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故鄉,想爹娘,冷和暖啊在心上……”
悠悠歌聲,響徹豫州大營,一眾士卒哪裏還有心思吃飯。
有的人盯著食物發呆,有的人機械地吞著手中的食物,連帶著淚水一同下咽而不自知!
整座豫州大營此刻彌漫著濃濃的思鄉之情!
“這狗雜種,竟然做出這等擾亂軍心之事!”
孟德海聽到歌聲,也是氣得將手中的毛筆都折斷了!
他是真弄不明白,軍營上方的山頭自己明明很久之前就派人查探過,根本就沒有能夠上去的路,儼然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這也是他不懼攻城的原因,因為隻要集中兵力守住一門便可,沒有其他城門告急的壓力!
可誰能想到,陳行這狗雜碎偏偏就派人爬上去了,莫不是他手底下之人,會飛不成?
越想越氣,可他根本毫無辦法,最後隻得幹脆拿起棉布堵住耳朵!
聽不見,心也就不煩了!
“你們聽說了嗎?……”
“兄弟,我跟你說……”
“去讓以前步兵營的錦州的兄弟來我這,我有事兒說……”
其餘天南海北的士卒們對此納悶不已:今天這群錦州邊軍是怎麽了?
一頓飯吃得是既悲傷又壓抑!
待晚飯結束後,錦州邊軍紛紛眼含怒火死死地盯著帥帳的方向,含恨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
另一邊……
“陳行,你當真想好明日決戰了嗎?”
秦若瀾秀眉微蹙,臉色陰沉,她不是不信陳行,而是覺得太草率了!
若是明日陳行的計謀不成,那就唯有攻城這一條路可走了!
倘若不攻城,還要退兵,對己方的士氣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今日本是最佳的攻城時機,可陳行卻剛愎自用,為求達到自己的預期而下令撤兵,這點令除了楚年行、杜康寧等陳行身邊一眾人外,其餘諸多將領對此頗有微詞。
兩軍對壘,其實歸根到底,講究的就是個士氣比拚,彼消我長,自然穩操勝券,無往不利。
見秦若瀾神色凝重,陳行卻沒心沒肺道:“就你們這樣子,我很難想象將來有一天,乞塔和西戎打過來,你們領兵出戰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我大商將士又得橫屍多少才能贏下戰役!”
秦若瀾頓時柳眉倒豎:“陳行,我告訴你,你可別口無遮攔,行軍打仗豈容你這般兒戲!”
“所以說,女人嘛,頭發長,見識短!”陳行撇了撇嘴。
“你說什麽?”
秦若瀾最聽不得就是這等話語,頓時炸毛:“有本事你再說一遍?看我不……”
“看你什麽?”
陳行不退反進,欺身上前。
感受到陳行撲麵而來的男子氣息,秦若瀾一下慌了神,語氣也是一滯!
大營之中如此多人,這小賊……小賊子莫不會又學那日一般,做出那等羞人的事情吧?
想到這,秦若瀾雙頰蹭地升起兩團紅暈,嬌軀也微微後退半步!
其實秦若瀾想多了,陳行現在把她和楚年行當做一對,自然不會做出那等無禮的舉動。
隻是若她知曉了,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陳行正色道:“行軍打仗我不懂,但是……我懂得士卒們需要什麽就夠了!其他的不用你來操心!”
“你……”
見二人大有一言不合又要開始鬥嘴的架勢。
楚年行連忙勸阻道:“那什麽,明天就要決戰了,咱們還是先想想該怎麽排兵布陣吧,以防……以防敵人狡詐,不上當,我等也好有兩手準備!”
說著楚年行心虛的瞧了一眼陳行。
雖未明說,但在場眾人都是心思玲瓏之輩,哪兒還能聽不出來這其中深意?
很明顯是楚年行怕陳行失敗後受到打擊,所以準備替他收拾殘局。
陳行沒說話,看了眾人一眼,撇了撇嘴,那意思似是在說,爾等豎子不足與謀!
“夫君,該用膳了!”李清雪恰巧走了進來,見氣氛尷尬,一時間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陳行卻溫柔地上前牽起她的素手,柔聲道:“走吧,他們不餓,夫君餓了,咱們用膳去吧!”
李清雪乖巧地點了點頭,跟在陳行身邊離去!
別人她根本就不在意,一顆芳心全撲在自家夫君身上。
秦若瀾見狀更是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刻將陳行這個狗東西打殺在此!
然而,就在眾人神色尷尬地目送陳行二人離去時,營帳外適時傳來陳行富有磁性的嗓音:“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這可把營帳內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秦若瀾率先琢磨過味兒,俏臉寒霜:“這小賊是在罵人呢!”
眾人也在秦若瀾的提點後反應了過來。
可沒辦法啊,人都走了,再者說,這裏目前就明麵上而言,也隻有楚年行身份與陳行相當!
可他又是陳行的小迷弟,你指望他去嗬斥陳行?
誰敢說這話?楚年行不拿刀砍了他,就算他祖墳冒青煙了!
果不其然,楚年行輕咳一聲道:“那什麽,咱們先議事,以防賊子生性狡詐,做兩手準備準沒錯的!”
