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第一輪衝鋒,麒麟軍便死傷無數,地上屍體的死狀更是慘不忍睹,一具完整的屍身沒有不說,還幾乎都被踏地鑲嵌進泥土之中。

而有些僥幸避過踩踏的麒麟軍,尚還未來得及慶幸劫後餘生,便被隨之而來馬槍刺穿了身體給挑了起來。

一時間,戰場上哀嚎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麵對宛如山石塌方般的衝撞力,饒是宋林峰等幾名武將也大感吃不消。

伴隨著衝鋒結束,對麵的乞塔重兵停住了腳步,轉而紛紛向著一個方向靠攏,隨即重新展開陣勢!

而宋林峰等人狼狽地看著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不自覺的泛起了陣陣惡心。

他們久經沙場什麽血腥場麵沒見過?

可饒是如此,還是被眼前的一幕給震驚了,這哪裏像是戰場,更像是屠宰場一般!

偌大的平原,呼嘯聲震耳欲聾,便是耶律夷奴也是吃驚不已,如此強烈的視覺衝擊,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見!

最令人驚懼的便是這場衝鋒下來,乞塔的重甲兵竟無一人傷亡,甚至是連輕傷者都沒有。

他們的盔甲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猶如猛獸一般威嚴而神秘!

隨著領頭之人單臂揮動,新的一輪衝鋒再次發起。

宋林峰當機立斷喝道:“放箭!”

霎時間戰場上箭如雨下!

可無往不利的箭矢卻在這一刻失去了昔日的勢如破竹,射向盔甲的箭頭紛紛在撞擊後無力的掉落在地,就連擦傷都做不到。

反觀乞塔的重甲軍,彼此之間似是心有靈犀,並排而立,竟無一人畏縮退距,而是頂著箭雨衝殺在前,悍不畏死!

這一刻麒麟軍眾人心如死灰,麵對如此騎兵,實力的差距讓他們心中很難升起反抗的念頭。

兩軍陣前士氣潰敗乃兵家大忌,若是一方毫無鬥誌,與束手就擒有何區別?

橫豎不過是另一方費些時間砍殺罷了!

“撤!”

見狀宋林峰立刻下令,他沒辦法,若是任由對方衝鋒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這邊將無一活口!

最起碼也得先保留些火種,之後才能想出應對之策!

一聲令下,早已失去了勇氣的麒麟軍此刻如潮水般向著乾州敗退而逃!

不怪他們,是人都怕死,尤其是單方麵的屠殺如何能不令人心生畏懼,倘若有一絲能夠勝利的希望,他們也決計不會如此倉皇逃竄。

兵敗如山倒,可惜的是,縱然獵物想跑,也得看獵手放不放過他們。

本就被追殺的精疲力盡的麒麟軍,如今士氣一散,再無往日的軍紀,不少跑得慢的就像是被收割麥子一般,任由乞塔人宰殺。

好在關鍵時刻,季常勝與湯勇剛領著數千乾州州軍趕來,可即便如此,也隻能在旁襲擾,迫使對方不再深追。

終於在不知道屠殺了多少的麒麟軍後,領頭之人停止了屠戮,冷冷地瞥了眼還在狼狽逃竄的麒麟軍麵露不屑。

隨即調轉馬頭緩緩向著武寧城的方向而去。

耶律夷奴看著大勝而歸的重甲軍,心中也是感慨萬千,雖說他們不過才六千人,可這無疑是戰爭猛獸,若是在平原之上,有哪支隊伍能夠與他們抗衡?

同人數的情況下那是絕對碾壓,怕是再多一倍,這支隊伍也怡然不懼!

遠在忘川山附近的祁連玉看著山下的一幕,心膽俱裂,強如宋林峰麵對這支騎兵也是束手無策,若是自己遇上怕是十死無生了!

頭一回祁連玉對自己的決斷產生了懷疑,打開武寧城門這事兒是不是做錯了?

可一想到自己能夠完全掌管麒麟軍與武寧城,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僅有的一絲愧疚也隨之煙消雲散!

畢竟一將功成萬骨枯嘛,山下死去的麒麟軍便是自己的基石!

“走吧,三日之後再回武寧城!”

“喏!”

……

“副統領,到京都了!”王勉策馬來到馬車旁低聲道。

“嗯,先回涼國公府!”

