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興頭來了,坐在木箱子上奮筆疾書。

列好計劃,又想起件事,她應該有屬於自己的標記才好,所有她做的吃食,都印上同樣的標記。

雖說她沒什麽經濟頭腦,大約不是做生意的料,但商標很重要這件事,還是清楚的。

的確,食客們享受到美味,就會給她提供美食點,和有沒有商標並無關係,但如果能擴大知名度,讓天下的食客都主動想要吃她顧湘做的食物,主動過來自投羅網,豈不是美哉?

顧湘欲把顧莊打造成屬於自己的基本盤,總要給顧莊上下老小好處才行。

無論什麽年代,想讓人服氣,也隻有寥寥幾樣手段,不過恩、威而已。

一時半會兒,顧湘到是威不起來,恩到是能施。

隻是施恩也要有講究,這恩要施得恰到好處才好,平白無故給人錢財,那叫傻,但是通過利益共享,讓大家細水長流,接連不斷地得到好處,這就完全不一樣。

顧湘一邊拿著筆寫寫畫畫,一邊心下歎息。

這個年代的百姓是真比較淳樸,施恩十分容易,但凡讓村民們得一門營生,有飯吃,村民們就自然而然對她感恩戴德了。

便是她這樣不怎麽精明,沒多少社會經驗,才出象牙塔的笨學生,也能想出幾個似模似樣的主意來。

“哎!”

顧湘正琢磨著,就聽見廟門口傳來一聲又一聲地歎息。

薑氏沒好氣地哼了聲:“你歎個屁,再歎就更要把福氣歎沒了,你要是閑著沒事,就把三娘畫的那什麽椅子的圖紙去給王家送去,盯著人家給咱娘把這椅子好好打出來。”

外麵甕聲甕氣地應了聲。

如今日子越發好過,顧家老爺子精神好了許多,雖還是不方便動,但同來尋他的老夥計們說說笑笑,日子到不難過。

就是張氏老是悶悶的,左右鄰居都過來開解過她,本來老太太可是個潑辣人,忽然這麽悶,就不免讓人心裏別扭。

顧湘一想,幹脆忙裏偷閑,為自家這位便宜祖母畫了一張輪椅的設計圖紙出來。

雖有些粗略,但她在畫圖這方麵到還算得上專業,連蒙帶猜畫出來的東西看著也挺不錯。再說,現下木匠們做活,根本很少用圖,大多數都全憑經驗,她畫得精細,描述得也詳盡,做個輪椅應當不難。

薑氏穿上鞋,走出去把圖紙往顧老實懷裏一塞,見他還一副蔫頭蔫腦的模樣,沒好氣地道:“我早和鐵柱說了,他明天一早要去桐村幫著打家具,到時候讓他給你大哥,還有四郎捎封信,順帶著捎東西過去,行了吧。”

顧老實登時嘿嘿直樂。

薑氏也是無奈:“也不知道你這腦子裏都長了多少草。你這都快成了你大哥的孝子賢孫了,什麽好事都想著他。”

顧老實訥訥道:“我知道咱分了家,我也知道得先顧著老婆孩子,顧著咱這小家……要是咱家裏困難,我肯定不想著幫襯我大哥,這不是,這不是我閨女出息麽。”

他訕訕一笑,偷偷瞟了顧湘一眼,眼角眉梢都寫著得意。

“我閨女這般出息,我自然就琢磨著想讓我大哥也跟著沾沾光。”

薑氏聞言,氣得又有點腦袋疼,伸手掐上去,使勁擰了半天也沒擰得動他胳膊上的肌肉,到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顧老實由著媳婦掐他,小聲道:“我大哥是個要強的,現在跟著他媳婦去丈人家裏,他丈人那一家子又有點市儈……哎,到底是我大哥,讓他丈人家裏知道,我顧家沒落魄,不是沒人,也省得他們再有什麽想法。”

顧湘抬頭看了一眼,她這一晚上腦子裏思來想去的都是施恩要怎麽施,好處要怎麽恰到好處地給,她阿爹到先要給別人送好處去。

隻希望自己施恩的時候,千萬別像她阿爹這般賠本賺吆喝,一點益處都見不到才好。

不對,她爹送禮給大伯,到也不至於一點好處都無,至少她爹能心裏痛快。

顧老實想得不錯。

他大哥顧強,在桐村的日子過得有些艱難。

顧莊和桐村離得不遠,走得快也就多半日的路程,不過桐村卻比顧莊富上不少。

周圍十裏八村,顧莊算是最窮的,土地貧瘠,明明瞧著是同樣的水土,偏地裏的莊稼就是長得不壯,收成就是要少得多。

桐村就不一樣了,據傳祖上有賢良之士在此隱居,曾教導過村民們的祖先,在桐村,家家戶戶都有些手藝。

小張氏家裏就做豆腐生意,家裏有這麽個買賣,自然比純粹靠天吃飯的人家寬裕些。

顧強帶著媳婦和孩子到了嶽家,一開始也還好,嶽丈和舅兄對他還算客氣,說好讓他幫忙磨豆子,挑豆腐去賣,給他開些工錢,好繼續供著四郎好好讀書。

可是沒幾日下來,那三個嫂子便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看他和媳婦不順眼。

顧強其實沒來之前,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他被擠兌得難受,身為一個男人,這點事,他能忍。

可小張氏……好幾個晚上躺在**胸口悶痛。

小張氏在顧家時,把娘家想象得特別美好。

雖說她在顧家早早就分了產,自己手裏也捏著錢,婆婆雖厲害了些,卻並不喜歡拿捏兒媳婦,日子過得比起村裏其它小媳婦來,也算不壞。但到底與當閨女時不同。

有多少次,小張氏懷念在家的日子,可如今這一回來,她忽然發現,這一切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現在家裏當家做主的是她嫂嫂,她娘還是疼她,她哥也還是疼她,可,她還是覺得,家已經變得不那麽像家。

小張氏茫然地想,哪裏才是她的家?婆家似乎不是,娘家……也隻是娘家了。

若是顧湘知道她的想法,大約能給她寫幾個心靈雞湯故事來寬慰她。

這由古至今,如她這般煩惱的女人從來都不少。

顧湘相比起來還要更慘些,她從小就沒家,很是過了幾年顛沛流離,寄人籬下的日子。

如今她自己也隱約發現了,不知不覺間,這些幼年的經曆就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些痕跡。

比如,她穿越以後,對顧老實和薑氏特別包容,哪怕顧老實對她的‘仇人’家裏如此照顧,她也沒覺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