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義

春元四兄弟還是有點機靈,發生攻擊事件後的次日起,每天早晨來宮殿匯報工作安排,眼睛裏有活兒,但凡掃地、擦桌子不用人吩咐。薑靜流打發他們去田地裏拔草,又覺得這樣小的孩子不接受點教育不行,見樊落和林蕭天天呆在實驗室裏不知忙些啥,便要求他們每天給四個小孩上點文化課,要求並不多高,至少以後出門能順利交流。

薑靜流目前的生活比較充斥,圍棋、薑昊宇、符籙占據了她全部的時間,最讓她頭痛的還是圍棋,圍棋的規則簡直違背了她的本性。薑靜流這個人,客氣點說,貪圖安逸,有點懶惰,刻薄一點那就是有點賤性,不被人逼著不會向前走,見招拆招才是她所擅長的。而圍棋,看起來不過一方棋盤,兩色棋子,但在規則之內變化無窮,走一看三是基本,如果能算到七八步以後差不多入門,但是,和忘川這樣的老鬼交手,不計算到幾十步以後,沒有招架之力。

薑靜流每天被殺得片甲不留,從智商上被人鄙視的感覺縈繞不去;深受打擊後,隻有在鳩雀、林蕭和樊落身上尋找成就感。研究所外壁過於堅硬,薑靜流嚐試了一番,即使使用符籙也很難在上麵留下痕跡,於是很快樂地畫下陣圖,要求三人盡快按照陣圖的要求在外壁各個角落布滿符文。

這不僅僅是力氣活兒,還是技術活兒,力氣小了留不下痕跡,力氣大了石頭直接裂開,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林蕭都忍不住抱怨,“其實她是在出從忘川那裏來的氣吧?”

流川更是倒黴,薑靜流把爛攤子甩到忘川手上,忘川轉手就交給流川,美其名曰,“成年了,也該做點正經事了!”

於是,流川滿臉苦逼地拿著薑家的工資吃著薑家的飯,卻幹著忘川的事兒。當然,作為老師,忘川沒忘記在精神上對流川進行指導,“你這次辦事,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十山,所以一定要占據大義。”

流川滿臉懵懂,“什麽是大義?”

忘川第一次很好心的解釋,舉起拳頭貼到流川鼻子上,“我會打你一下,但打之前我告訴你,是因為你是在太笨太蠢浪費老師的時間,所以才挨的打。”說完拳頭發力,流川被衝出幾十米遠,心裏一邊暗罵死老頭,還是乖乖滴跑回來。忘川早擦幹淨手上的血跡,慢吞吞道,“這就是大義,懂了嗎?”

流川點點頭,“餓狼搶女人,是因為十山一個也沒有,這很不公平。”

忘川擺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有了大義,你還需要幫手。”

流川黑眼珠亂轉,“山下的散民也沒有女人,大家都很窮,但是女館收費太高了,這也很不公平。女館每天賺的錢那麽多,都被收到城主府去了……”

一顆棋子落在流川額頭,流川委屈道,“又怎麽了?”

“城裏的人都占到這個錢的便宜了,這一點暫且不提。”

“君山為北麵的第一天險,抗拒野獸南下占據非常重要的地利,這麽多年來,隻有餓狼駐守後才沒有被攻破過,他手下的那一幫野獸,隻聽從他的指揮。如果為了一個女人,自毀天險,萬萬千千人類的性命就成兒戲了。”流川越說越順溜,“讓板胡去城裏鬧,平原上的水田被毀了好多,嚴重影響秋收,黃泉糧食本來緊張……”

“對了!”流川拍手,“還可以說青侯夫人看上了君山的一塊肥地要做別宮,老師你沒有同意,夫人怕是生氣了,如果城主出兵,肯定是要為夫人出氣的。”

忘川笑眯眯,拍拍流川的肩膀,“去辦吧,我等你好消息哦!”

無論男人們怎麽做,薑靜流是不管不顧把全部空閑時間都投入到研究中去,潛伏在羅非和遊暢體內的黑絲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姚啟泰更是幾乎不吃不喝呆自己房間裏用各種試劑檢測反應數據。

薑靜流把睡著了的薑昊宇放在姚啟泰的大**,撩開幔帳,仿佛進入醫學實驗室。各種架子上擺滿各種玻璃瓶和標本,中央的檢查椅上羅非正熱烈地和遊暢討論自己老家的玩意,側麵的工作台上,白玫按姚啟泰的要求配置各種溶液。

“你過來看一下!”姚啟泰招呼薑靜流,端出一個小小的燒杯,一汪碧綠的**,裏麵浸泡了一點點黑絲,“這個沒有繼續生長了。”

薑靜流嗅到了熟悉的靈液味道,看看姚啟泰,果然在她指尖處發現小小的針刺傷口。

“這個我來辦!”薑靜流明白了。

白玫轉身,口罩、醫用手套裝備齊全,他扯下口罩道,“我們最開始的設想是分兩步,第一,製止黑絲生長;第二,取出。第一個還是比較好辦,讓她們餓著,身體活力下降,黑絲為保證自己的生存空間,會暫時陷入休眠。但是,第二條卻非常難辦。”

“為什麽?”姚啟泰不明白。

白玫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亮閃閃的手術刀,刀在指縫間跳躍,他走到遊暢身邊,抓起她赤|裸的胳膊。遊暢警戒道,“你要做什麽?”

