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陳行在房中托著下巴與幾人商量著該如何破解南道郡這盤棋時,一道低沉的聲音自窗外突然響起。
“小公爺!”
“嗯?”
陳行眉頭微皺,聽聲音自己不熟悉,也不知是誰深夜前來,而一旁的王勉與顧白幾人則是默默抽出佩刀,神色戒備看向窗戶邊。
“進來!”
“喏!”
木窗掀起,一道人影翻窗而入。
待看清來人,陳行瞧著這人似是眼熟,試探道:“我記得你好像是二組的吧?”
“小公爺慧眼如炬,在下正是二組的影子!”
影子是當時陳行提出兩人在明,一人在暗建議中的暗中之人代號。
“大晚上的什麽事兒?”
影子單膝跪地:“小公爺,一組發現疑似童驍漢的黑袍人,孤身前往了牢房!”
“牢房?”
陳行原本舒展的眉頭又再次擰成一團。
“可曾確定?”
“回小公爺,一組說這人是從童驍漢的府邸出來的,恐怕十有八九是他了!”影子低聲道。
“這就怪了,我是覺著這童驍漢有問題,可問題是他一個郡丞大半夜鬼鬼祟祟,一身黑袍裝扮跑去牢裏做什麽?是去見郭昶?還是說去見別的人了?”陳行頗為納悶道。
陳行的懷疑也不無道理,若此人是童驍漢的話,那麽他一身黑袍去了牢獄之中就不單單是形跡可疑了,以他郡丞的身份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入牢房也無人阻撓,可若不是他,能從他府邸出來的又會是誰呢?
“屬下不知!”影子果斷地搖了搖頭!
“你們覺著呢?”
陳行扭頭看向一旁的幾人。
李路沉默片刻後開口道:“小公爺,需不需要小人一會兒去牢房找兄弟們打探一番?”
“嗯,是得需要打探一番,隻是不用現在,明日當值的時候去吧!若是現在去恐怕會打草驚蛇!”
“小人明白!”
王勉疑惑道:“不知這牢房內可還關押了其他什麽人?”
李路拱了拱手,眼瞼低垂道:“除了郭郡守外,餘下的不過是些小偷小摸的盜賊而已,沒有什麽特別之人!”
普通的舉動卻令陳行略微皺眉,仔細看了看李路,有些心生熟悉的感覺!
“那就怪了,如果去的真是童驍漢,除了郭昶外,我想不到他還會見誰!”顧白輕聲道。
“不管了,諸位,先照著原計劃行事吧!一切等籍貫文書回來後再說!對了,王勉與顧白留下,天鷹衛的賬簿有些問題!”
二人微微一愣,隨即沉聲道:“喏!”
待眾人走後,陳行食指不斷敲擊著案桌。
顧白率先開口:“副統領,可是有什麽地方覺著可疑?”
他們二人被留下時就知道陳行肯定是發現什麽了,要知道天鷹衛的賬簿可不歸陳行管,況且他也不會在意這種瑣事!
半晌,陳行緩緩開口道:“何止是有問題,問題簡直大了!”
二人麵麵相覷,心中頓時一沉。
“屬下愚笨,還請小公爺明示!”王勉開口道。
陳行不答反問:“你們覺著李路這人如何?”
顧白不太明白,思索片刻後答道:“這獄卒還挺機靈,也會辦事兒,察言觀色的本事比之一般人也強上不少!”
“王勉,你也這麽認為?”陳行看著王勉問道。
想了想,王勉沒說話,但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
“難道是曹老板附身了?”陳行喃喃自語。
王勉像是明白陳行的意思,沉聲道:“副統領是覺著這李路有問題?”
顧白吃驚的看向陳行,神情中似是透露出詢問之意!
陳行麵沉如水,既不否認,也不承認,隻是淡淡開口道:“說不上來,隻是這幾日相處下來他的一言一行總給我一種好似在哪兒見過的感覺,自打小伍過世後,你們不覺著這李路太過殷勤了些嗎?跑我們這的次數也愈發的勤快!”
顧白擰眉道:“或許他是想攀高枝?想著副統領眼下缺人手,剛好借著伍哥這事兒替自己謀個錦繡前程?”
王勉一直沉默沒有說話,而是細細思索,好半天才開口道:“副統領,屬下剛剛仔細回想了一番,確實沒發現這人有什麽可疑之處,但亦如小公爺所言,自打伍哥過世後,李路來的愈發勤快了!”
