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忠仆(上)
“什麽意思。”可能是近段時間充斥在我腦海裏的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聽說,軒轅清和突然瘋了,整天癡癡呆呆的不知所雲,什麽原因造成也無從探知,皇宮裏對這事守口如瓶,畢竟也算是皇室的一樁醜聞。”張大娘一邊說一邊歎氣。
我怔怔的望著屋外,灰蒙蒙的天沒有一絲陽光,冷冷的風呼嘯而過,瘋了麽?為什麽呢?那件事對餘劫後餘生的他打擊那麽大,清和,其實你一直,一直都把我們當成相依為命的一家是麽?相較於我,我應該自慚行愧。
記得走得那一個晚上,他突然跑到我的房間,坐在我床邊,好半天才在我的目光下鼓勇氣:“驚鳳,今夜我可以留下來麽?”
當時我腦袋一片空白,便是我明白那話已把他平生所有的勇氣全部用得精光,我不能沒有反應,那樣對他以後人生會留下很大的陰影,我也明白他想留下的來苦心。
我拉著他的手慢慢的道:“清和,不要這樣,我才沒有正式娶你過門,等我們到邊安定下來,我給我們辦一場像模像樣的婚禮,雖然沒有預期中的豪華隆重,但是絕對會讓你難以忘記。”
:“驚鳳,我根本不在乎那虛禮,我是害怕世事無常。”他望著,清澈有著淡淡的絕望,能是當時的太過忽明忽暗,現在回想起來卻清晰地如一張放大的圖像,連那絕望裏深入海水般的疼痛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世事無常,當時他那纖細而又敏感的心裏已經預感到一去永相別麽?我地心被苦澀塞得快要窒息,久久不能回神。
好半天才在張大娘的一聲聲呼喚中找到自己:“驚鳳,驚鳳。”
:“呃,對不起。”我伸手抹了一把臉:“我失態了。”
:“沒關係。”張大娘理解地點點頭道:“你不去看他麽?”
:“先不急。我擺手:“我想知道。娘和爹去我府裏做客之前有什麽異常行為和舉動。”
張大娘想了想道:“沒有。挺好高興。兩人相攜出了門。還跟我說。不用等了。今夜他們會在那裏留宿。誰知道一去……。”說到這裏聲音就哽咽了。
我從身上掏出手絹遞過去。這是一個對娘忠心耿耿地仆人。十年如日。聽聞娘地噩耗當著我麵像孩子一樣都哭了幾回了。
:“那麽。娘去我家做客。還有誰知道。”
:“柳管家。”張大娘想也不想開口:“那封信還是柳管家親自給老夫人地呢?”
我地眼睛裏的精光一閃,那個曾三代為莫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柳家人,到了柳玉婷這一代,她的管理能力和手腕不輸於任何人,能把幾十年都在搖搖欲墜地莫家支撐到今天,讓我從心裏佩服五體投體,雖然當時對她的野心和心計十分忌憚我,就算有了極為信任的許芳,我都不舍忍痛割愛把她給完全換下來。
她是個頗為頭痛的人物,也是一個很高深莫測地人物,這些年她像是對莫家不屑不顧像是對莫家十分覬覦,雖然有千百次機會下手,可是她卻始終都沒有走出那最後一步棋。會是現在決心要走出那步暗棋了麽?被母親現了所以決定借刀殺人。
:“她現在在哪裏?”
:“聽說,柳管家夫人死後不再過問莫家任何事情,獨自一人把自己鎖在七老爺曾經住過的佛堂裏誰也不見。”
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那麽她可能不是凶手,但是她一定知道了什麽卻不能說?
入夜時分,我翻身進了莫家的庭院,冷風遠遠送來歡聲笑語,門框上掛著白色燈籠孤獨的在風裏搖曳。
絲竹之聲在空寂無人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是從娘曾經住的主屋傳來。
聽張大娘說,自從娘走後,家裏一切都被二姐給接手了,許芳已不再打理莫家地產業,二姐變本加厲的吃喝嫖賭,夜夜笙歌,曾經有點兒起色莫家又開始一落千丈,如日河日下般呈現著它地頹敗。最後,她歎息了一句:“莫家,完了。
是啊,莫家完了,不應該死的人都死了,應該死地人卻如臭蟲一樣芶且偷生的活著,完了就完了吧,天上地那輪明月也不可能時時都是圓的。何況人生呢?
