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chapter7

安荷森納蒙從來沒有想到實的發展會比她的前世經曆更糟糕,仿佛無形之中有一隻大手將命運推動到更波詭雲譎的地方。

甚至在她尚未注意的時候就已經出現偏差,直到她發現今生所有的經曆都跟前世有著很大的差別,情況已經讓她幾乎無從下手改變,如果說最開始她還信心滿滿的想要得到不一樣的結局,那麽現實則冷冰冰給了她一巴掌。

先是前世莫名的女奴成為了軍統帥伊莫頓的妹妹,有了貴族出身(即使是新貴)的對方不再是她能夠輕易處理的女奴,她必須考慮對方身後家族的影響,再是她居然提前進宮陪伴在圖坦卡蒙的身邊,而且是以王妃的名義。

最讓她驚訝的是伊莫頓身邊出現的前世並未出現過的莫名其妙的愛人,要知道對方喜歡的似乎是阿芙拉,而如今他們在一起竟然將近十年光陰,幾乎生命的半數。

而另一個讓她感到訝異的則是被打壓的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祭司團。他們不再是前世與軍團平分秋色的局麵,而是以一種徹底龜縮的態度縮回神殿,一個個祭司似乎都成了神靈最虔誠的信徒,整日整日蝸居在神殿裏並不輕易出來,甚至於對以往掛在神殿名下的商團和土地都不在意。

事情仿佛從一開始就失控了,她甚至找不到源頭在哪裏,她也曾經想過是否有同樣跟她重生而來的人,她曾經懷疑過伊莫頓,但是前一世她實在是跟對方接觸不多,因此她並不能明白其中的差別;她同樣懷疑過跟在伊莫頓身邊的奴隸,但是對方將那個奴隸幾乎當成寶貝,她甚至沒有能夠跟對方直接接觸的機會。

有人說過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未知而是預知,明明知道未來可能發生什麽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環境生出變化,甚至越發惡劣,她從來沒有如同現在這樣感到可怕。

上一世慘淡收場的結局讓她想起來就不寒而栗,而這一世她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心中巨大的壓迫力讓她失去了一向引以為豪的冷靜,在聽到手下傳來的圖坦卡蒙想要將阿芙拉的雕像跟他並肩立在神廟之前,這個驕傲的女孩兒將屋子裏貴重的金屬首飾摔碎在地上,她在盛怒之中給遠嫁到赫梯的赫梯皇後賽歐西斯寫信,讓對方勸說赫梯君王出兵,即使這個時候對方隻是幾個城市聯邦,皇族的力量受到限製,但是她允諾了對方卡迭什以西的大片土地,即使她心裏並沒有真的想要給對方,但是考慮到現在的埃及即便是占據這樣大片的土地也隻是給軍團增加勢力,她便毫不客氣的許下承諾。

而能輕易籠絡赫梯君王的賽歐西斯也不是什麽庸人,她深知丈夫對陽奉陰違的大貴族的怨恨,而堂妹的來信則是一個絕妙的契機,即使他們並不能真的擁有卡迭什以西的大片土地,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好的幫助丈夫收攏軍權的機會。

也因此兩個堂姐妹幾乎稱得上是一拍即合。她們通過來往的信鴿很快的達成協議,對於堂妹一心要除掉軍團統帥伊莫頓,賽歐西斯雖然在心中鄙夷堂妹削減埃及實力的做法,而且這樣堂而皇之的對著丈夫心腹愛將出手,一旦消息暴露出去她幾乎可以預料到堂妹的處境,但是一想到如果真的有機會除掉伊莫頓,對於赫梯來說幾乎可以說是從天而降的餡餅兒又何樂而不為,又不需要己方出手,隻是適當的製造機會。

“殿下。”卡密雖然並不明白自己的女主人為什麽這樣悲傷的痛哭,但是她還是輕輕走上前給予女主人擁抱。

“卡密,我是不是做錯了。”隨著埃及大軍離開底比斯,安荷森納蒙心中的愧疚幾乎要將她壓垮,她熱愛自己的國家,甚至在父親病榻前也曾發誓要守護他們的國家,但是就在十多天前她卻放棄了卡迭什以西的土地,放棄了生活在那裏的子民,心底的罪惡感讓這個女孩兒幾乎夜不能寐,她幾乎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逝去的上一任法老王,想到對方知道自己的決策會以怎樣心痛的眼光去看待她。

“殿下,您沒有錯,錯的都是那些賤民。”看著短短數月消瘦驚人的女主人,卡密幾乎淚如雨下,她的小主人本來應該過的快快樂樂,就像盛開在宮廷池塘裏無憂無慮的睡蓮,而不是憔悴如現在,有這麽一刻她甚至恨上了法老王,即使對方是拉神在世間的化身。