羅非對薑靜流和姚啟泰道,“我們剛來的時候都是白玫主持檢查身體的,是在太過粗暴,好多人都心理適應不了。”

白玫瞪一眼羅非,軟綿綿沒什麽力度,“不要緊張,我的動作很快,你不會感覺到痛。”流光輕飄飄在遊暢肱二頭肌處劃過,避開血管、神經,直接劃開皮膚和肌肉層,刀鋒上沒沾染一點血跡,甚至傷口處都仿佛隻被蟲咬一般而已,白玫低頭,扒開傷口,露出切麵整齊的肌肉層展示給薑靜流和姚啟泰看,他語氣溫柔,“我說過,一點都不痛,是不是?”

兩人圍過去,良好的視力讓她們不敢置信,又湊近了一部,粉紅色的肌肉斷麵上,似乎有星星點點的黑色絲線。

“不對啊,檢查身體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這種東西?難道設備壞了?”

羅非好奇湊過來看了一下,“難道我身體裏也是這個樣子?”

“你還早著呢,不同人的體質對這個東西的抗性不同,看看青侯夫人,和剛來的時候,絲毫沒有變化哦!”白玫從台麵上取了手術針,將針尖對在肌肉處,“比較一下大小,怎麽挑出來?”用針尖紮住一個黑頭,纖細的手指向上挑,扯出一段短短的黑色,大部分斷裂在肌肉中,“無法□,即使隻殘留了一點,也會緩慢生長。”

幾人都搖頭,肌肉層裏布滿了這種東西,怎麽都處理不幹淨的。

“所以了,後來就隻有每年給你們檢查身體,恢複生育能力之類的事情,就擱置了。”白玫笑眯眯,雙手輕柔合攏,小心將傷口對整齊,開始用手術針縫合,一邊拉扯肌肉和皮膚,一邊對姚啟泰道,“我喜歡手工操作,比光子愈合器讓人興奮多了。”

“死bt!”姚啟泰暗罵。

“我覺得方法不對。”薑靜流道,“為什麽有的人發作快,有的人發作慢?羅非和遊暢的體質有什麽不同嗎?青侯夫人又有什麽不一樣的?”

姚啟泰調出兩人的身體數據,羅非和遊暢非常有默契地看向白玫,戲謔道,“青侯夫人是你老相好,我肯定你非常了解她的身體。”

白玫**一笑,“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舊事啦,況且,她更喜歡鳩雀。”說完還是在屏幕上流利地輸入一長串數據,四個女人有點驚駭,別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體,這是多麽恐怖的一件事?

薑靜流將各項數據一一對照,伸手按在羅非的手腕處,片刻後又按在遊暢的手腕處。

“怎麽樣?”白玫道,“我承認把她們弄好了留下來生孩子是個非常不錯的主意,但是,我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還是算了吧。”

“從到黃泉開始,我解決的問題隨便哪一樣拿到內域去都是變革,我不相信有我解決不了的問題。”薑靜流大概知道發作時間不同的原理,也沒想著隱瞞白玫,道,“人類的身體結構大致相同,但因遺傳、孕育環境、生長環境的不同,身體會呈現出不同的屬性。比如羅非,皮膚緊密柔軟但是卻非常有彈性,不容易衰老;但是遊暢即使健康的時候,麵色恐怕也是黃白色。”

“按照監察會的解釋,這是女性血脈遺傳的表現,不同的家族有不同的性|征。”白玫挑挑線頭,用尖銳的指甲隔斷,飛快收拾針線,最後在傷口上處理一番,輕輕道,“一個月後就完全沒有任何疤痕了哦!”

“當然,這也是原因之一。”薑靜流看那個縫合得非常漂亮的傷口,“遊暢,我想用你來做一個實驗,怎麽樣?”

