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進了茶舍大門,佇立半晌,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笑完又歎了口氣。
她這陣子其實心情一直都說不上太好,畢竟死了人,最近雜事也多,夜深人靜時,總是忍不住有莫名的惆悵。
世道艱險,未來如何,全無定數。
今天她到是頭一次感覺沒有很遲鈍,反而敏銳地察覺到門外那些人的心理變化。
大約那幫殺手把她當成殺人如麻的厲害人物了。
“還挺有趣的。”
顧湘自己知道,她本性上隻是個尋常普通人,隻前麵為著能救顧莊,救自己,救原主的家人,活用了一把係統,裝了好幾日的高人。
結果這一裝,到還真有些旗鼓南下了,不光忽悠了別人,自己人也是暈暈乎乎。
當初她在顧莊修建了洞天福地,因著菜園子也好,還有養的雞鴨鵝魚並小豬仔,甚至養的小柿子和大可愛,變化都是翻天覆地,她心裏其實多多少少有些擔心,總是似有若無地暗示身邊有擅長種田的高人雲雲。
顧湘也不過是不願意放棄福利,仗著顧湘老百姓們大部分靠她維持生計,各種莽撞而已,心裏並不是沒有擔憂,沒有害怕。
結果秋麗她們,還有村子裏的村民們卻個個視而不見,好似她那麽一大座宅子裏冬日鮮花盛開,是極正常的事。
她當時鬆了口氣,一顆心算是放下了,隻覺得或許是她那個‘修路隊’實在唬人的厲害,畢竟係統出品,皆是絕對的精品,一群出來幹活的建築工人個頂個都是大高個,身材健碩,麵容英俊,一看就不是尋常人,但凡家裏不是肉蛋日日都能吃得飽足,從小便以詩書禮儀教導,那絕對養不出這樣出色的人才。
村民們心裏盤算些小九九,到底還是有些怕她。
顧湘每日都忙忙碌碌,不為自己的命奔波,賺美食點也上癮,她算是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麽好多人能不眠不休,一口氣通宵玩遊戲了,她賺美食點時,如今也開始有了癮頭,每天看著那數字蹭蹭地向上爬升,心裏便特別高興。
如此奔忙,她便很少想別的,此時回神,才忽然發現原來在別人的印象裏高深莫測些,其實還是很有好處的,有時候或許能少上許多的紛爭。
就說今日,她家幾個小廝不過是為了最近需要辦的什麽酬謝宴席,多宰殺了些雞鴨牛羊,儲備食材,順帶著給家裏的小幫廚做練習用,出門有點急,衣服鞋帽都未更換,結果就讓人腦補了好些不太健康的東西。
唔,顧湘幽幽一歎,又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所謂的酬謝宴來。
按照謝廚他們的說法就是,新晉的金廚們好好亮亮相,給前輩們來點壓力,也讓京城廚師圈子熱鬧熱鬧。
謝尚的說法反過來聽也是可以的。
京城廚師界的老人們對新晉的廚師,肯定是左眼寫了挑剔,右眼寫著不屑一顧,正想著趁這次機會好好評估下新人的水平,順便認真給個下馬威,教導教導規矩。
謝尚謝廚的傳說之一,不就是金廚答謝宴的時候,把專門來狙擊他的惡客給吃哭了,而且從此哪個月吃不到謝家的魚,就渾身不自在。
那惡客算是京城圈子裏臭名昭著的老饕之一。
有錢有閑有權有勢,舌頭好,嘴巴挑剔,口舌伶俐,還有威信,那時候的廚師最怕遇到他這樣的惡客,不過謝廚這一戰,到讓他偃旗息鼓很多年。到不是說他不露麵了,事實上,在老饕圈子裏他還是很活躍,不過到成了個好好先生,吃到新鮮口味,但凡有可取之處,都是要大誇特誇一番的。
如今京城食界暗地裏大名遠揚的刁鑽食客,早已經更新換代了好幾回。
聽謝彬說,最近有兩個食客,一男一女,不知來曆名姓,瞧著做派應該是大戶人家出身,穿著打扮也鮮亮,女子佩戴的手藝從來都是京城最流行的樣式,不過這兩個人出門覓食總愛戴個護住半截臉的灰撲撲的麵具,便是謝彬見了幾回,也認不出人。
這兩位有一回吃了謝家菜,由謝尚親自教出來的,謝家子弟親手做的清蒸鱸魚,就吃了一口,便噴了那個廚子足足一個時辰,那是一個髒字沒有,就把人家廚子給說得有大半個月沒敢動過鍋鏟,進過廚房,精神恍恍惚惚,若不是謝家弟子自小受過嚴苛訓練,在承受壓力方麵比普通廚師要強得多,還指不定會出什麽大問題。
“寶啊,你這是怎的了,大半夜的,亂跑什麽!”
“你個混賬東西,在外頭又惹了什麽禍,你怎麽不死在外頭……”
“呸,你個老不死的,還好意思罵我寶兒,你自己沒本事給寶兒賺錢,賺宅子,賺聘禮,害得寶兒讓人嫌棄欺負,這會兒到來耍威風,我看你動我兒一下試試,看老娘不撕了你!”
顧湘稍稍走神,便聽後院的方向傳來嘈雜聲,又哭又喊又鬧的,聲音傳出老遠。
在腦海中再次回想了下當時瑩瑩發簪內字條上的內容,顧湘回頭看了看雪鷹。
雪鷹點點頭:“是這裏。”
“那坐一會兒。”
顧湘莞爾,到也不著急。
寧宇飛話裏話外的意思,她‘應該’知道範家出了事,也‘應該’知道薛山的事,還給了她這麽一條線索。
顧湘是挺好奇,所以來看看。
後院那邊還在吵,顧湘視力好,隔著半開的門和門簾,一豆燈光,隱約能看出剛才碰瓷之人的同夥。
少年郎臉色慘白,身前站著一對老夫婦,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模樣。
兒子十七八,爹娘五六十,應該是老來子。
顧湘知道,白雲茶舍就是由一對老夫婦經營的,在京城經營了已有十六個年頭,生意不景氣,賺不了多少錢,也不知這兩個人為何不賣了‘茶舍’另去謀條生路。
門外的少年郎抿著唇,蔫頭蔫腦,他爹佝僂著身子,氣得臉色漲紅:“慈母多敗兒,你這寶貝疙瘩再同外頭那些狐朋狗友混,早晚你得去陰溝裏給他收屍去。”
也不知哪句話刺激到少年,他恨恨地咬牙,瞪著他爹:“我需要錢!你不肯賣了你這破茶舍給我湊,我除了自己想辦法,還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