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占鵲巢
夜,如此漫長,這樣的夜卻籠罩在一股憂鬱之中。幽怨的曲子再次傳出,雷洛抬頭看明月,再看看身邊熟睡的水玲瓏,他這樣執著的吹曲子,她能聽見嗎?
雷洛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戮,他絕對不能容許任何人破壞他和水玲瓏,哪怕讓水玲瓏做一輩子的活死人也在所不惜。雷洛輕輕撫過水玲瓏的臉頰,擁著她合眼入睡,大概隻有抱著她,他才能安心入睡。
暗牢中,子夜孜孜不倦的吹曲,即使嘴唇已經破皮流血,他仍然執著的吹曲,他希望他的曲子能喚醒水玲瓏,一想到水玲瓏要像活死人那樣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他就不忍,心髒好像被劃了幾刀。
淚水克製不住的湧出來,子夜隻感覺氣血逆流,鮮紅的血液從鼻孔流淌出,子夜虛弱的靠在牆上,直到手中的葉子吹破,曲子驟然中斷,他虛脫的倒在地上,他的生命大概也走到盡頭了,隻是他好不甘心,他這一生都被別人操控,不曾有過自由,好不容易他找到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願意照顧他,他以為他可以追求屬於自己的生活,結果還是一場空。他好累、好累,頭好暈,好想睡覺。子夜隻覺得眼皮沉重,最後慢慢閉上。
音樂沒了,原本躺在草棚裏聽曲子的醜奴坐起來,這裏有太多不能問的秘密,比如這曲子就是一個秘密,到底是什麽人在吹曲,王妃今天聽到這曲子後竟然流淚了,這又是為什麽?
醜奴翻了個身,雖然他睡的是草棚,但是和牲畜房比起來真的是好多了,至少他有了一個所謂獨立的“房間”,不用再和那麽多人擠了。
這一夜,果然是如此漫長,每個人都懷著一份心事……
醜奴睡醒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他連忙起身,似乎沒有人留意到他的存在,醜奴第一次睡了這麽舒服的覺。記憶中從他懂事以後,每天天不亮就被鞭打起來幹活,沒日沒夜。
醜奴連忙起身,看看四周,似乎也沒有人注意過他的存在,事實上,花園裏原本就沒有什麽可做的事情,相對來說,還是很輕鬆的。他隨意用手抓了一下頭發,盡量讓自己整潔一些。
醜奴走到花園和庭院的交界限,低頭看到地上放著一碗糕點,雖然這明顯是吃剩下的,但是對他來說已經是人間美味了,何況這些糕點基本上沒有怎麽動過。此時醜奴早已是饑腸漉漉,他迫不及待的端起碗狼吞虎咽,一邊忍不住往玲瓏殿眺望,這都晌午了,為什麽還是沒看到她出來,那個宮婢看來不是善類,那天看她對水玲瓏態度那麽惡劣。
終於房門打開了,醜奴匆忙端著碗躲到花叢後麵,偷偷看著。最先走出來的是彩雲,醜奴對她印象很深,隨後是兩個宮婢攙著水玲瓏走出來,她依舊是目光呆滯,似乎沒有一點好轉。
水玲瓏安靜坐在小湖邊的涼亭中,和往常沒有區別。倒是彩雲今天打扮的很亮眼,她穿著一件碧綠色的綾羅裙,簡單卻很靈巧。她還不敢穿的太華麗,這裏畢竟是後宮,後宮裏麵是小人最多的地方,太招風了容易引來殺身之禍,何況她現在的確隻是一個宮女而已。
彩雲抱著琵琶坐在水玲瓏身邊,擺出一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美態,修長的手指輕輕波動琴弦,悅耳動聽的曲子傳出玲瓏殿,飄向整個宮廷。希望她的精心打扮和苦心安排能夠得到雷洛的青睞,彩雲心裏是這麽想的。
醜奴躲在花叢中看著麵無表情的水玲瓏,她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醜奴很想走過去和她說話,但是他是最卑賤的奴隸,是不能和尊貴的主人說話的。
別院中,正在練劍的美姬停下練劍,聽到樂曲後,停下來,這個曲子和深夜的那個曲子又不是不同的曲子,深夜傳出的那個曲子太哀怨,讓人聽的想要落淚,又覺得很寧靜;此時的這個曲子聽來仿佛是在對心上人訴說情意,很有勾引的味道,美姬聽著覺得鬧心,問貼身宮婢:“是誰在彈曲?”
“殿下,奴婢去看看!”美姬的貼身宮婢大步走出別院,過了片刻,又回來了,“殿下,這曲子是從玲瓏殿的方向傳來的。”
“玲瓏殿?”美姬很困惑,“怎麽會是玲瓏殿呢?不是說王妃傻了嗎?難道那個宮人欺騙了我?”
“奴婢一開始也覺得奇怪,不過後來一打聽,這彈曲的另有其人!”
“是誰?不要告訴我是雷洛!”美姬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
“是王妃殿下身邊的貼身宮婢,彩雲!”
“彩雲?這又是什麽人?”
“隻是一個宮婢!”
