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有哪一喜?”

“我想把如意許配給傅小寶。”

“她是你的仆人,不是你想許配給誰,就許配給誰麽?”

單青雲搖搖頭,“她既是我的仆人,也是我姐姐,可她害羞不好意思,我若問她,她必定扭捏不答應,可惜孫媽媽不在,如果是孫媽媽定她的大事,她可不會多說什麽。”

“你回去問了孫媽媽再辦,黃花菜都涼了,他二人又不能跟你一起回去,等你辦完事再來操持他們的婚事,那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依我之見,一起把事辦了,回頭再請罪吧。”

“你說得對,那……這事就交給你了。”

單青雲說完就拿筷子夾菜吃飯,李容俊歪著頭心裏嘟囔著,他是不是有些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意思?

賢王府秘密操辦婚事,外麵不準露信息,李容俊卻把後院全部修整一番,非要把新房的物件全部換過,單青雲回到水榭住,婚事一概不管,嫁衣交給南昊,隻讀書畫畫念經打坐。

南昊不敢在家做嫁衣,天天往賢王府跑,尚秀公主也沒再攔他,聽南昊說尚秀公主也不怎麽著家,每日不知道忙些什麽。

八月大智寺主持決議舉辦一場為期三天的法會,為百姓祈福,遣了小沙彌來賢王府請單青雲一同上慧周山念經,單青雲身為寶性禪師的關門弟子,自然是不能推辭的,南昊聽說,也要上寺裏去遊玩,南昊陪著單青雲去,李容俊便也吵著要跟著去。

於是賢王府出了三輛馬車,李容俊、單青雲、南昊、如意、傅小寶、藍衣、紅衣再加幾個仆人一齊上了山,主持在大智寺見到這一大家子人,似乎有話要說,最終卻無言以對。

“弟子隨主持一同祈福,就請主持讓他們在寺內轉一轉吧,他們都是熟門熟路的,大約也不需要師兄弟陪同的。”

“寺裏也有不許去的地方,也怕他們觸犯禁忌,還是叫人陪伴較好。”

“青雲都聽主持安排。”

“你且陪他們逛一逛,明日再一同誦經吧。”主持這事雖然交代得委婉,言外之意單青雲可是聽得明明白白,恭恭敬敬地回道:“青雲明白了,有勞主持。”

主持回大雄寶殿主持法會事務,單青雲隻能回頭陪她那一家子人轉大智寺,幾個人嘰嘰喳喳看到什麽東西都要論一論佛家故事來,八成是民間以訛傳訛,要不就是南昊胡編亂造,單青雲聽聽也就笑一笑,懶得糾正他們了。

他們轉角要去觀音菩薩殿的時候,走著走著就少了一個人。

“南昊呢?”單青雲問道。

李容俊回頭轉了一個圈,喃喃:“剛剛不還在一塊兒說話來著,這會兒怎麽不見了。”

“我熟路,我去找找他。”

單青雲回頭找南昊,沿著去大雄寶殿的路,在旁邊的彌勒佛殿,便看到他站在院門口發呆。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彌勒佛殿不是剛剛看過的麽。”

南昊沒有回答他的話,怔怔看著殿裏叩拜的一個青衣人,失了魂魄。單青雲雖不認識那人,心裏隻覺得不妙想拉著他走,他抽出自己的手,楞在那兒一動不動。

彌勒佛殿裏的那個青衣人拜完橫臥高台,露著大肚皮的笑眯眯彌勒佛,扶著身邊的老婦人起身,提著個籃子回頭往院外麵走,路過南昊的時候,南昊張開了口,卻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

那人看都沒看南昊一眼,將他當成了空氣,好像他根本不存在,直直往外麵走去。

南昊雙眼低了下去,看著腳前麵的磚地,心大概已經跟著那青衣人遠去了。

單青雲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他“哎喲”一聲回過了神,“好痛!”

“還知道痛?那就好,我們都在觀音殿等你,你卻偏要留在彌勒佛這裏做什麽。”

“我看見個眼熟的人,不就過來瞧仔細些。”

“那人跟你熟麽?”