陳行一見有人讚同自己的觀點,立刻拍手道:“是吧,你也覺著他跑的太過勤快了些,要知道最初我塞金子給他打時候,他可是一臉不情願的!”
顧白還試圖辯解:“會不會是人想著既然都拿了金子了,也算是同坐一條船的了,多賣些力氣,能討個巧?”
“倒也不無這種可能,隻是總覺著像是在哪兒見過他!”
陳行使勁撓了撓頭發,索性站起身,往**一倒閉上眼道:“罷了,罷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腦細胞都死完了!”
“那屬下告退?”王勉試探地問道。
陳行揮了揮手,沒說話,這幾日確實將他折騰的精疲力盡了!
“我等告退!”
等兩人走後,李清雪推門而入,緩緩來到陳行身旁坐下,也沒說話,一對白嫩如蔥的玉指輕輕搭在陳行的太陽穴上替他微微揉動!
陳行不用睜眼也知道來人是誰,也不開口,隻是靜靜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翌日,一大早傅垶就來到悅來客棧等候陳行,沒想到屁股還未坐熱就見陳行打著哈欠走下了樓。
傅垶見狀趕忙行禮:“見過陳小公爺!”
陳行一愣,隨即看向傅垶詫異道:“傅大哥今日怎麽得空前來?”
猶豫再三,傅垶還是一咬牙道:“陳小公爺所言之事,傅垶答應了!”
“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了?”陳行調笑著問道。
“不考慮了,隻是日後還請小公爺多多照拂!”
說著便將桌上一個看似精巧的盒子雙手遞了過去。
陳行微微一愣,並未去接,而是嚴肅道:“傅大哥,你這未免就有些瞧不起我陳某了!”
傅垶心神一慌,當即就要跪倒.
沒承想陳行早已料到,搶先一步攙扶起他道:“我說的開關市,那是真的開關市,沒有任何私心,也不會夾雜著什麽掉腦袋的事兒,無非就是坑一坑西戎人,替大商西邊的百姓出口惡氣罷了!”
傅垶似有不信,抬頭詫異的看向陳行,而後者目光不閃不避,坦然若之的與其對視。
良久,傅垶長歎一聲道:“小公爺高義,是傅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傅某慚愧!”
陳行灑脫一笑:“傅大哥言重了,我大商的商人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何愁出現為富不仁的商賈,商人的名聲又怎會敗壞至此!”
“對了,傅大哥,跟你打聽個事兒!”
陳行忽然眼珠子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麽道:“您是南道郡本地人士吧?”
傅垶點了點頭:“小人自打出生便是在南道郡長大!後來當了賣貨郎,成日裏走街串巷,對南道郡不敢說爛熟於心,至少也是了一清二楚!不知小公爺想要打探什麽?”
“那傅大哥可曾與南道郡郡衙內的眾人打過交道?”
傅垶啞然一笑:“不瞞小公爺說,我們這些賣貨郎平生最怕遇到兩種人!”
“哦?不知是哪兩種?”陳行來了興趣。
“這其一便是潑皮無賴!”
“嗯?為何?”
“因為他們買東西不給錢,還要收錢!”
“哈哈哈,那第二呢?”
“便是差役!”
“這又是為何?”
“與潑皮無異!”
見傅垶一本正經說出這話,陳行不由得失笑:“傅大哥還真是幽默!”
“所以別的不敢說,至少南道郡郡衙內的眾人我都認得,也認得全!”
“那傅大哥可知道一個叫李路的?”
“李路?這是何人?”傅垶不明所以。
“一個看管郡衙的獄卒,似是牢頭!”陳行眼底泛起一抹精光!
“獄卒?還是牢頭?”
傅垶神色微皺:“南道郡牢房的牢頭不應該是老劉頭嗎?”
“老劉頭?你確定?”陳行神色微微激動。
“是啊!”
傅垶納悶道:“早兩年我還是賣貨郎時,曾和幾個買東西不給錢的地痞無賴打了起來,後來打傷了其中一人,沒錢賠湯藥費還被抓入大牢呢,那會兒見過幾麵,老劉頭這人也是本地人,看著我們長大的,對我們這些南道郡土生土長的孩子還是挺照顧的!”
“難不成這李路是新來的牢頭?不應該啊,我記著上半年請老劉頭喝酒時,他也沒說自己要告老還鄉啊!”傅垶喃喃自語。
“是嗎?”陳行也是頗為不解。
恰在此時,鄒怡靜端了一碗白粥遞了過來,輕聲道:“小公爺,該用膳了!”