兩日的趕路讓陳行疲憊不堪,順帶著也將段鴻程與傅垶等人一並帶來了京都,畢竟事關重大,他要將皇商聯盟一事徹底敲定,另外推行九年義務教育沒他們也不行!

“喏!”

沒一會兒,馬車就停在了涼國公府的門口。

“什麽人?速速退去!”守在府門的天鷹衛眼眸淩厲,當即抽刀。

剛一開口,王勉便輕嗬一聲:“怎麽?出去一趟不認識人了?”

陳行剛掀開車簾就聽到這話,不禁眉頭緊皺,涼國公府的大門緊閉不說,周圍還有一群天鷹衛圍著自家的府邸,神色戒備似是在防備什麽!

一見是自家人,那名天鷹衛連忙單膝跪地,恭敬道:“卑職不知是副統領與王掌旗回來,還望見諒!”

陳行輕聲道:“一個個都圍在我家門口幹嘛?”

“回副統領的話……”

那名天鷹衛隨即便將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聽完這人的回答,陳行微微點頭:“行了,如今我回來了,都撤了吧!”

“喏!”

隨著敲門聲響起,秦武打開一條門縫,低聲道:“誰!”

“是我,秦伯!”

一見著是陳行,秦武便欣喜地朝府內叫道:“是少爺回來了!”

大門隨之徹底打開,嘩啦啦一大家子人都跑了出來。

“少爺回來了!”

“少爺瘦了!”

“見過小公爺!”

看著眼前熟悉的麵孔,陳行眼底不禁濕潤!

“咦,小伍呢?怎麽沒和少爺一起回來?”

秦伯看了一圈,也沒見著小伍,不禁好奇的開口。

這話一出,悲傷的氣氛衝淡了喜悅之情。

陳行麵容悲傷地緩緩走向後麵一輛馬車,在眾人的幫扶下,將一具棺材抬了出來!

涼國公府的老人們見著這一幕,心中頓時了然,他們都是戰場上下來的,見慣了生離死別,看到棺材的時候就清楚了。

季素、劉嬸等人卻是捂住嘴巴,淚水洶湧而下。

陳行扶著棺材對著秦伯、周子舒道:“將小伍葬在我院子裏吧!沒他守著,我不習慣!”

“小公爺,這於理不合啊!”周子舒沉聲道。

“沒什麽合不合的,小伍的事情我說了算!”

“哎,行吧!”

周子舒知道勸不動陳行,也隻得按著他的吩咐來。

畢竟陳行與小伍雖說相處時日不長,也就一年多的時間,可他們朝夕相伴,彼此間感情深厚,無人可比!

想來陳行這會兒恐怕是心如刀絞。

在重金聘請之下,很快一塊墓碑便做了出來,上麵寫著麒麟軍伍長隆之墓,而左下角立碑的那一處寫著涼國公府陳行立。

多的沒有,隻有寥寥數字,待一切安排好,陳行抱著小伍的牌位,來到自家的祠堂,將其擺在陳武成的下手。

語氣略帶哽咽道:“小伍,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你就在大哥旁邊,沒事兒你倆也能聊上兩句,往後你也不用東奔西跑,到處流浪了!”

隨即又對著陳武成的牌位道:“大哥,人我給你帶回來了,仇也替你跟小伍報了,在下麵你就別怪他了,當然,有空幫我多抽他兩鞭子,誰讓他是個強種!我……嗚嗚……”

不知多久,陳行漸漸昏睡了過去。

而此時,得知陳行回來的秦若瀾立刻就換了一身便裝去往了涼國公府!

好巧不巧碰上了一同前來的王憐。

“見過秦小姐!”

“嗯,王姑娘也是來看陳行的?”

王憐羞紅著臉低聲道:“聽聞小公爺回來了,所以……所以……”

秦若瀾也沒多說什麽,朱唇輕啟:“那就一同進去吧!”

“秦姑娘請!”

可隨著二人在李清雪的帶領下來到祠堂,看著抱著小伍的牌位臉上還掛著淚痕的陳行,秦若瀾不由得心中一痛,要來了一張毛毯蓋在他身上便悄然退了出去。

“今日就算了,想來他也是累了,明日再說吧!清雪,你且好生照顧她!”

“妾身遵命!”

王憐詫異地看了兩人一眼,不明白為何突然李清雪對秦若瀾如此敬畏,當初不是因為陳行被鞭打,兩人鬧得不愉快嗎?