朱宏這一刻心若死灰:我就知道!
……
營帳外,李清雪掩嘴輕笑:“夫君,真壞,非得損人兩句才解氣!”
陳行輕拍李清雪嬌臀,惹得身側佳人,嬌吟出聲。
“誰讓他們敢質疑我的,君子報仇才十年不晚,你夫君我是個小人!”
“小人如何?”李清雪美眸露出一絲不解。
“因為小人報仇啊,一天到晚!”
“咯咯咯!夫君,好生有趣!”
“再有趣,也得有人欣賞不是!”
大商人人都想做君子,唯有夫君離經叛道,將自己比作小人!
……
翌日清晨,豫州城內……
“都準備好了嗎?”孟德海眉頭緊鎖,不知為何,今日他從醒來就一直心緒不寧。
許大山點了點頭:“全都安排好了,城門派了重兵把守,總計約五百人,也遵照將軍吩咐,並未讓錦州邊軍出身的士卒參與守城門!而是將他們打亂,混合著其他各州士卒守在城頭上!”
孟德海聞言,這才稍稍放寬心。
他深知自己那一日,已經是觸犯眾怒了,不過好在積威已久,這才能安然無恙退下,沒有引起兵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若是將城門事宜交由錦州出身的士卒來守,他總覺著不踏實!
“箭矢什麽的都檢查過沒?”似是還不放心,孟德海再次出言詢問。
“都查過了,弓箭手每人身側共放有二十壺箭羽,一旁還有刀盾兵掩護,能夠將戰損降至最低!”
“嗯!我交代你的事和張大力說了嗎?”
許大山眼露寒芒道:“已經交代過了,若有除他們以外的任何人靠近城門一丈內,一律殺無赦,無論是誰!”
“這就好,希望錦州的那群人別在這個時候添亂,若是安心守城我也就不和他們計較,否則……”
孟德海說到這裏,想起那日提刀圍住自己的錦州邊軍,眼底的恨意已經不加掩飾了!
“咚咚咚~”
隨著城樓鼓聲雷動,孟德海與許大山對視一眼:陳行,來了!
待二人來到城樓之時,隻見城下黑壓壓的人群,幾營的將士似乎比昨日又多了些,心中一沉,知道今日必會是一場慘烈的戰役!
陳行策馬上前,大聲道:“孟德海,事到如今你還想負隅頑抗?”
孟德海冷聲道:“陳行,陛下對你陳家不薄,你卻假傳詔令?妄圖誆騙我等開城,你陳家是何居心?”
陳行搖了搖頭笑道:“孟德海,是非曲直,你我心知肚明,別的不說,我陳行以自身性命發誓,隻要孟將軍肯棄暗投明,放下武器,打開城門,我保證陛下定然不會追究此事,我也可以在陛下麵前替孟將軍美言幾句!若此言有假,叫我陳行不得好死!”
秦若瀾聞言柳眉微蹙:“你真準備放了孟德海?”
陳行一愣,伸手抹了抹秦若瀾秀額疑惑道:“沒發燒啊!”
秦若瀾俏臉一紅,輕拍了下陳行的大手,嗔怪道:“要死啊,這麽多人呢!”
“嗯?你意思人少就可以咯?”陳行語氣古怪,麵上透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直瞧得秦若瀾芳心亂顫,耳垂滾燙。
不過隨即像是突然想到什麽,頓時做賊心虛的瞧了眼楚年行,見他心思全放在城頭上,這才放下心來
“說正經的呢!”
“哼!”陳行冷笑一聲,眼底泛起擇人而噬的凶意:“少爺我就沒想過讓他孟德海活著!”
秦若瀾驚訝地捂著櫻桃小口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你若食言,不怕遭報應嗎?”
陳行聞言,麵露不屑:“狗屁的舉頭三尺有神明,發誓有用的話,渣男都不知道被劈死多少個了!我這叫兵不厭詐!”
話鋒一轉,陳行搖頭輕歎:“況且,和這種人講道義,劃不來!麵對他們與其走人道主義這條主線,我還是更喜歡選擇慘無人道這支分線!”
眾人算是見識到陳行的無恥了,不過隨即想到他所言也不無道理,若是當真舉頭三尺有神明,這些人又怎敢迫害豫州百姓至此!
孟德海卻冷笑一聲:“我孟德海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自不會做出那等謀逆之事!若陳行你能束手就擒,念在你陳家世代忠烈的份上,我也能在禦前請陛下從輕發落!”
……
“小湯,這樣行嗎?”
呂明看著林小湯心中有些擔憂。
因為從今日排兵布陣和分發兵器來看,他就覺著事有蹊蹺。
似是孟德海等人有意將錦州邊軍分化,特意將錦州邊軍拆開混雜在其他州而來的士卒之中守城,並且盡可能將錦州邊軍安排在遠離城門的範圍。
而自己等人,即便作為儲備力量,也是被其餘各州士卒夾在當中,似是在刻意提防錦州邊軍,更不用說,自己等人作為刀盾手,竟未配備盾牌。
理由竟是兵器損耗過多,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這是防著自己等人呢!