陳行頭也沒抬,隨口答謝:“多謝!”
鄒怡婷吃味道:“姐姐,我也要一碗!”
下一秒,陳行突然一愣,腦海中精光一閃,嘴角泛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原來是你!”
隨後便對著麵露疑惑之色的傅垶附耳低語:“傅大哥,你且幫我去……”
傅垶表情逐漸凝重,聽完後堅定的衝著陳行點了點:“小人定不負小公爺所托!”
……
另一邊,烏顯之正在案桌前隨意翻看著一些無關緊要的文書,才翻了兩頁便又索然無味地合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表情略顯惆悵!
來到南道郡也有數日了,父親傳信告訴自己一切以小公爺馬首是瞻,可這幾日葉明遠那邊也並無異動,除了沒事兒作陪參加些無聊的宴會,餘下的便是在這府邸看看文書喝喝茶,深感無趣!
自己倒是想搭上陳行這條線,可一沒打探到消息,二又怕壞了陳小公爺的計劃,故而一直不曾前去拜見!
想到這,烏顯之微微歎息。
此時一名仆人快步來到麵前彎腰道:“大人,外麵有個乞丐模樣的人遞了份信!”
“信?”烏顯之有些詫異,自己這個巡撫其實就是個閑差,誰會給自己送信?
很明顯不是家中來信,否則跟著自己的這個仆人肯定認識。
“拿來,本官看看!”
“喏!”
而剛拆開信件,瞧著信件上的頭一行字,身子微微一顫,隨即麵露大喜,連忙衝著先前那名仆人道:“去,將本官的官袍拿來!”
仆人麵露不解,但也不敢多問,應了一聲便匆忙而去。
……
“烏大人,今日怎麽有空前來郡衙?也不差人告知一聲,下官尚未來得及準備!”童驍漢恭敬地對著邁入郡衙的烏顯之行禮道。
“無妨,本官閑來無事,想著來查查卷宗,看是否能有些新的發現,若是能為葉大人盡一份綿薄之力,想來也能盡快結案了!”烏顯之麵露笑意道。
“烏大人說得是,這邊請!”童驍漢陪笑道。
別看他烏顯之隻是正六品,品階上不如童驍漢的從五品郡丞,可是架不住巡案一職的名頭便是打著女帝的旗號,替陛下巡查,雖說官階不高,可卻能直接寫奏折遞交給京都,所以各州郡對巡案還是留著幾分薄麵的!
若是沒事兒給你打打小報告,雖說各家上頭都有人,不懼巡案,但若是沒事兒給你上上眼藥也是煩人的緊!
跟在童驍漢身後,沒幾步就來到了南道郡案庫。
烏顯之漫不經心的在南道郡案庫中走走停停,一邊隨意翻看著過往的卷宗,一邊四處打量道:“這南道郡的案庫倒是整理的井井有條啊!”
“烏大人謬讚了,不過是下麵的人勤快!”
“嗬嗬!”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隻不過許久也不見童驍漢離開,反而一直小心翼翼的跟著,似是怕怠慢了烏顯之。
轉了一圈烏顯之感受到身後的人影沒有離開的打算,於是轉而走到案桌前坐下,輕聲道:“勞煩童郡丞,還請將有關郭郡守與學子被殺一案的卷宗都拿過來吧!”
“喏!”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童驍漢就抱著幾疊紙張恭敬地放在桌上,隨後垂手而立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烏顯之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逝,順手拿過最上層的一張卷宗仔細翻開了起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烏顯之揉了揉眉心,舒緩了下眼睛,隨意道:“不知童郡丞可否替本官添些茶水!”
童驍漢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烏顯之今天過來是幹嘛的,難不成真如他所言,隻是單純為了討好葉明遠而來,做做樣子?
“怎麽?難不成南道郡一杯茶水都沒?”烏顯之麵露不滿道。
“烏大人恕罪,下官適才走神了,這就替大人去辦!”
說著將一串鑰匙放下,便一路小跑著離開,可沒多久,又再次折返回來。
聽到腳步聲,烏顯之頭也不抬一邊開口打趣,一邊翻看手中的卷宗。
“童郡丞泡茶這般快?”
見烏顯之並無異動,童驍漢眼底放鬆了戒備,這才開口:“嗬嗬,大人說笑了,這後堂鑰匙屬下落在這了,茶葉取不出!”
“無妨,快去快回!”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