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進入金鑾殿,殿中因為燭火的光亮而黃金閃閃,睿親王倒在金磚地上,脖子開了豁口,血留了滿地,他雙目猙獰對著門口,也是對著他們。
“將睿親王拖出去,在豐裕街示眾三日。”東祁吩咐完,就有士兵將睿親王雙腳拿起來,將屍體拖了出去,拖出了一條血路。
單青雲心裏像大麵鼓猛敲了一響,勸道:“殿下,何必如此,人都死了,隨意葬了便是。”
“既是清君側,自然要對百姓有個交代。”
“若是交代,公文示眾即可,哪裏需要將人擺在街上曬三天。”
“你如今跟寶性禪師學佛法,學得也太慈悲了,反正他也死了,讓百姓看看奸臣下場,他們也會高興的。”
單青雲還未來得及再說話,東祁便上前對小皇帝拱手道:“臣救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金鑾殿裏燭光高照,燈火通明,映出小皇帝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他年輕,麵對這樣恐怖的場麵卻毫無懼色,隻說道:“皇兄來得及時,哪裏有罪。”
“讓陛下驚受如此血腥場麵,臣有愧於心,單卿,快送陛下回宮,與太後團聚。”
明裏讓他送人回去,暗裏就是讓她當個說客,單青雲微微躬身說道:“是。”
單青雲與小皇帝走出金殿的時候,天空又飄下了碎雪,大雪在靜夜裏紛飛,好像方才劍拔弩張的一切在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內侍上前給小皇帝撐起傘,小皇帝一言不發走下台階,坐上了龍輦。
他們沿著紅色宮牆一直到了和泰宮,這是太後住的地方,她是東懷生母,如今不過三十出頭,單青雲沒有見過她,進了宮裏的毓秀殿,才見一位婦人坐在暖炕上,穿著野菊紫繡金鳳凰的華衣,見到小皇帝,忙忙起身上前將他的腦袋抱在懷裏,激動道:“孩子,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單青雲上前拜道:“參見太後娘娘,娘娘吉祥。”
太後清秀溫婉,後一步才注意到跟著小皇帝進門的她,柔聲問道:“尊駕是?”
“臣是出使南靖的使官,單青雲。”
太後猛抽了一口氣,低眸思索,遂拉著東懷坐到暖炕上,正襟危坐起來,吩咐道:“賜坐。”
單青雲坐下,太後便直言問道:“如今我也知道發生了什麽,廢話就不多說了,你告訴我,他想怎麽樣?”
“娘娘,陛下大勢已去,您應該明白,六皇子是領了軍隊進宮,他不可能再領著人出去的。”
“我知道,你是來賜酒?還是賜紅綾的?”
“殿下與我都不想傷及無辜,古有禪讓之禮,青雲隻是來勸娘娘,寫下禪讓公文,離開雍京。”
“我們可以走,可他會放過我們嗎?”
“娘娘,你們如果不寫,殿下一定不會放過你們,你們如果寫了,微臣一定會讓二位安全離開雍京,陛下去封地當個閑散王爺,遠比在宮中當傀儡強多了。”
太後雙肩微微下塌,這才放鬆下來,單青雲的話,她也不大相信,隻是她說的不錯,她們母子二人根本沒有選擇,“好,公文我們寫,隻希望單大人,言而有信。”
“君無戲言。”
太後和小皇帝共同擬了旨,太後蓋了自己的華印,小皇帝蓋了上了玉璽印,將聖旨交給了單青雲。
單青雲檢查過後,續道:“明日一早,勞請太後和陛下上殿,將旨意宣讀。”
“你備一輛馬車給我們,明日宣完旨,我們想馬上離開。”
“可是,封地……”
“我們不要封地。”太後摟著小皇帝的肩膀,續道:“能留下命就不錯了,還要什麽封地。”
單青雲拿著聖旨,也感受到朝堂風雲變化的殘酷,一朝一夕,當家做主的人已經換了模樣。她回到金殿,東祁已經坐到了龍椅上,微笑問道:“青雲,如何?也還順利?”