我充耳不聞不那邊的鶯歌燕舞,憑著記憶快速找到了爹曾經居住的小佛堂,孤零零的屋子一燈如豆,有個身影坐在桌前飛快的撥動著手中的珠子,細不可聞的梵語傳入耳際,心竟沒由來的靜了不少。
走到門邊理了理情緒,抬手輕輕的敲了敲門
:“噠、噠。”
:“誰啊?”屋裏傳來平靜平和的聲音。
:“我,莫驚鳳。”在報出名號之後,屋裏的人開始冗長的沉默起來,我以為她會大叫,畢竟作賊心虛的人再怎麽裝也無法光明磊落起來。
隔著雕花的窗,可以清晰看見屋內人晃動的身影,隻見她慢慢的站起身,然後身影晃到門邊
吱嘎一聲打開。
可是久居佛堂的緣故,柳玉婷的臉沒有那時嚴肅銳利,反而充滿寧和,像一名和藹可親的家長望著我靜靜點頭:“你來了。”眼裏話裏沒有絲毫的意外,仿佛早已等候我多時。
她的手裏拿著爹那時天天掛在手上的一串珠子,長久在被人拿在手上觸摸,那珠子圓潤光亮沒有一絲瑕疵。
恍惚間,仿佛感覺爹就站在我麵前正和顏悅色的看著我,看著我向他抱怨,抱怨生活,抱怨自己身上的一切一切,甚至是他為什麽不給一個理由,就一聲不吭地住到佛堂裏來。
他的眼裏盡是包容和寵溺,時不時還伸手過來摸摸我的頭,似感慨萬千的說道:“鳳兒哪,有些事你還不能明白,等你明白了爹再跟你解釋。”有些事,我還是沒有弄明白,但是爹也不在了,也許等我明白那一天,爹也不可能再有機會跟解釋了。想這兒,鼻子一酸眼睛脹,但是眼淚,但是眼淚就是一滴也掉也不來,胸口地鈍痛不減反增,感覺嘴裏有一股腥甜湧上來,咽著唾沫星子又咽了回去,艱難的開口;“柳總管,我有事問你。”
她點頭,神色祥和的讓出一條道,手裏緊緊的降紫色的佛珠,仿佛那是唯一不能丟棄的珍寶,這樣地人怎麽能置信於塵世之外,要不是太大的灰心絕望讓她心如死灰,那麽叱吒商場顛簸如紅塵之中才是她最終的宿命。太過寂冷地生活不適合滿身喧嘩的人。
她坐下來,燭光映在她臉上,青燈古佛為伴的生活讓看上去像一位與世無爭的世外高人。
:“你知道我要問什麽?”我開門見山絲毫不拐彎抹角,這樣地人像一隻藏尾巴的狐狸,平日裏的不動聲色的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你的眉毛梢一動她就能將你地所思所想得個十成。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但是我不知道你要問哪一樁?”她放下佛珠,像洞察一切般悠悠的開口。
:“這有區別嗎?”
她深沉地眼睛朝下彎了彎:“沒有區別,隻是有個先後,怕隻怕三小姐沒有那麽多時間?”
;“沒關係,你說,我聽著,我有足夠時間?”
:“好,那老奴就從小事開始說起了。”她話裏恭維麵上卻倨傲著。
其實說起來,你的娘親才算是真正一隻狐狸,莫玉晴一直都知道我地野心,她卻一直都不動聲色,我們柳家三代都在莫家做總管,能力手腕不輸於莫家任何一位當家,卻讓人驅使當牛做馬,我自然不甘心,本來苦苦守著祖訓我並沒有要將莫家一切侵吞,隻可惜夫人年邁了,生的三個女兒,大女兒和二女兒都是那種金絮其外敗絮其中地,有個三女兒卻是個傻子,我那以前隱隱的願望才漸漸的變得強烈,當莫家從輝煌走到頹敗的時候,更是強烈的讓我無法抑止,那雖然是莫家的產業,卻是我們柳家人傾注了三代的心血,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它毀於一旦,本來一切都計劃好的,誰知道你突然好了,一切的計劃都被你打亂了。
:“那麽,你後來都唆使的二姐做出那麽多傷天害理傷風敗俗的事?”我望著她投在陰影裏的臉問。
她笑:“不完全是唆使,是她性子裏存在的驕奢**逸的因子促使的。”
她的話讓我沉默,一個巴掌拍不響,世上哪有一廂情願促成的事呢?
:“後麵的事你的都知道,我就不多說,我要說的事,也許這世上真有天意,也許是我們柳家人命中注定欠了你們莫家的了,在你被配晏州之後,你母親也就是我的主子把我叫到房間,你猜他對我說什麽?”
我本能的搖了搖著,她眼睛閃過一絲悲哀,那悲哀像從骨子裏生長出來的,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著桌上的燭火,一字一頓的說:“玉婷,莫家到今日我已無能為力,一直以來把你當成最親人,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得到這裏的一切,現在,我以大當家的身份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你的,說著,還從衣袖裏拿出地契、鑰匙印鑒。看見那些東西,我知道她是真心誠意想把莫家財產送給我,當時,我不知說什麽好,隻問了一句:“為什麽。”
她的神色裏充滿著倦意:“我的兩個女兒算是廢了,莫家這半死不活的家產交給他們等於是喂了狗。”
柳玉婷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悲痛萬分心灰意懶,我想當時母親跟她說這話的時候,恐怕也是這樣一副神情吧。屋外銳利的絲竹聲又一次穿過我的耳膜,當空****黑夜裏竟然讓心裏沒由來的生起一股恐懼,明明是一曲熱鬧非凡,喜氣洋洋明快的曲調啊。
:“看吧,看吧。”柳玉婷神情沒有剛才平和,變得十分憤怒:“老主子是真的很有先見之明啊,莫家真的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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