遊暢苦笑,“都已經這樣了,也無所謂了,隻是,別太痛就行。”

薑靜流不客氣,馬上開始動手,她自己空間內材料全沒了,隻好讓姚啟泰提供了集中能量作物的枝幹出來準備好,6續使用各種符籙,將枝幹中蘊含的各樣能量融合起來集成一小管淡綠色的**,芳香逼人,房間中充滿讓人神清氣爽的自然香味。

薑靜流摸出銀針,封閉遊暢右手穴位,“還不確定,先隻使用你的右手。”她避開傷口,密密麻麻在胳膊上紮了一整圈,血脈不暢通,整隻手很快烏青起來,有幾個神經密布之處黑色尤其明顯。薑靜流在那幾處摩挲一下,看向白玫,“把這裏挑破!”

刀光嗖嗖,幾個淺淺的傷口劃破皮膚,似有黑色絲線探出來。

薑靜流緩緩將**點在傷口處,幾乎是立即,傷口處冒出一束束黑色,在空氣中遊**著追尋能量的氣息。

遊暢額頭冒汗,姚啟泰看一下屏幕上的數據變化,吃驚道,“她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哪裏痛?”薑靜流忙道。

“胳膊,心髒,還有腰椎!”遊暢說話艱難。

白玫發出“咦”的聲音,手指摸上遊暢的胳膊,“皮膚塌下去了,血肉幹枯了!”

薑靜流忙抹去靈液,消除能量波動,傷口處的黑絲蠕動緩慢起來,最後露在空氣中的部分似乎失去活力,姚啟泰用鑷子夾住,瞬間黑色斷裂,皮膚上顯出一個明顯的黑點來。

薑靜流摸一把額頭的汗,將銀針拔掉,順手按摩穴位,使血氣通暢。

遊暢這才緩過勁來,抓住胸口,“剛才痛得心髒都縮起來了。”

白玫單手撐著自己下巴,視線落在薑靜流手中的**上,薑靜流甩到他手中,“你好像很擅長這些事?”

“略有研究!”白玫揚手接過來,欣喜萬分。

“遊暢需要更溫和的反應,你把這個弄出來。”

“她的身體都已經成為那些東西的窩了,動作太猛隻有兩敗俱傷。”白玫喜笑顏開,“如果有這個東西,應該就好辦了。”

薑靜流搖頭,伸手扶起遊暢,揭開她後背的衣服,腰椎處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印記慢慢散去,“沒那麽容易的,這個隻能緩慢壓製,斷根還需要別的東西。”

最後下結論,“沒有三五個月,搞不定啊!”

白玫對薑靜流交給他的東西非常感興趣,隔天便從影山搬了一整套不知名的設備塞到研究所占據了最大的房間,這讓一直煩惱研究所外牆刻製符籙的另外三人非常惱火,他們辛苦這麽久連一句好話都沒聽見,這小白臉不過拿著手術刀裝模作樣比劃一番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原液一半密封、冷藏保存,另一半分成十等份稀釋為不同濃度。

科學瘋子是不會顧及實驗體的感受,所以遊暢被他抓到研究所去的時候並不驚訝,配合的態度可以讓她少受很多痛苦,況且進入這一個能量陣的範圍後,疼痛發作的次數似乎是減少了。當然,薑靜流有特別交代她飲用、洗漱盡量使用後院的水,她能感覺到水中有很淡的能量反應,每天嚴格按要求做,幾天下來,麵色還是稍微好了幾分。

羅非就更誇張了,聽遊暢說使用後院的水有效果,幹脆每天在小溪取水泡一個小時,她的狀況就更好了,據說心髒不喘了,連罵人都更有力氣了。

至於餓狼,大家仿佛都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隻有流川這個小家夥每天匆匆忙忙開著飛行器來去,著急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好幾次居然忘記貼進出大陣的符籙,撞在結界上,飛行器零件都垮了幾個下來,但是,居然還能堅持飛!

薑靜流完全被他這種精神折服了,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麽事情都敢往自己身上扛。薑靜流感歎完沒幾天,流川徹底沒回來了,隻一架破破爛爛的飛行器被丟在陣外,附送一封信,要求十山——是男人就站出來打一場,不要躲在小屁孩屁股後麵躲清閑。

忘川拿了信,彈彈信紙,無奈道,“啊呀呀,我們這麽積極主動地不斷派出人手協商處理此事,東羅居然無端扣押我的小徒弟,實在是太令人氣憤了,兄弟們,你們說,都被人欺到頭上來了,還要不要打啊?”

鳩雀打個哈欠,死老頭躲在陣裏絕對不出現,對陣外挑釁的人視而不見,城主的臉都被掛起來打得劈裏啪啦了,“死老頭,要打就打,偏要搞這樣多花頭!”

忘川語重心長道,“大義啊大義,多行不義必自斃,不要小看了這個宇宙的法則哦!咱們,可不能給薑女留下被人翻舊賬的汙點啊!”說完又作出心酸的姿態,“我們這是不得不反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