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晴空萬裏的日子,每一片白雲都像是少女心中的瑣事,既虛無縹緲,又單純樸實。
“小公爺,國公爺喚你去前廳,那個秦姑娘又來了!”
翠兒撅著小嘴,滿麵愁容的來到了陳行的小院!
那一日她也在,親眼見著自家小公爺被國公爺抽得遍體鱗傷,忍不住在旁暗自落淚!
難得一向好脾氣的翠兒,心中對秦若瀾的態度也有了極大的改觀。
甚至時常還會暗自懊悔,當初若不是自己嘴碎,自家小公爺又怎會與秦若瀾糾纏在一起,又怎麽會遭受那等鞭刑。
難怪當日少爺會說,秦若瀾這女人一旦沾上,非死即傷!
如今看來,少爺說得果然沒錯!
一旁的李清雪聽到秦若瀾來了,一雙柳眉霎時擰成一團。
“夫君,不如稱病不見吧!”
陳行輕笑著捏了捏李清雪圓潤的臉龐道:“去,為什麽不去?有些事不是光靠躲就能躲過去的!總要有人為此畫上個句號!”
“倘若她再趁機刁難與你怎麽辦?”李清雪麵露擔憂的問道。
要知道陳行身上的鞭痕這幾日時常會出現在自己的夢中,為此李清雪還數次被血淋淋的一幕深夜驚醒!
“刁難便刁難唄,她強任她強,清風拂山崗;她橫由她橫,明月照大江!”
“我可不信夫君會如此灑脫!”李清雪嬌笑道。
“知道還問?”陳行輕彈了一下她的秀額,緩緩開口:“有些事啊,是真不想做,但不得不做!所以說嘛,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見兩女秀眉間的那縷怨氣似是還未消散,陳行無奈笑道:“好了,不用想了,來吧,幫我穿衣,我去前廳看看!對了,等小伍回來讓他來我的院子裏等著,順道將孫大哥他們也喊來,有些事得提前了!”
……
“忠伯伯,這茶怎麽有點澀嘴啊!”
秦若瀾這會兒宛如鄰家侄女般乖巧地與陳世忠套著近乎。
陳世忠豪爽一笑:“西邊幹熱,人心浮躁,此茶名為茯茶,有健脾寧心之功效,初入嘴是有些苦澀,可越喝越有味道,若單論口味而言,卻是比不得江州的碧螺春一類名茶,可勝在別有一番滋味!”
“不知此茶忠伯伯可有多餘,能否給侄女些許帶回……家中品嚐!”
若是陳行在這一定要詆毀兩句,哪有來人家裏連吃帶拿的?
陳世忠倒是非常樂意,對著外麵道:“子舒,去拿些茯茶來給秦侄女帶回去!”
“喏!”
陳行這會兒也恰巧邁步前廳,和擦身而過的周子舒了個招呼,便對著陳世忠道:“見過父親!”
隨即對秦若瀾又是一禮:“見過秦評事!”
陳世忠微微頷首算是應了下來,而秦若瀾卻察覺出陳行話語間的生分,沒來由地心中一緊,似是像失去了什麽一般!
“坐!”陳世忠惜字如金道:“你可知今日喚你前來所謂何事?”
“孩兒不知!”陳行順從地坐了下來!
陳世忠微微示意,秦若瀾心領神會。
立刻接過話茬:“陛下近幾日收到五姓世家聯名上書,以及朝中大臣的奏折,其內容均是狀告你在山桑縣肆意屠殺世家文人,尤其是崔家,更是怒斥你罔顧聖人之道,對讀書人用刑,字裏行間皆是想要殺你而後快之意!”
陳行點了點頭,表示知曉,可卻並未說話!
秦若瀾蛾眉緊皺:“你不說些什麽?”
陳行淡然道:“沒什麽好說的,若是陛下同意了,這會兒來的就不是秦評事了!”
陳世忠不露痕跡的喝口茶,似是秦若瀾所言之人不是自家小兒子一樣,可心裏卻是對陳行高看幾眼。
若是換作旁人聽到這個消息,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心性不堅著說不定此刻已經跪倒在秦若瀾麵前賣慘了!
可誰讓陳行是自己的兒子呢,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不愧是老子的種,隨自己!
當然,虎父自然也是生不出犬子的!
大商朝五姓世家乃是:崔、裴、趙、魏、範!
這五家曆來受大商學子敬仰,朝中不乏有重臣是出自五家嫡係亦或是門下的學生!
故而若說大商誰最尊貴,自然是龍椅之上的九五至尊。
可要說大商之中誰的權利最大嘛,非五姓世家莫屬!
“行兒,你對五姓世家怎麽看?”陳世忠看似隨意一問,實則是對他的考驗。
陳行哪裏能不知道,這種電視劇裏都爛透了的劇情,他隨便扯上兩句就能帶過去!
