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都讓這大嗓門嚇得閉上嘴,默默轉頭看過去。

說話的這人皮膚微黑,頭發略有些淩亂,長得到是相貌堂堂,國字臉,濃眉大眼,正是當下朝堂上最討喜的相貌。

不過這人眉眼間到是不見絲毫柔和, 麵上明顯還帶著起床氣,人都不大清醒,眼底戾氣恒生,探頭張望了兩眼,就把迷迷瞪瞪的眼神定格在王萍萍身上,惡狠狠地問道:“你誰?”

王萍萍更是目瞪口呆,麵上浮現出一絲難堪, 心中怒氣衝天。

她最近一直在吃癟,在盧蓉麵前吃癟,甚至在張芸麵前吃癟,尤其是在顧湘麵前,她更是進退失據,好似就是比這顧湘矮上幾個頭,可論身份,她,她和顧湘計較身份都是難堪得很。

她是相府千金,豪門貴女,對方隻不過是出身偏遠山村的一小小農戶女,不對,還是李家的私生女,這樣的身份拿出來,在嘴裏提上一句,她都覺得硌牙。

憑什麽這般欺負人!

憑什麽自己要遭受這一切?

真看她因著陛下在此, 為人處世溫和些, 就當她是軟柿子?在陛下麵前她可以端著一張溫柔善良的臉, 但眼前這人算是個什麽玩意!

王萍萍臉一下子冷下來, 上下打量了這家夥幾眼, 看他身上披著的衣服,露出來的領口,頓時了然,低頭冷笑連連,一抬眸卻是輕笑了聲,蓮步輕移走過去,麵上溫柔款款,俯下身壓低聲音同門口**這人耳語:“你又是個什麽東西,嗬,劉家的下人?你家公子在我麵前都不敢放肆……你到是會給他招禍?小子,你最好是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否則我必要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門口這病人登時打了個激靈,終於從困倦裏回神,猛地搓了把臉,反應過來神色驟變,目中凶光一閃。

顧湘莞爾,抱肩準備看熱鬧。這要是真打個昏天暗地的, 那她這回的行動,

可惜, 沒打成。

“老徐!”

旁邊**的病人蹭一下躥起來,衝過去一把把人按住,抬頭卻是不卑不亢地衝王萍萍道:“原來是王小娘子,小人宗由,在此替老徐向您賠個不是,老徐他是個糊塗腦子,一睡就懵,到真不是故意對小娘子不敬的。”

另一病人見王萍萍麵上仍是陰晴不定,也坐起身輕聲道:“剛才王小娘子對老徐說的那些話,真是不大好聽,別管怎麽說,老徐並非王家下人,怕是王小娘子管得太多了些。”

王萍萍一怔,大驚失色。

剛才她是同人耳語,怎麽,怎麽到入了旁人的耳朵。

一瞬間,她麵上赤紅,心跳聲吵得腦仁都有點兒疼起來,她一時有些心虛氣短,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隻當這些事都沒發生。

陛下雖在,可這些人哪有機會得以見天顏,似乎到也無妨。

唯獨這個顧湘……

王萍萍麵上一曬,在顧湘麵前,她還有什麽可顧忌的,兩人注定結仇。

顧湘:“……”

她一看王家小娘子的神色,就猜出她想什麽。隻就算是結仇,似乎也是王萍萍找茬。

哎。

她日子過得都這般忙碌,若不是別人主動找茬,她哪來的精力去記仇。

王萍萍神色晦暗,卻是忽然抬頭,抹了把臉,鎮定下來。

她現在的名聲已經壞了,再壞些又能怎樣,京城如今的風氣,其實並不吹捧很溫柔賢淑善良的小娘子,反而是如大公主那般雷厲風行的小娘子更得人尊重。

王萍萍都忘了在做那些夢之前,自己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到底是怎麽過的,如今的她,就是想再回到以前的脾氣性格,再和以前一樣天真,她都做不到。

情緒沸騰,王萍萍神色卻平靜了些許,半晌鎮定自若地挑眉,笑了笑:“算了,不不同你們計較,說到底諸位受傷,也有我們的責任,你們不懂,我卻不能不管。”

王萍萍盯著顧湘,輕聲道:“我好歹也同大夫學過些醫術,又欠下他們這些人的人情,他們現在這副樣子,我總歸有責任……他們現在住的這環境,吃的這些東西,對他們一丁點的好處都沒有,顧小娘子,您是主人家,不知……可否行個方便,把這些事都交給我來做。”

病**一幹仆從家丁保鏢護院麵麵相覷,一時躊躇。

顧湘也是無語,半晌道:“你們的人,你們說了算,唔,愛吃什麽吃什麽,愛怎樣怎樣。”

小廝跟在顧湘身後,把藥材收拾出來扔到門內牆角處:“請便。”

他正好不必操心這些人的夥食了。

為了養活這些傷病號,小廝幾日下來,每天從自己養的那些大塊頭口裏奪食,偏又不敢不喂飽他們,鬧得人心煩。

小廝天性裏可不是喜歡養毛茸茸,他對這些大塊頭們其實真沒什麽耐心,要不是陰差陽錯地養了這些時候,好幾隻同他家小娘子都有了感情,他擔心小娘子回頭擼不到毛茸茸,心中再不暢快,否則他都要把這些大塊頭們當夥食供給這幫傷員吃了了事。

現在有人樂意接手這些麻煩,他很是讚同。

王萍萍一怔。

顧湘看了看天色,就轉身準備去做飯燒菜去。

雖說這幫病人不能吃她做的菜,她心裏是有點可惜,這可是活生生的美食點。

不過,她可沒有強迫別人吃她做的菜的愛好。

顧湘領著人走到灶台邊上,見謝尚蹲在灶台前,盯著籠子裏的野雞發呆,不由笑了笑,舉目看了看立在不遠處,和皇帝小聲說話的趙瑛,揚了揚眉。

“該辦的事都辦完了吧。”

所以剩下的,也就是吃吃喝喝。

她硬是要和張捕快走這一遭,暫且不回京,當然不隻是為了探望病號,這些病人們她又不認得,若是遇見了肯定救,可沒遇到也不會刻意去關注。

如今家裏小廝救都救完了,她自然也沒有再做些‘售後服務’的心思。

顧湘話也不多說半句便離了病房,王萍萍鬆了口氣,忙自己動手把窗戶都堵住,又交代了幾句,便去熬粥,順帶還要尋一尋那徐誌岩在何處,他是馮家家將……看服飾,眼前這幾個似都是劉家的下人。

王萍萍蹙眉,心下很是不耐煩,隻她都進了門,總不好什麽都不做便走,省得露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