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對峙(六)

一人一獸對峙片刻又糾纏在一起,從西頭的研究所直打到東頭的宿舍區,其間滾過瓊枝的樹頂驚起青羽無數,鳩雀順手操起兩隻青羽尖牙利爪砸向流川,流川雙手扯碎無辜的青羽張嘴便要生吞了鳩雀。瓊枝頂天,碧葉亂飛,無數燈火6續亮起來,衛隊和士兵們拿著武器衝出來,又有人來架設結界維持秩序,夜半熱鬧得仿佛天明。

薑靜流伸手牽引能量線,研究所外牆上浮雕的符陣遊動,能量開始聚集。

“這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鬥爭,你不要插手。”鍾舒敏柔軟的聲音響起。

“爸爸!”薑靜流轉身,“這是很愚蠢的行為。”

鍾舒敏可憐道,“第一次被男人爭奪嗎?你要習慣並且享受這種感覺。”

薑靜流眉頭皺得死緊,明顯不信任的表情,她可沒見過母親的男人們這樣無禮。

鍾舒敏抿嘴笑,伸手摸一下薑靜流的頭發,“隻有最優秀的基因才有繁衍的資格,鳩雀接受過完備的教育,不會過火。”

“流川顯然不具備這個素質。”

“忘川先生會看著他的。”

薑靜流悶悶道,“是我在挑男人,他們怎麽就不明白呢?”

“嗯,我也覺得他們還沒認清這個現實。”鍾舒敏拉著薑靜流,“走吧,回去睡覺了,他們打累了自然就消停了。明天玄女那邊的人就抵達了,忘川先生不會讓他們過分的。”

衛隊驅散看熱鬧的人群,薑靜流跟著鍾舒敏回宮殿,站在殿頂飛起的雕塑上,麵對一人一獸糾纏的方向。月光朦朧,隻看得見兩條影子在煙塵中糾纏,偶然銳利的能量流擊打在薑域大陣的結界上,一圈圈漣漪消去那些攻擊,誤傷不少地麵上看熱鬧的人群。鳩雀似終於覺出不妥,也感覺到大陣對兩人的限製,向身後擊出一拳後高高飛向惡山之巔,流川振翅跟上,在月亮之上畫出剪影。

薑靜流翻手掏出紅酒和杯子,遞了一杯給鍾舒敏,搖晃水晶杯,“這是我還在雙月星的時候釀的,一直埋在空間的地窖裏,經曆過兩次升級。”

鍾舒敏喝了一口,芬芳的味道環繞這一片屋簷,時間賦予它美味。

“界木已經長起來,我可以用它造出標準建製的飛船,爸爸想要去更外麵看看嗎?”

鍾舒敏眼睛亮起來,“當然,這是我一直的心願。”

“羅非也想出去,和她共事會不會有困難?”

鍾舒敏拿過酒瓶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搖晃著醒酒,“不足為慮。”

薑靜流笑得眼睛眯起來,側頭看向山巔,糾纏的兩人似乎各發了大招,山石滾落打在結界上被破為粉塵,薑靜流站起身凝視了半晌,神情漸漸嚴肅起來,雙唇抿成一線。

流川龐大的獸身盤踞,雙翅抱出一個小小的結界,尖牙紮入鳩雀的身體,鳩雀雙手插|入流川後頸神經匯聚之處。騰蛇擁有宇宙中最強悍的**,即使被馴獸世家最好的馴獸師抓住了命門,肌肉一瞬間爆發的力量也足夠抵消那危機。一團血花爆開,流川的身體僵了幾,肋翅下被撕出幾條長長的傷口,可見白骨森森。鳩雀又更淒慘,右臂血肉全無,流川耷拉著翅膀用肌肉夾住那白骨,用力一扭,鳩雀便失去了自己的右臂。

薑靜流手捏緊又放開,抑製住身體本能的衝動。

龐大的獸影從山巔掠下,衝入薑域的結界,在宮殿上方盤旋,找到薑靜流的氣息,降落在屋簷下。蛇尾耷在院中,壓倒一大片荊棘,不斷有小符籙爆裂的聲光,它雙翅垂天,遮擋了月光,一根手臂的白骨被丟在薑靜流腳下。

蛇頭從地麵揚起,親親擱在屋簷上,金色獸瞳直視薑靜流,幾條血痕從眼角深入嘴角,腥甜微暖的香氣環繞薑靜流,“我贏了,我沒殺他。他傷了我的經脈,試圖馴服我,但他的力量不夠,他沒有克服基因潛力的限製,他隻能站在我後麵......阿薑......”