可他不願意,心中有氣!
“孩兒拿眼睛看!”陳行頭也不抬地抿了口茶敷衍了一句。
“噗”陳世忠一口茶還未咽下喉嚨便噴了出來,抹去嘴角的茶水,指著陳行罵道:“混賬東西,你是在這和老子鬧別扭是吧?老子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秦若瀾也是嘴角微微抽搐,這陳行果然還是沒個正形,滿嘴都是鬼話!
不過也看得出來,他心中對那日被當眾鞭打一事,還心存怨念!
“陳行,在和你說正事呢!”秦若瀾語氣軟和,似是在哄著他!
陳行倒是不在意秦若瀾對自己的態度,反而好整以暇地問道:“他們敢殺我嗎?”
秦若瀾微微沉思,隨即搖了搖頭:“不好說,就拿你山桑縣的經曆來看,若是事關世家生死,未必有他們不敢做之事!”
“哦,那他們這五家屆時等著在大商除名就行了!”陳行輕飄飄地說了句!
“你……”秦若瀾氣結:“你當真不在意?”
陳行疑惑地看向秦若瀾反問道:“我要在意什麽?在意他們會不會殺我?還是說在意天下學子的悠悠眾口?”
“你當真就不怕天下文人對你口誅筆伐?不怕他們群起而攻之?”秦若瀾沒好氣的衝著陳行道。
陳世忠則是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秦若瀾越是如此緊張陳行,就越是表明自家兒子不會有事兒。
陳行不屑一笑:“我陳行平生隻在意兩樣東西,一是,手中刀,二是,心上人!若我手中有刀,你且問他們怕不怕我?”
“若是憑著把刀就想堵住天下眾人之口,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名聲?惡名也是名,既做不得流芳千古,遺臭萬年我也甘之如飴!再者說,殺一人為罪,殺萬人為雄,殺百萬為雄中雄!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義名,但使今生逞雄風,美名不愛愛惡名,殺人百萬心不懲。寧教萬人切齒恨,不教世有罵我人。(改了下,不然和這個不太搭!原文是:不教無有罵我人!)”
陳世忠與秦若瀾二人對視一眼,均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懼意!
即便是這位見慣了血腥沙場的老將,此時也對自家兒子這番話感到心驚。
在他看來,若是由陳行領兵打仗,麵對敵人,他絕不會心慈手軟!
而這“心慈手軟”與自己等將領又不同,他是真的會不顧任何人倫道義,隻要目之所及,皆可殺之!
“陳行,你當真如此嗜殺?”秦若瀾雙眸冷冽。
“不是我嗜殺,而是他們逼著我殺!”陳行毫不畏懼的與秦若瀾對視:“自古君王想要流芳千古,故而才能令世家掣肘,而我不一樣!”
陳行一指自己道:“我這人喜歡講道理,可他們偏偏不聽,那沒辦法,我隻好以德服人!”
秦若瀾冷笑:“你口中的德,便是殺盡天下人?”
陳行端起茶盞吹了吹熱氣,輕飄飄的丟給她一句話:“武字乃是止與戈所組,止戈為武,方為本意,可要知道以戰去戰,以殺止殺同樣是停止幹戈,故而武德,也是德!”
“你……當真是頑劣不堪,無藥可救!”
秦若瀾氣不過,當即別過臉不想再與他爭辯,陳行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繼續喝著茶!
陳世忠對陳行的想法倒是頗為讚同,什麽名聲之類的都是白扯,死了之後反正自己都聽不見,誰想罵就罵,愛怎麽罵就怎麽罵!
但是,你若是敢在老子活著的時候當麵罵,老子就宰了你!
或許這便是文臣與武將的區別,文臣想要的是身後留名,而武將賊與之相反,他們要的隻有眼下的太平,為此,不惜背上罵名!
一時間,大廳之中氣氛異常冷場……
“咳咳,就目前而言,如今世家與眾多朝臣聯名上書,想要治你的罪,你覺著該如何處理?”
陳世忠沒辦法,隻得出來打圓場,總不能三人就這樣幹瞪眼到日落西山吧?
“沒什麽好處理的,愛誰罵誰罵,我又不掉塊肉,反正路上別讓我聽見,否則有一個算一個,不打斷他們的腿,都算老子仁慈!”
陳世忠立刻起身一腳踹過去,嘴裏怒罵:“你是誰老子呢?老子還沒死呢?怎麽?這麽急著想當我爹?”
陳行這才意識到自己口嗨慣了,嘴上沒個把門的!
訕訕地笑道:“口誤,口誤,父親莫要激動!”
秦若瀾也被陳行這番舉動弄得是又好氣,又好笑!