這個時候別說損耗了,就是給塊木板也得拿著。
王行冷聲道:“孟德海恐怕已經發現了!”
李同臉色陰狠:“發現就發現唄,伸頭也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與其替他孟德海賣完命被秋後算賬,不如趁現在放手一搏,和他拚了!”
林小湯皺眉不語,而是盯著不遠處的街口,似是在等什麽人!
李同見林小湯不說話,不由得心急如焚:“小湯,事到如今,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王行攔住李同道:“小湯應該是在等賈顯他們!”
呂明盯著遠處的城門低沉道:“我等距離城門有數十丈的距離,若是孟德海發現,恐怕城門處必然留有後手!”
李同不耐煩了,低沉著嗓音道:“別等了,他倆可能怕了!再等就真來不及了!山上歌聲已經響第三遍了,你不是說若是第三遍結束,城門還未開,陳小公爺就會直接攻城嗎?”
林小湯還是不為所動!
直到他看見街口處,數十道渾身是血的身影舉著盾牌,頂著箭羽衝向城門時!
林小湯知道時機已到,大喊道:“錦州邊軍奉旨平叛,其餘各州兄弟,繳械者不殺!”
瞬間,早已按捺不住的錦州老兵,頓時一呼百應:“錦州邊軍奉旨平叛,其餘各州兄弟,繳械者不殺!”
有孟德海安插在人群當中的內奸,第一時間拔刀殺向林小湯,卻被他身旁的王行三人直接亂刀砍死!
錦州邊軍能與凶悍的乞塔人對峙數年而不落下風,其戰場應變能力以及強悍程度溢於言表。
更何況,他們此刻是為了維護錦州邊軍之名而戰,抱著必死之心,又何懼舍了這副殘軀?
就在其他各州士卒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不少錦州老兵早已提刀圍住眾人。
在砍掉幾個試圖反抗的內奸之後,總算是控製住了局麵!
而林小湯早已帶著一眾錦州老兵撲向城門,接應賈顯等人。
“賈大哥,辦妥了?”
“嗯,小湯兄弟說得沒錯,孟德海那個狗雜碎果然防著我等錦州邊軍,命人將盾牌藏在軍械庫,又派了百十精兵把守,一場血戰後我們死了二十來個錦州兄弟!”
賈顯氣喘籲籲,剛剛一戰,其凶險程度從他身上的血漬不難看出!
林小湯道:“賈大哥先退下休息會兒,我等來接替!”
賈顯搖了搖頭,豪邁道:“這算個球,老子當初在步兵營跟乞塔人打了一個多時辰還沒覺著累!”
就在二人答話時,張大力借著拒馬(古代城門處用木頭設置的關卡,解釋下,怕有的書友不知道學名!)與槍兵和弓箭手的優勢暫時逼退了林小湯等人,但也僅僅是逼退!
張大力厲聲對著眾人嗬斥道:“你等想要犯上作亂不成?”
林小湯怒聲道:“事到如今,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得好!如今城外大軍壓境,城內錦州邊軍領旨平叛,莫非你想做亂臣賊子不成?”
張大力雖心有懼意,不過還是鎮定道:“我張大力奉命守住城門,其他的我不管,想要開城,必須得到將軍授意!”
李同一邊豎著耳朵聽著山頭的歌聲,一邊焦急地催促道:“小湯,不能再等了,歌聲快要結束了!”
林小湯眼神一寒,麵容猙獰道:“擋我等替錦州邊軍正名者,死!”
“殺!”
“殺!”
……
而早在林小湯等人出聲時,孟德海與許大山就知道壞了。
二人連忙想要下樓殺了林小湯幾人來穩住軍心。
可陳行似乎看穿了他的舉動,隻要孟德海與許大山二人,有一人離開他的視線範圍,陳行便立刻吹動號角,作出一副攻城的模樣!
這令二人惱怒不已的同時,又擔心城頭之上的錦州邊軍反水,隻得被陳行硬生生拖在了城頭之上!
如今二人唯有寄希望於城門處的張大力,希望他能擋下錦州邊軍的攻勢!
陳行此刻心底也是緊張萬分,從衝天的喊殺聲,他知道城內現在必然是一副極其慘烈的景象,可他無能為力,隻能在這牽製住二人,為林小湯爭取時間。
就在歌聲消失的瞬間,城內也隨之一同沉寂了下來……
此刻,無論是陳行還是孟德海,二人周遭仿佛全部靜止一般,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隨著時間流逝,陳行望著城門還未開啟,他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難道林小湯他們失敗了?
就在陳行準備放棄,打算啟用楚年行的計劃攻城時……
“吱呀……”
一聲沉重而又刺耳的聲音響起,數道孤寂而又挺拔的身姿站在城門內陰影位置……
為首的人影率先單膝下跪,右手握拳捶胸,高聲道:“錦州邊軍,不辱使命,盡數殲敵,恭迎小公爺進城!”
身後人影也學著林小湯的模樣單膝下跪,齊聲高呼:“錦州邊軍,不辱使命,盡數殲敵,恭迎小公爺進城!”
雖不過是短短數秒,可對陳行而言,無異於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