單青雲將聖旨拿出來,順賢從她手裏接過,彎腰走上台階,呈到東祁手裏,東祁看過以後,誇道:“單卿不愧為第一功臣,此事辦得極好。”
“太後希望明日給她母子二人備一輛馬車,宣完旨,能馬上離開雍京。”
“她們這麽配合,本王自然要劃一塊封地給他們的,何必著急著走。”
“殿下,太後寧可不要封地,何不成全了她們。”
“此事本王自有定奪,你放心。”
單青雲雖勸不動東祁,可外出封王有一份俸祿,保她二人衣食無憂又何樂不為,“臣有些疲累,可否先行回府休息?”
“不過兩個時辰就要早朝了,就不必來回勞頓,單卿就在偏殿歇息一會兒吧。”
順賢走到單青雲身邊微微鞠躬,單青雲便跟著他到了偏殿,這裏白日還在飲酒笙歌,沒多久功夫就收拾得幹幹淨淨,進入耳房,**還鋪了新的被褥。
“殿下叫人換了上好的被褥來,請單大人在這裏歇息。”
“順賢,多謝。”
單青雲進了耳房和衣睡下,感覺沒睡多久,就到了天亮。
順賢在門外敲了敲門,說道:“單大人,早膳已經擺好了,殿下請您一同用膳。”
單青雲打開門,洗漱後隨順賢出房門,東祁已經坐在殿裏,他卸下了盔甲,換了一身銀藍色的緞麵衣裳,這偏殿除了伺候的宮女就他們二人,單青雲問道:“沙將軍和巴虎呢?”
“我讓他們回家團聚去了,如今局勢已定,且讓他們在家休息兩日,受封過後,再回邊境。”
“快要過年了,殿下不如讓他們年後再去吧。”
“也好。快嚐嚐這個蓮子雞蓉粥,宮裏的早膳,這個是我最喜歡的。”
“多謝殿下。”單青雲端起粥喝了幾口,這雞蓉搗得極碎,若有似無,可粥裏麵雞湯濃鬱,又不見半點兒油腥。
“怎麽樣?”
“很好喝。”
“好喝以後天天給你送去。”
單青雲先是一愣,隨後微笑道:“殿下想多了,這粥送到單府就冷了。”東祁隻是轉眼到自己的矮桌上,沒有繼續與她攀談。
早膳吃完,宮人們將盤盞收拾完畢,東祁和她起身向殿外走去,東祁突然在她身後圈住了她,輕聲說道:“青雲,我們終於成了。”
“殿下,請放開微臣。”
“你讓我抱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單青雲心裏平靜如水,像跟木頭一樣讓他抱了抱,東祁似乎也感受到單青雲的無動於衷,隨後放開了她,輕聲歎氣,說道:“走吧,進殿吧。”
他們剛踏出偏殿殿門,順賢便急急上前躬身說道:“殿下,陶相自盡了。”
東祁先是一愣,問道:“自盡了?”
“陶相昨日從宮裏走回城外別院,回去以後把自己關在房裏,今早就被發現在房裏上吊了。”
“他倒是聰明,他若不自盡,本王定要好好跟他算賬的,如此,就由他的家人處置去吧。”
“是,殿下。”
單青雲和東祁進殿,等著滿朝文武進殿上朝,今日居然無人缺席,單青雲心裏不免冷笑,最後小皇帝和太後一同進殿,走上了龍椅前。
太後麵對群臣,高聲宣布道:“睿親王殘害先帝,脅迫我母子稱帝,由他把持朝政,數年來,我母子日日生活與水火之中,時時提心吊膽,深知這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昨日幸得祁王救護,殺了奸臣,讓我母子脫離苦海,懷兒自覺德行不及祁王,又年幼無知,能力不足,今日便將這皇位禪讓於祁王,祁王必定能重振朝綱,恩施天下,惠及百姓,讓北梁強大。”
東祁假意推辭道:“天子聰敏,何來能力不足,東祁不過做分內之事,太後萬萬不可如此。”
太後勸道:“祁王心懷天下,又有雄韜偉略,萬望祁王以百姓為先,順應天道,應下這重任。”
文武百官都麵麵相覷,似乎識不清真情假意,單青雲隻好上前一步,跪道:“望祁王以江山社稷為先,接任大寶。”
她領先一步這麽做,單仲賢立馬附和道:“望祁王接下重任,引領群臣,造福天下百姓。”
最後滿朝文武齊齊向東祁下跪,言辭懇切道:“請祁王接任大寶,造福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