不得不承認,陶牧當初建言確實有道理!
該來的總是要來,事情也總是要解決的,正如陳行自己所言,有些事不是光靠躲就能躲過去的。
“孟德海和許大山他們倆還是什麽都沒交代?”陳行皺眉道。
“沒有,嘴巴硬著呢!”
一提到這個秦若瀾就來氣。
那些個天鷹衛就跟吃幹飯似的,往日裏吹噓自己天鷹衛大牢如何如何厲害,鐵打的漢子進去也熬不住,保證什麽都交代了!
可現在呢?這麽多天過去了,半個字都沒問出來!
“不應該啊!”陳行嘀咕道:“孟德海不說,許大山這種貪生怕死之人什麽時候也這麽硬氣了?”
“誰說不是呢?”秦若瀾唉聲歎氣道:“如今他們二人拒不交代,你這肆意屠殺世家的罪名可就要落實了!”
陳行摸著下巴輕笑道:“這幕後之人倒也真是有趣的緊,不急著殺人滅口,反倒是拿我殺了山桑縣世家大族做文章,又將犯案之人悉數滅口,來個死無對證!可他難道就不怕孟德海將他給賣了?”
想到這陳行一拍腦門:“李維宇還沒抓著?”
秦若瀾垂頭喪氣道:“那一日破城時就派人去找了,可惜到現在還是杳無音信!”
陳行點了點頭,想起那日破城之時,自己本想著借機會把豫州崔家也一並給收拾了,可奈何沒有證據能直接證明豫州崔家也參與此事,所以也就隻能言語上占些便宜!
若不是擔心錦州邊軍的感受,陳行怎麽著也得找盆髒水潑上去,將豫州崔家給連根拔起!
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
陳行想來想去,總覺著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是自己沒搞明白的!
算了,想不出來索性也就不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不過,這禍水自然是要東引的!
“這事兒呢說白了,不是衝著我,是衝女帝與我爹的!”
“怎麽說?”秦若瀾眉頭輕挑!
“你想啊,我當初去山桑縣打著的可是女帝的旗號,可以說是替女帝辦事,如今針對我,你說是為了什麽?”
秦若瀾略一思索,便明白陳行話裏的意思。
喝了口茶,陳行接著道:“你想啊,我替女帝辦了這麽大的案子,若是不獎反罰,這以後誰還敢替女帝辦事兒?燙手的山芋若是沒人接,往後女帝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秦若瀾俏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她覺著陳行分析的已經不是僅僅是在理了,而是直戳人心!
見火候差不多了,陳行又添最後一把柴:“最後呢,若是女帝罰了我,我爹心中定然是不快的,那豈不是會有怨氣?我兒子替你做事,替你背鍋挨罵不說,你還落井下石要責罰他,這一來一回定是會惹得君臣心生嫌隙,況且我爹還手握重兵,這結果便是君臣自此背道而馳,離心離德,如此一來,這群狗賊豈不是能更好的把控朝政?女帝自此徹底淪為一個傀儡咯!”
“嗬嗬,我倒是不介意你替女帝陛下分憂!”陳世忠似是看透了陳行的小心思一般,若有若無的提醒著秦若瀾。
廢話,女帝可是未來的兒媳婦,哪有自家男人不上前抗雷,讓女人頂在前麵的道理?
那要你這個男人何用?
秦若瀾一愣,隨即眸子由憤怒轉為清明,差點忘了,自己是來找陳行來出謀劃策的,幾句話差點被他給繞了進去!
隨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陳行,你想將這事兒全甩給陛下來處理?”
陳行怨念橫生,不滿地瞅了一眼自己這個便宜老爹,見過坑爹的,沒見過坑兒子的!
“愛怎麽罰怎麽罰,都與我無關,反正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最好就把我收監,然後來個秋後問斬!到時候爹,你記得領兵回京替我挨家挨戶地找他們報仇就行!”
比擺爛?嗬嗬,擺唄,誰怕誰啊!
論擺爛,陳行可是有著兩世為人的豐富經驗!
你想將事兒甩給我處理?沒問題,我直接開擺,愛誰誰,主打一個逆反心理!
“陳行,你可要想好了,這事兒你要是不處理好,這往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不說別的,便是李清雪出門都要被人逮著罵!”
秦若瀾見陳行油鹽不進,當即直指他的軟肋,你不是緊張李清雪嘛,那我就從她入手!
陳行冷笑一聲,這小丫頭片子還拿李清雪來威脅我?
等老子理順了所有事情就跑路,這京都誰愛待誰待,讓你們去焦頭爛額!
“行啊,沒事兒,大不了我就讓清雪不出門就是!冷處理幾天就完事兒了,罵累了,他們也就不罵了!”
這小賊,當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