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和李生這話講得還真挺激烈的。
顧湘進去的時候,安國公嘴角青了好大一塊。
唔,李生表麵上到是沒傷到一根汗毛,不過眨眼的速度過快,額頭上微微見汗,想必在不可示人的地方也有點傷痛。
顧湘全當沒看見,不管人家主仆之間的閑事,隻輕輕放下托盤,親自拿了碗和勺子把粥盛出來,走過去遞給李生,笑道:“李公子請用。”
趙瑛:“……”
李生:好爽!剛才被踩的那幾腳,也不算什麽事了。
顧湘:安國公是貴人,他入口的東西想必都很仔細,記得在勇毅軍時,好似那些吃食,也是有人提前驗看過才能奉到他麵前去,先給李長隨嚐嚐才是正經。
“國公爺也慢用。”
顧湘笑了笑,略微一福,便推門而去,“小女就先上去了,李公子便是做做樣子,也莫忘了多喝些。”
吃飽喝足的狀態,和饑餓狀態完全不同,她若不給李生飯吃,碰上個喜歡多思多慮的,指不定便要露餡。
目送顧湘出門,趙瑛盯著李生悠哉地坐在椅子上,抱著碗喝著粥,哪怕看著他,就感覺那粥特別的香。
趙瑛輕咳一聲,默默走過去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一口吞下去,還是原來的味道,軟軟糯糯的,又香又滑,豬肝吃起來脆生生的,很有嚼勁,很是美味。
“三娘子是讓你幫我試試毒,根本不是誠心給你吃。”
李生翻了個白眼,又大大方方地過去舀了一碗,也不坐了,就守著砂鍋一口一口,美滋滋地吃。
趙瑛:“你這小子,剛才敢動手打我,這會兒還要氣我,真是長了能耐!”
李生冷笑:“您老也挺能耐,剛才想幹嘛?自己往我劍上撞是不是?但凡我要是手不穩,偏那麽一寸半寸的,好啊,我自己賠條命給你也就罷了,算我倒黴,從小到大被你連累了不知多少回,我很是習慣。可我爹,我娘,我那些兄弟姐妹們憑什麽跟著受牽連?”
趙瑛無辜地看過來。
李生頓時一噎,想罵的話通通罵不出,誰能對著他這張臉罵娘?
“算了。”
國公爺若不能順順當當地回京一趟,真要讓官府裏這幫子蠢貨,被西夏和那些亂臣賊子們利用,不管是毀了河道,還是與大遼兵戎相見,都是近乎天塌地陷的災禍。
和這些比,他李家冒些險,到也算不得什麽。
此次出京之前,李生都沒想到他家這位公子爺竟然會給他自己找了這麽大的麻煩。
說起來還要感謝顧小娘子,因著她的身世,自家國公爺下了大功夫追查前因後果,所有事由,刨根問底的架勢分外嚇人,便是以前給陛下辦差也沒見他這般用心。
結果這一查,小娘子的事尚未理清楚,到是查到當年長榮郡主的死因有些不同尋常。
十五年前,郡主受傷難產,艱難產下一女,不幸身亡。
這事的起因就是在汴梁城外,金水河上,水匪登船行搶,鬧出得那一場大亂子。
當年就裏裏外外地查了許久,劫匪就是一夥流民,因著當地貪官汙吏盤剝,熬不下去了才落草為寇,也不知怎麽就流竄到京城外,看到郡主的遊船十分奢華,起了貪念,才有了這次意外。
但裏麵有很多東西都有些模糊不清,趙瑛看了卷宗,總感覺有些違和。
因著這個,公子爺特意著人調閱了皇城司暗閣內浩如煙海的相關卷宗,隻還沒查清楚郡主的事,到查到了些出人意料的東西。
公子查水匪,查到漕運頭上,隻看了幾天這些年來發運司官員們的升遷獎懲,還有這些年運河上各貨船運行數量,還有運送茶,鹽,金,銅的情況,就得出了個結論。
朝中有人在同西夏人,遼人做買賣,而且什麽買賣都做,隻要賺錢。
這結論,李生是不明白他們家那位公子爺,究竟是怎麽從那些根本不相關的資料裏得出來的。反正他是知道,他們家公子爺別的不成,腦子很好用,在這上頭,他每次瞎猜都沒猜錯過。
他這個本事,李生不服氣都不行。
一開始,李生還真沒太當回事,結果越查越頭大,連此次各地亂賊反叛之事,也與這幫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們在軍中同樣有眼線,而且不隻是眼線。
當然,別說自家公子爺,就是他李生,也並不怕他們。
這些藏在陰溝裏的老鼠,根本見不得光,但眼下朝廷平叛之事,尚未盡全功,又有西夏的探子出來攪局,圖謀不軌,他們皇城司的勢力雖大,卻多集中在京師重地,像壽靈這等地處,他們人手不足,勢力不夠。
偏查的時候,根本沒想過事情會如此嚴重,他同公子爺從一開始就暴露在對方的目光下,如今從正規渠道走,連要緊的消息竟都開始傳不出去。
李生:“……”
他真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被人活生生扒下來扔到地上踩了。
“李家派了人來接三娘子進京,這事從早前就開始醞釀,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些八卦上,公子爺跟著三娘子的船走,比跟高老夫人的船走要安全得多。”
李生輕聲道,“老夫人的身份擺在那兒,那幫人對她老人家,比對我們還要警惕些。而且這邊軍糧缺口還大,老夫人不在此坐鎮,恐怕軍中後勤難穩。”
趙瑛一本正經地頷首。
李生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趙瑛蹙眉:“想說就說,你這是什麽樣子。”
李生:“……算了。”
趙瑛瞪著他,隻覺如鯁在喉,忍了半晌,沒忍住又抬腳踩在李生的腳背上麵,用力一碾。
李生:“……”
幼稚鬼!
與其擔心他在路上把持不住,做出冒犯人家顧家小娘子的事,到不如擔心他這一路都不敢同人家小娘子多說幾句話,再把自己給憋死。
此時月色已深。
‘顧記’的煙火也漸漸熄了。
顧湘過來打開暗室的門,接上李生,又從雅間裏親自送他出門,略一沉吟,便回房從桌下取了一隻酒葫蘆。
“我知李公子不愛飲酒,這酒隻是果酒,不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