已經警覺了,也到京城裏去求援,要請老領導對省裏說話,讓南方市繼續之前的模式。如果老領導說南方市的工作室有成績的,成績是值得肯定的,省裏也就不好再直接對南方市做出全麵推翻了吧,至少不會將李潤等人進行清算了,李潤等人隻要過了這一關,今後也就不會再有什麽事情。
說過這些之後,也就不再廢話,田成東將洪峰等人叫過來,將案子的事情當著楊秀峰的麵交待了幾句。案子還要深挖,從田文學身上能夠掏出多少料來,都得先掏出來,至於今後要怎麽處理,那是省裏的決策,和具體辦案的幹部沒有直接的關係。
洪峰等人也就離開,在茶樓裏,楊秀峰一直在等著侯秘書的信息,卻一直都沒有得到,不知道侯秘書是脫不開身,還是對他這個事情都無法幫忙的。如果省裏都沒有派人協助,楊秀峰覺得自己就一個人到京城裏去,會有怎麽樣的情況?老領導隻怕都沒有聽說過自己這個人,會不會給開門放進家裏去?
但省裏如果派人來,那又以誰為主體?這次老板將任務分派給自己,是省裏的決策還是老板私下的私活?這種公關工作,從某種角度上說,其實是既為了省裏的工作開展,也是帶著較強的私活成分。做好了,有什麽功勞自然是活動者的,而建立起來的人脈,今後也是活動者更有利一些。就像之前在華興天下集團那邊所做下達工作一樣,如今自己在和華董等人的關係上,就會遠比其他人要便利得多。
蔣國吉要在柳省裏做出耀眼的業績來,將華興天下集團牽進來,而在南方市的局勢下,唯有將老領導這一關攻下來,今後在南方市裏的所有工作,才會順利。清掃掉李潤等人、甚至對南方市進行大換血都是很有必要的,這些情況,蔣國吉所沒有表示出來,但從工作的安排與布局來看,也不難體會到這些。
中餐時將周誠也叫過來,周誠在組織部係統裏,雖說對楊秀峰即將到京城去的工作沒有直接的幫助,但也對老領導近期的一些情況提供給楊秀峰得知。和田成東的說法相近,楊秀峰還是沒有什麽底,倒是周誠提供了一個京城那邊的朋友,楊秀峰到京城後,可以找他。要在京城裏做什麽,還是會方便不少。
中餐後,侯秘書依舊沒有消息過來,楊秀峰也就知道了侯秘書不會在這件事上幫自己提供什麽的。倒是沈強主動地聯係過來,說是省廳雖說不會派人跟到京城裏去,但和京城辦事處那邊已經聯係好,辦事處那邊會給楊秀峰提供一定的幫助。
柳省在京城的駐京辦,肯定會與老領導有著不少的聯係的,而柳省的人到京城找什麽資源,也會走老領導的路子吧。這樣,彼此之間會有不少聯係,楊秀峰到京城之後,也就不至於讓他自己去敲門了。
下午周葉到了,在賓館裏見到楊秀峰,將市裏那邊的情況進行了匯報,也將經開區那邊的工作進展進行了匯報。說起市政府工作督查室的人對經開區的工作進行督查,對經開區近期的賬目要進行審查,楊秀峰也就知道是市裏的人對自己進行反擊和施壓。
從目前看,經開區如今還沒有拿到更有說服裏的東西給市裏看,顧忌黃國友、陳丹輝等人一直都是在疑惑自己在玩花樣,才會在經開區的問題上做出文章。好對自己施壓的,可莫春暉等人能不能有更強的信心,經開區裏的職員幹部會不會真有信心?
情況不容忽視,經開區那邊的工作隻能夠加快進度,要是一旦因為市政府的幹擾而停滯下來,對今後工作進程的影響就非常大。
將丁啟明通知過來,三個人就在賓館房間裏商討對策,楊秀峰要到京城裏去,這一次去卻不能夠讓陳丹輝等人知道,隻能說是在省裏或柳市那邊活動,和華興天下集團一方進行磋商。進京城的時間前後有多少,此時也無法斷定,顧忌不會樂觀,甚至自己工作都不會有效果。當真這樣,情況就是很艱難的,經開區那邊將會有更大的壓力,搞不好之前的努力都會給他們全都壞掉。
市裏那些人不會對工作有什麽想法,隻要覺得經開區是楊秀峰為自己鬧出的孱頭,一出鬧劇,自然會盡可能地砸壞掉以便證明他們的正確而打擊到楊秀峰的威信,讓他無法在南方市裏立足,也會逼迫省裏對楊秀峰的做法表態。
在省裏,也會有不少的人在等這樣的局麵出現吧?
讓丁啟明帶著華興天下集團的人到市政府裏去匯報,另外,對經開區那邊有更進一步的工作指示,具體地提出來要在經開區裏還要做些什麽工作,讓莫春暉和經開區的幹部心裏有底。這樣做或許會讓陳丹輝、黃國友等人察覺到在南方市的總體布局,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露出一些來,也讓南方市更多的人對華興天下集團會在南方市投建項目有更多的信心。
丁啟明將楊秀峰所做的指示記下來,華興天下集團那邊的情況,他在省城裏接觸了這些些時間來,比之前要了解到更多的東西,也和在省裏華興天下集團的人熟悉了。知道領導自然會先和對方聯絡好,在市裏那邊卻是要看他和莫春暉去怎麽運作。
也沒有將要去京城的情況跟丁啟明說,及時跟市裏溝通消息,也隻是說到北方省去,找華興天下集團商討今後在南方市的項目運作情況。這個借口很好地能夠讓陳丹輝等人對他去京城進行掩飾,丁啟明等人也不得誌楊秀峰的真實去向,才會讓他們有更強的底氣在市裏扛住壓力。
臨走之前,楊秀峰想到既然安排華興天下集團的人到市裏去,自己卻不路麵,在陳丹輝那裏也會受到質疑,幹脆就先在電話裏將這幾天自己在省城這邊與華興天下集團接觸的進展亂說一通,表示通過這兩天的工作,華興天下集團已經同意和市裏暫時做一個初步的意向,對方派人進市裏與市裏麵對麵地談,而他則罔北方省總部找對方主管去談,總要將項目促成才達到工作目標。
陳丹輝街道楊秀峰的電話後,表現得有些平靜,對之前雙方發生的事,都像是忘記得幹幹淨淨似的。但這一次,陳丹輝在電話裏對楊秀峰的勉勵之語就淡多了,知道楊秀峰不是他能夠拉在陣營裏消化得了的人。
黃國友的態度也很淡,卻比陳丹輝要強一些,楊秀峰之希望市政府給經開區那邊的壓力小一些,至少,不能夠阻止經開區目前所進行的準備工作。
臨走之前,楊秀峰還是忍不住給侯秘書發一個短信去,侯秘書過一會才回複。回複很簡短:老板在忙,順安,期待。
見到這樣的回複,楊秀峰知道不能夠從侯秘書那裏探出更多有用的東西來,隻好帶著周葉一起到京城裏去。
但願能夠順利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