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這道菜,要先喝湯,再吃蘿卜,最後品火腿,一點一點細細品嚐,這才見真味。

就在蘿卜中央的淺杏色的湯汁,是拿牛骨等二十幾種材料熬製,澄澈過無數次,湯汁鮮濃的很,喝一口瞬間便覺得舌頭都更是靈敏。

等吃到最後的火腿,味道最豐富,完美地滿足了食客的期待之餘,尚留有一點意猶未盡。

顧湘搖搖頭,幹脆把主食的千層芝麻蔥花餅,唔,人家的名字是‘福滿人間’,給他端上去。

想吃盡興,這個正好,份量絕對足夠,還滿是人間煙火味。

雲子瞻果然吃得很滿足,還讓顧湘另外切了火腿,一一碼放到蔥花餅上,再加上兩片青菜,直接卷起來用手拿著吃。

自己吃不算,他到是不小氣,又卷了一個給他身邊的範寶樂。

範寶樂在顧湘麵前,那是要多規矩有多規矩,小手乖乖地擱在膝蓋上,看著桌上的火腿,口水橫流也沒有鬧騰。

隨後跟進門的那小廝和使女,看到他們家小郎君那張乖巧的臉,一時間嚇得背脊上全是冷汗,半晌才回過神,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範寶樂抬眸看了看顧湘,小心地伸手接了餅卷,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再一口,還一口……

顧湘和雲子瞻說了幾句話的工夫,轉頭就見那小胖墩正一點點把掉在桌子上的餅渣撿起來,再塞進嘴裏吃得一幹二淨,還一臉認真。

雲子瞻一下子笑了:“剛才外頭那家夥的叫囂,三娘你可聽見了?說什麽這孩子是天生壞種,誰也教不好?胡言亂語!這小子的口味如此合我心意,一定是個好孩子。”

顧湘:“……”

範寶樂抬起臉,眨了眨眼睛,目中星光燦爛的:“仙女姐姐,你是不是聽見我在菩薩麵前說的話了,才特意會出現在我麵前的?”

顧湘輕笑,笑過毫不客氣地搖頭:“我不是仙女,更不是你姐姐,你在菩薩麵前說的話,我自是也聽不到,同樣不曾出現在你麵前哦。”

範寶樂一愣,小臉越發可憐,顧湘卻是先看了看雲子瞻,雲子瞻立馬低頭,全不是他剛才口口聲聲維護小孩兒的樣子,她便笑了笑,義無反顧地把已經吃飽喝足的小娃娃再次塞給他家的使女和小廝,把人打發了出去。

雲子瞻眼見那小娃娃又想說話又不敢,讓人抱出去時兩眼淚泡,卻依舊等到人出了門,才笑道:“範氏是大族,這小孩兒他爹,範正弘,據說是順陽範氏的旁支,二十年前隻是北地一尋常樵夫,後來聽聞是遇見了貴人,就是以前赫赫有名的那位長榮郡主娘娘,從此做生意有如神助,短短二十年就把生意做到連朝廷都不得不關注的地步,縱沒有什麽富甲天下的名頭,可卻比那些富甲天下的,更有影響力。”

“範家如今沒富貴到讓人一看就心驚,更多是因著他們家不光培養手下傾盡全力,還不簽長期的契書,最長的就是十年,但凡有能耐的手下隻要做夠了年限,他們從不拿捏,總會很樂意放出去,給錢給支持,讓對方自行發展。”

“要是有人查了便知,這範家出去的掌櫃的,還有其他手下簡直遍及各地,連異國都有,大部分從商,各種生意都有涉及,這些人裏是有一部分不愛讓人提以前在範家做下人的事,但更多的都很記恩義,所以範家的貨物無論到了何處,總有人幫襯,範家的生意也總是最容易做。”

顧湘坐在桌邊聽八卦,一邊聽一邊點頭。

對,此時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信譽,範家仁義,從範家出去的下人,若是飛黃騰達了便不認舊主,顯然也是要遭人詬病的。

雲子瞻笑起來,神神秘秘地道:“範正弘如今無兄弟姐妹,隻有一個兒子,將來範家這偌大的財富,都在那小胖子手裏。”

顧湘挑了挑眉。

雲子瞻又笑:“他家主做糧食生意,可在京城有三家大酒樓,且幾乎壟斷了大部分南邊來的高端食材,這幾年可不少人打他的主意,乍看似乎隻是那些商賈在動心思,實際上,上頭有很多人都在盯著範家這塊兒肥肉。所有人都知,範正弘的弱點,就是他這大胖小子。”

“其實我老早就覺得,三娘你的運道非常好,範寶樂那小孩兒在咱京城是出了名的淘氣,光是有關他的傳言,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但凡是給他當先生,最長的幹了半年,最短的隻有三天,就說什麽也不做了,人人都道這小子滿口謊言,任性妄為,別說尊師重道,那是恨不能把所有的先生都給折騰死,結果到了我們三娘這裏,立馬成了神仙姐姐!”

“老夫可不是信口胡言的。”雲子瞻笑道,“外麵那書生,隻看他對一個孩子說這等重話,就知品性不好,不可信,哪有這般嚴苛地對待小孩子的,身為大人,如此作為,著實丟臉。”

雲子瞻沉下臉,輕聲道,“隻是個娃娃,沒有教不好的道理,若是三娘你有心,不如想想辦法教教這娃娃,和範家交好,隻有好處,絕無壞處。”

顧湘笑得不行。

雖說外頭那個所謂的教書先生說的話讓人不愛聽,但因此便把教孩子的事說得這般輕鬆,看來雲老爺子還是沒受過熊孩子的毒打。

顧湘也不打算把她見過的熊孩子的事例講出來,實不必讓他老人家飽受驚嚇。

她不認得範家人,也不關心範家的事。

顧湘伸手把雲子瞻再伸出來求喂食的手推回去,笑道:“明日便是浴佛節,歡迎前往大相國寺,品嚐我‘顧記’最新推出的新品菜式。”

雲子瞻沉默片刻:“明天,可能要有點麻煩。”

顧湘:“嗯?”

雲子瞻輕笑:“沒什麽,就是直覺。”

旁邊秋麗正好聽見這話,卻是冷笑連連:“明天找我們‘顧記’的麻煩?若真有人能在明日鬧事,還鬧成了,保他後半輩子都睡不著覺。”

顧湘一下子笑了。

她本來想說,自己似是被得了‘穿書女主’病,人在家中坐,總有禍從天上來,此時聽秋麗這般一說,到是心情大好。

至少,看樣子秋麗如今鬥誌高昂,已把緊張拋到了九霄雲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