薑靜流默默看著流川,黑沉沉的雙眼似乎要看穿他的身體,流川情潮翻湧,奔騰的熱血折磨他的身體,更多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麵,芬芳的氣味從宮殿擴散開去。

鍾舒敏站起身,“他的傷太重,開始控製不住獸性了。”

蛇頭猛然轉向,青色鱗片幽光閃閃,危險地看向鍾舒敏,瞳孔中放射狀的金色紋充滿獸類的殘忍,它張開大嘴,血腥味鋪麵而來,銳利的尖牙和呼嘯而出的“滾”字將鍾舒敏的身體衝下屋簷。鍾舒敏身體靈敏地在氣流中翻轉,雙手拍在荊棘地上,植物展開倒伏的身軀,無數藤鞭飛出纏繞綁住騰蛇幾乎不能動彈的雙翅。

薑靜流一腳踩向流川頭蓋骨正中那一小片平整的鱗片,腳底生出無數符籙,符籙沿著騰蛇的血脈延伸,亮色的能量線和藤鞭交織將騰蛇的身體固定。

騰蛇扭頭,瞳孔周圍的血管充血,金色中透出紅來,鱗片豎立如刀鋒片片頂起,皮肉下似乎有更堅硬的東西要出來。

薑靜流揚手便要抽取研究所的能量編織牢籠,一直裝不在的忘川終於出現,一扇龐大的肉翼從宮殿的陰影中生長出來,卷起騰蛇扭曲的身體,“這小子剛升級,又在**,鳳凰血太不穩定,這樣下去會被欲|望衝爆。”

薑靜流收起符籙,“會怎麽樣?”

“獸|性的部分超越人性的時候,那將是黃泉的災難。”忘川輕飄飄道,“我把他拎回去休整休整。”話音未落,須臾間院內已空。

薑靜流轉身揀起鳩雀的手臂,落下屋簷,鍾舒敏拍拍手上沾染的碎草,“我去看看鳩雀。”

薑靜流被流川的血氣勾得心浮氣躁,血液翻騰,情潮湧動,連忙從空間中捧了清水澆在臉上,又用針紮了身體幾處穴位,這才腦袋清明。

鍾舒敏循著鳩雀的血氣抵達惡山山底,在落石間尋了半晌才見石縫中嵌著一具人體,還未伸手將他拉出來,鳩雀便扒開身體周圍的花崗岩撐坐起來。

“你還好嗎?”鍾舒敏關切道,“阿薑在後麵,讓她給你看看。”

鳩雀身體一動不動,僅剩的左手在右臂上點了幾下,封閉血管,半晌才冷冰冰道,“不要過來。”

薑靜流趕到鍾舒敏身後,看一眼便知鳩雀情況不妙,掏出幾瓶靈液遞過去,鳩雀退後一步,“我說了,不要過來。”

“鳩雀?”薑靜流疑惑道。

“我現在不想見你。”鳩雀轉身,黏膩的血液流動聲在暗夜中尤為清晰,他身體踉蹌一下立即站穩,拒絕鍾舒敏的幫忙,衝向瓊枝的方向。

薑靜流想追上去,鍾舒敏道,“遠遠的,別逼太緊了。”

“我很擔心他,爸爸,我該怎麽做?”薑靜流忍住委屈,顫聲道。

“他愛你,必不想讓你看見狼狽的摸樣。”

兩人無聲跟在鳩雀身後,鳩雀抵達瓊枝樹下,夜風吹起瓊枝葉片叮叮咚咚悅耳極了,被驚動的鳥獸漸漸安靜下來,無數巢內發出鳥兒啾啾的叫聲。鳩雀站了許久,直到東方啟明星升起,緩緩歎一口氣,掙紮著躍上樹,單手探入一個巨大的鳥巢,摸出一枚小巧的青色鳥蛋,一層又一層玄奧的圖案環繞蛋殼,美麗極了。

鳩雀轉身,飛快衝向研究所的方向,沒入白玫的實驗室。

“他要做什麽?”薑靜流著急地問鍾舒敏,鳩雀什麽也沒說,但是她有不妙的預感。

鍾舒敏停下腳步,低頭想了一下,“糟了。”

“怎麽了?”薑靜流瞪大眼,伸手拉住鍾舒敏,龐大的符陣環繞兩人,瞬間便抵達研究所,雙掌拍開緊閉的大門,一層能量漣漪浮現,薑靜流惱怒,“這是什麽?”

鍾舒敏詫異,“白玫哪裏來那麽多能量建起這個五級空間結界?”