但是很快阿芙拉有了身孕的消息傳來,這仿佛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心裏所有的愧疚都消失的一幹二淨,她開始讓人聯絡在軍團中的一個中將,對方是小貴族出身,兩人曾在兩年前的宮宴上見過。她從來都不懷疑自己的美麗,尤其是記得對方看向自己時候極其灼熱的眼光,那樣熱烈的愛意讓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為了注定得不到的愛情卻甘願付出所有,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彼時尚且帶著幾分青澀的少年忐忐忑忑的站在人群中仰望著那個坐在王座旁邊珠翠滿身的少女,即便是耀眼的黃金也不比不上對方容光四射的豔麗,她就像盛開的天堂鳥,甫一出世就以其卓絕的姿容奪得眾人驚豔的目光,而後心甘情願為之沉淪。也因此在收到對方的來信時,最開始他是懷疑的,但是在確信是對方的手筆後他開始期待著,他知道對方未必對自己有什麽樣的心思,但是隻是這樣簡單的信件也讓他雀躍不已,因此這個少年珍而重之的將對方的信件用一個木匣珍重的收在身旁。

但是在接到對方讓他伺機破壞統帥伊莫頓的戰車,並且製造意外讓對方死亡的時候,這個單純的少年陷入了長久的煎熬中。

一方麵伊莫頓是他尊敬的上司,他幾乎是在對方手下成長起來,從最開始懵懵懂懂的小兵到現在能夠獨當一麵的將軍,對方教會他的不僅僅是怎樣做一個合格的將軍,更多的是讓他懂得怎樣成為一個合格的男人;另一方麵他卻一心一意的戀慕著安荷森納蒙,耀眼的少女是他心底最瑰麗的一道光,她灼眼、熱烈,隻能夠遠觀,甚至她的美有一種驚人的侵略性讓他不由自主的感到自慚形穢,讓他甘願付出他的一切。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不包括他是軍人。

為國征戰,忠誠於國土,忠誠於信念!‘

這是他們的書記官靳教給他們的,在進入軍營的第一刻,他無法完成準王妃殿下的囑托,亦無法背叛自己的將軍!

他最終選擇的卻是戰死沙場!

馬革裹屍,埋骨荒塚,方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最初他聽到書記官這樣將,他並不能理解,然而當模模糊糊的躺在地上,鮮血浸透了身下的沙地,眼前望著的是模模糊糊的天空,就像他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可是他卻沒有機會再去見她。

身邊傳來同伴的哭泣,那個陪伴在他身邊的副將哭的像個孩子,他以往還曾嘲笑對方好吃懶做,如今失去了自己的照拂,對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多長幾個心眼兒。

“大人。”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那個他們尊敬的書記官大人,對方一身白袍取下自己掛在腰間的木匣,輕聲歎息。

“敬愛的阿努比斯啊,

請您庇佑這個前往亡都的魂靈。

他是個勇敢的士兵,

是法老王最忠誠的子民,

請您庇佑他,

讓他順利的到達亡者國度

……”

白衣的書記官在原地起身旋轉,身邊的士兵敬畏的退開跪下,他們看著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書記官以一種玄奧的步子慢慢起舞,風吹起他白色的長衣,純黑的頭發,夜幕下的沙漠仿佛下了一場雪,呈現出純粹的銀色,埋葬了白日裏的熱鬧和鮮血,在清冷的月光下,對方如同降臨在世的神祇,有著不遜於神廟祭祀的力量。

對方的舞蹈並不長,但是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獨特的氣質,在這一刻令這些原本就忠誠無比的士兵紛紛相信對方就是拉神派遣在人間的使者,他能夠幫助亡靈尋找到通往亡者國度的路徑。

就在這當中驀然響起一陣低沉的樂聲,吹笛的他們平素裏威嚴的將軍,對方一身甲胄未解,臉上甚至還沾著敵人的鮮血,他盤膝坐在士兵中間,解下腰間掛著的蘆笛,放在唇邊輕輕吹走,嗚咽著的蘆笛如泣如訴,悲壯而沉重,金戈鐵馬征戰沙場的景象如同畫卷一般隨著笛聲浮現在腦海,往日同袍相處還曆曆在目,轉瞬間他們卻已經投入死神阿努比斯的懷抱,生死之隔如斯分明,惹得這些堅強的士兵紛紛墜淚。

隨著蘆笛傾訴,書記官的動作也有了變化,他輕輕的抬手、旋轉、跳躍……對方合著蘆笛的拍子,輕聲吟唱。

“敬愛的阿努比斯啊,

您是這世間最公正的神靈,

由您評判著世間的罪惡,

他們是我們最忠誠的士兵啊,

請您保護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