美姬冷笑,“見怪不怪了,這是後宮,哪個女人不想得到霸主的寵愛,飛上枝頭做鳳凰。看來有人想要鳩占鵲巢了,可惜新王妃已經沒有知覺了,也不能反抗了。”
“殿下的意思是……”美姬的貼身宮婢猜測著,卻沒有說出來,兩人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一眼。
“做雷洛的女人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不是有了權利就什麽都有了,這個男人比我想象的可怕,就好比他很寵愛新王妃,但是他也一樣不能原諒她的錯誤,將她弄成今天這個樣子,你以為一個小小的宮婢又能得到什麽好處?被寵幸了又能如何?指不定下一秒就被處死了!她太天真了,雷洛既然要廢除後宮,又怎麽會讓她做妃嬪呢?”
“殿下英明!”
“不是我英明,而是我太了解他了!”美姬的眼中閃過一抹憂傷。
雷洛也聽到了這個曲子,這樂曲是從玲瓏殿的方向傳來,難道說……雷洛心中一喜,大步走向玲瓏殿,這些天的陰鬱忽然煙消雲散。當他來到玲瓏殿看到彈琴的人是彩雲而不是水玲瓏時,剛才還是晴空萬裏的心情,瞬間又恢複了烏雲密布,“你在做什麽?”
彩雲驀然回首,很有回眸一笑的美感,她垂眸站起來,嬌羞的站在雷洛麵前,低頭回答:“見過霸主,奴婢是看王妃殿下整日麵無表情、病情不見好轉,就想到用樂曲幫她解悶,希望能一點一點恢複王妃殿下的知覺!”
雷洛走到水玲瓏身邊,“今天喂她吃藥了嗎?”
“呃……喂了……”彩雲心虛的回答。
“喂了嗎?”雷洛的眼睛一冷,淩厲的瞪著彩雲,彩雲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奴婢該死,可是王妃殿下根本就不肯吃藥,不管怎麽喂都不肯喝。”
雷洛陰沉地命令:“去重新準備一碗藥!”
“是!奴婢這就去!”彩雲壓製著妒火轉身去給水玲瓏準備湯藥,她的苦心又白費了,都怪這個礙手礙腳的女人,不是她,霸主早就寵幸他了。
雷洛抱起水玲瓏坐在自己的腿上,他每天都會來看她,卻隻能這樣看她,她根本就不會回答他的話,雷洛歎氣,也不說話了。
醜奴蹲在花叢中看著雷洛抱著水玲瓏,而水玲瓏的眼睛則是看著自己這邊,雖然明知道水玲瓏呆滯的目光裏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了,醜奴卻還是強烈的感覺那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看。
彩雲端著湯藥過來了,雷洛舀起一小勺,嚐嚐溫度適中,小心的喂到水玲瓏的口中,下一秒水玲瓏就將藥全部吐出,湯藥沿著嘴唇流淌出來,浸濕了衣領,水玲瓏根本是拒絕吃藥。
“聽話,把它喝下去!”雷洛又喂了一口,水玲瓏還是吐出來。
雷洛想了想,將一碗藥全部喝到自己口中,含在嘴巴裏,手指捏住水玲瓏的下顎,逼著她張開嘴,隨後覆上她柔軟的唇,將湯藥全數灌進水玲瓏口中,舌尖頂住水玲瓏的舌尖,阻止她將藥吐出來。
湯藥喂完了,雷洛卻沒有離開水玲瓏的唇,原先的喂藥變成了深吻,雷洛無可自拔的將水玲瓏緊緊擁在懷裏吻著,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彩雲站在一邊看著兩人熱吻,後退兩步轉身離開,拳頭握的緊緊的,為什麽?這個女人都已經變成了木頭,為什麽他的眼睛還是看著她?
雷洛的貼身侍衛走過來,麵色沉重,應該是有什麽事情,“王,邊境加急密函!”
“本王知道了!”雷洛將水玲瓏小心的放到長椅上,“我晚上來陪你!”近來滋事較多,雷洛不管有多繁忙,還是會每天都來看水玲瓏。
彩雲看到雷洛要走,連忙走過來恭送,“奴婢恭送霸主!”
“照顧好王妃,不要幹那些沒用的蠢事,按時喂她吃藥,一定要給她吃飯,如果照顧不好,本王要你的命!”雷洛陰狠的說完就走了。
“奴婢遵旨!”彩雲回頭憎恨的瞪著麵無表情的水玲瓏,醜奴看到這個眼神也嚇了一跳,這個宮婢為什麽這樣看王妃?她想要做什麽?
彩雲走到水玲瓏麵前,用力將她推倒在地上,轉身離開,把水玲瓏一個人丟在涼亭裏,回到房間,彩雲發泄的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砸碎,她現在越來越恃寵而驕,和原先的那個卑微的彩雲天壤之別,本性全部暴露出來。
醜奴看到彩雲回了房間,才敢從花叢中走出來,看著跌坐在地上靠著石凳的水玲瓏,醜奴趕緊過去扶起她,小心的拍拍她身上的塵土,檢查她有沒有哪裏擦破皮。
醜奴扶著水玲瓏坐下,“你沒事吧?”
水玲瓏沒有回答,隻是目光呆滯的看著他,“我知道你沒有生病,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隻是一個奴隸,你曾經把我當人看過,我很感激你,我希望你能保護好你自己!”
醜奴鼓起勇氣說出這段話,那天的眼淚,他已經肯定她絕對是有知覺的,不是他們以為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