薑靜流扭頭,鍾舒敏好脾氣道,“越高級的實驗室為了安全考慮會使用越高級的結界保護,第一是為了安全,第二是為了防止實驗室內各種高危物品泄露。”

薑靜流用符陣試了試,在不破壞實驗室的前提下,很難解開,“怎麽打開?”

“要密碼,我來試試。”鍾舒敏拉開大門邊的屏幕,雙手飛舞,不斷運算嚐試,時間一分分過去,薑靜流越來越不耐煩,幹脆上前,“顧不得許多了,我把外牆的符陣揭開就是了,我的地方,我就不信我還不能做主了。”薑靜流發了狠,雙手張開,無數能量線射出紮入研究所外牆符陣的陣眼處,大陣晃一下,符陣停止運轉。薑靜流雙掌用力拍下大門,掌心出冒出的符籙開始爆裂,強光過後,大門咋開,醫學實驗室雪白的強光照射出來。

薑靜流踏入亮白的地板,一隊全身密封在防護服中的醫師連忙拋開,根本管不得被爆炸破壞的各種昂貴設備的實驗用具。

“白玫呢?”鍾舒敏問。

“老師在裏麵的實驗室。”醫師膽寒地回答。

薑靜流慢慢跨過去,進入一條潔淨的走廊,白玫站在走廊盡頭,雙手爬在透明玻璃牆壁上,雙眼貪婪地看著什麽,聽見腳步聲回頭,歡快道,“親愛的薑女,你來啦!”

薑靜流低頭看藍縷的衣衫,重新掏出一件披風將半裸的身體遮蓋起來,“鳩雀呢?”

白玫露出幸福的表情,敲打著牆壁。

薑靜流看過去,那是一整個透明的空間,無數符陣被刻在牆壁上,能量在符陣中流動匯聚,集結成一團青光浮在空間中央,那光中一個隱約透出血色的繭,“那是什麽?”

“我最偉大的作品,我們將親自見證奇跡的發生。”白玫撩開長發,“知道神獸最初是怎麽出現的嗎?一想到傳說中的青鸞會從我手裏飛出來,我就激動得......”

薑靜流伸手扣住白玫的脖子,“我沒耐性聽你嘰歪,鳩雀呢?”

白玫完全感受到頸項處危險的能量,攤手,“神獸孵化需要高純度能量,集黃泉整個行星的力量也不足讓青鸞出世,鳩雀等不及了,選擇了第二種方法。如你所見,他將自己的血肉和青鸞融合在一起,用自己的意誌和神獸的意誌戰鬥,贏了,他就是青鸞。”

“輸了呢?”薑靜流眯眼。

“世間就沒鳩雀這個人了。”

薑靜流丟開白玫,伸手就要破開牆壁。

“來不及了,他已經打開了自己的身體。”白玫妖媚的聲音,“他需要絕對安靜和安全的環境。”

薑靜流轉頭看向白玫,“你對他做了什麽?”

白玫細長的眼睛轉向空間中閃動的青色光團,“從兆豐回來鳩雀一直都有這個打算,這個實驗所需要的一切能量、符陣都是他一點點收集起來,我隻負責進行整個實驗。原計劃在青鸞卵成長到拳頭大小的時候進行,那樣成功率更高,但耗費的時間不可估計。他跟了你三年還沒名分呢,流川還未長成就虎視眈眈。”

“現在成功率多大?”

“百分之十,哦,或許有十一,誰知道呢?”白玫勾起嘴角,“你看那些激烈跳躍的青色光芒,那是鳩雀的靈魂在掙紮啊,真是漂亮的律動,我要全部完整地記錄下來......憑借這一份資料,我的超級戰士......”

薑靜流全身發冷,麵色蒼白,冰涼的汗從毛孔中|出來。

鍾舒敏按住她的肩膀,薑靜流側頭,“爸爸......,變得更強比我和在一起更重要嗎?”

“他愛你,太弱了會消耗你們的感情,這是他不想發生的事。”

薑靜流雙手按在小腹上,內心的絕望慢慢化為憤怒,無數符籙從她身體內飛出,環繞走廊,一點點沒入透明牆壁。鍾舒敏和白玫瞪大眼睛,白玫不可置信,“你瘋了嗎,他不能被打擾,你會害死他的。”

薑靜流努力將符籙化為一線,試探性接觸實驗室內高密度的能量,跟隨它的頻率調整慢慢深入接近那爆炸性的青色光團,她的聲音凝成一線傳入其中,“鳩雀,我知道你聽得見。”

光團的血色更濃厚,高速旋轉似有尖嘯之音。

“你若輸了,你的孩子會被別的男人撫養長大,我們都不會記得曾經有個叫鳩雀的男人死得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