他突然氣呼呼回道:“我看錯了,不是我認識的人。”

“那就最好,我們走吧。”

單青雲把南昊帶回來,見到眾人他又恢複成那個嘰嘰喳喳的聒噪人,剛才那副失落相消失得極快。

他們拜完觀音,又轉而去白塔群拜了拜寶性禪師,臨近中午的時候轉到大智寺待客的齋院用飯,齋院隻有三間屋子,正屋地方廣大,用來給拜佛的百姓用齋,同時在這屋裏施舍齋飯給貧苦百姓,可以在這裏吃,也可以接了齋飯帶回家。

另外兩間屋子各分了兩個房間,房裏擺了凹字形的長矮桌子,是來給添香火的世家貴胄用齋,人多就占了整間屋子,人不夠就湊一屋。他們人數是占不了一間屋的,必是要跟人湊一湊。

他們團坐下來等齋飯,沒多久又見那青衣人扶著老婦人進門來,南昊那臉上常年掛的笑容馬上又消失了,李容俊對著那青衣人,訝異道:“趙旭?”

單青雲聽到這名字便仔細瞧了瞧他,身材比南昊高半個頭,麵容俊秀,是個幹幹淨淨的讀書人,長了一雙鵲眼,顯得溫柔有靈氣。

趙旭見李容俊,馬上上前拱手道:“見過賢親王。”他身邊的婦人也屈膝對李容俊行禮道:“賢親王有禮。”

“快快請起,如今在大智寺,菩薩為大,小王豈能受禮。誒,趙旭,你怎麽回來了?”

趙旭恭謹回道:“家裏有些事情要辦,所以回來了。”

婦人聽他一問,便笑得特別開心,搶著回道:“他回來娶媳婦的,好不容易定了個好人家的姑娘,這兩天媒婆都說定了,馬上要過禮籌備起來了。”

李容俊聽得臉都逐漸僵硬,那笑容像極了雕失手的玩偶,實在後悔為啥多嘴問這一句,問完隻敢橫著眼稍稍瞟南昊一眼,南昊已經表情木然傻了眼,李容俊頂著擔驚受怕,恭維道:“那可真是,恭喜啊。”

“賢親王,屆時請來喝杯喜酒,王爺能來,必定能給小兩口添不少福氣。”

李容俊點點頭,再不敢多與他攀談什麽,指著遠一點兒傅小寶身邊的位子說道:“坐,咱們一塊吃飯,一塊吃啊。”

眾人坐定,寺院的僧人將齋菜和木桶白米飯拿出來,寺院裏的飯食有規矩,從座首分到座尾,個人輪流自己盛飯菜,吃多少盛多少,不許浪費。

移到南昊這裏,他伸手直接將齋飯移到下一位單青雲桌前,單青雲壓低了聲音勸道:“這是在大智寺,可不要胡亂鬧脾氣了。”

“我鬧什麽脾氣,我是吃不下,你們吃吧。”

“你真不吃?”

“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吃就不吃。”

單青雲一聽便知他是賭氣的,她幹脆盛了自己的,移給了下一個李容俊,座尾紅衣盛完,僧人敲三次木魚,所有人噤聲吃飯,單青雲一邊細嚼慢咽,一邊監視著南昊,生怕他一個衝動,在大智寺鬧出什麽風波來,那她可真是罪過罪過,對不起主持師叔了。

南昊雙眼平視前方,誰也不看,挺直了腰杆筆直坐著,硬生生坐出了壯士斷腕的氣勢。

這頓飯除了李容俊和單青雲二人,其他人都吃得十分妥當,他二人一頓齋飯居然吃出了消化不良的感覺。

趙旭吃完洗過手便先一步起身走到李容俊身前拜道:“下官還要陪母親下山看大夫,便先告辭了。”

李容俊如釋重負,笑道:“生病那得趕緊看醫,不必顧著我們。”

趙旭一點頭便回身扶他母親離開了齋院,等他走遠了,才聽得“砰”地一聲,南昊兩拳緊握,敲在了吃飯的矮桌上。

齋院的僧人提醒道:“施主,佛門重地,戒嗔怒,請自重。”

南昊癟著嘴,哇地一聲哭出來,那僧人便慌得不得了,勸道:“施主,小僧不過提醒一句,你……你哭什麽。”

單青雲安慰僧人道:“這位師兄不必管他,若這桌子壞了,我賠,你且讓他哭一哭吧,否則他會在這寺裏沒完沒了,別因小失大。”

僧人聽單青雲說得非常有道理,趕緊收拾了碗筷缽盂等物,迅速離開了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