而秦若瀾也明白,陳行與李清雪之間不會有什麽秘密,想來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多做解釋,便離開了。

王憐見狀也不好久留,與李清雪說了會姑娘家之間的閨閣密語,隨即也回了府!

次日。

一大早,陳行打著哈欠看著身上多出的毛毯,心中一暖,以為是李清雪替自己蓋上的,於是抱起毛毯來到小院。

先是給小伍上了三炷香,隨後便在李清雪與翠兒的服侍下更換了衣裳。

“昨夜謝謝你了!”

李清雪微愣,隨即反應過來道:“昨日是秦姑娘替你蓋上的毛毯。”

“若瀾昨日來了?”陳行微微詫異!

李清雪展顏一笑,語氣調侃道:“何止呢,還有王家妹妹也來了!”

“啊?九妹也跑來了?”

“沒辦法啊,誰讓某人令人朝思暮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

陳行聽著李清雪的調笑,不由得捏了捏她的俏臉:“怎麽?吃醋了?”

李清雪輕輕地打落了陳行作怪的大手:“妾身才沒有呢!倒是夫君,今日上朝,可想好如何應對了?”

陳行毫不在意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葉明遠等人很清楚,自是不會胡言亂語,王大人的危機算是解除了!隻是……”

“隻是什麽?”李清雪見陳行神色猶豫,不由得好奇追問。

“隻是恐怕這事兒結束了,可麒麟軍那事兒我總覺著不會如此簡單!”

“夫君莫要擔心,朝中武將林立,自是會有人想法子解決的!”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啊!”陳行仰天歎息。

其實陳行心底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往後兒子繼位總不能留下乞塔這麽個爛攤子給他吧?

……

“陛下,麒麟軍副將祁連玉傳來了書信。”

說話的是兵部尚書李成賢,此刻他滿腦子都是亂的,恨不得掐死祁連玉,十幾年安穩的北邊,怎麽突然就破城了,這其中想想也知道是什麽問題,想起那日深夜女帝召見,自己腿肚子到現在都還在哆嗦。

“信上可說什麽了?”秦若瀾語氣平靜地似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回陛下,祁連玉心中所言武寧城被破事出有因!”

此話一出,引得朝堂軒然大波,不論是早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這會兒都裝作剛剛知曉的模樣。

“什麽原因?”秦若瀾儀態端莊,麵容冷峻道。

“祁連玉在信中參威武候獨斷專行,急於求成方才導致武寧城被乞塔人所破,其剛愎自用,不聽勸阻……”

可說著說著李成賢就說不下去了,威武候是何等人物,那是先帝時期的重臣,能在先帝時期就被封侯之人,那可是有真本事的,又怎會如他信上所言這般不堪?

“行了,還有沒有別的了?”

“陛下,威武候的求援信也於昨夜一並送到。”

秦若瀾美眸終於亮了起來:“說!”

“威武候懷疑麒麟軍中出了奸細,有人故意引狼入室,打開城門放乞塔人進城,這才導致武寧城被破,百姓流離失所,如今他們隻能拒守乾州等待朝廷救援!”

秦若瀾一揮鳳袍,站起身神色淩厲:“好一個奸細,想不到我大商赫赫有名的麒麟軍,竟然出了通敵叛國之人,朕倒是不知乞塔人究竟許諾了何等好處,令那人不惜背上千古罵名也要為乞塔人大開方便之門!”

“陛下息怒!”

範原突然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為威武候與祁連玉所言皆是一麵之詞,誰也不知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

“隻是什麽?莫要吞吞吐吐!”秦若瀾臉色不善道。

範原趕忙跪地道:“隻是麒麟軍十數年來從未有過被破城的經曆,可威武候一到武寧城,便被乞塔人破門,這其中……”

蔣成剛麵容一冷,當即嗬斥道:“範原,你莫要血口噴人,宋林峰是什麽人你不清楚?他若是要通敵叛國,何須等到今日?”

範原眉頭微皺,故作不解:“長平侯何出此言?本官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不然長平侯可否給老臣一個說法?為何十數年不曾破開的武寧城,卻在威武候到了短短一日便城毀人亡?”

“這……”

蔣成剛一時語塞,可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嘴笨的他是抓耳撓腮。

範原嗤笑一聲:“怎麽?長平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法?那本官給範大人一個說法可好?”

聽到熟悉的聲音,秦若瀾嘴角微翹,有他在,自己便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