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麗笑得不行。

“這幾個小丫頭,如今總算是像了那麽點樣子。”

真是不容易!

秋麗從來不說,可心裏真覺得這幫小孩兒也該走出來了,實無必要去自卑。

她還是從戲歡閣那樣的歡場出來的,跟了小娘子之後,一向都沒覺得自己出身低,給自家小娘子丟人。

可她也能理解這些孩子,這些孩子到了京城,一直都有些戰戰兢兢的,連吃飯都要看人臉色。

畢竟大部分都是沒了家,沒家人舍棄的,一直以來,心中傷痕難以痊愈,秋麗聽自家小娘子說起,有些傷隻能靠時間來治愈,有些傷,再漫長的時光過去,仍然會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刺痛。

樂兒到如今也沒把自己真正的姓名說出來,其他女孩子更是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都是隨意起的混著叫,秋麗有時候喜歡她們的乖巧,有時候又忍不住心生憐憫。

最近自家小娘子不在,樂兒這群小丫頭每天連睡覺都睡不踏實,但凡有一點動靜,她們就要驚醒。

秋麗愁得不行,還是老狗有法子,把家裏大可愛和小柿子哄到小丫頭們房門外麵去住。

果然,樂兒這群丫頭的心思就安寧得多,每天還變著花樣讓廚房給小柿子做狗飯吃,秋麗每天看見快要重新變成個球的小柿子都發愁,萬一小娘子回來看見這麽個球,再當他們換了她的愛犬,那可如何是好?

這當然是玩笑話,小柿子那粘人的小模樣,再膨脹一圈,自家小娘子也不會認不出。

樂兒把煮好的藥包用力捶打了半晌,連藥帶湯,緩緩地澆到顧湘的肩頭。

顧湘吐出口氣,舒展開眉眼笑道“真舒服,以後樂兒不如就去隔壁成師傅的藥鋪當個學徒,我記得成師傅的孫女也在,你們年紀差不多,湊在一處也好說話。”

也是最近,顧湘才發現樂兒懂些藥理,每次顧湘配藥酒,讓別人去抓藥,總要解釋半晌,讓樂兒去,不光抓回的藥材品質高,還便宜,解釋起來也是一點就通。

小丫頭聰明的很,在這方麵頗有天分,顧湘也在考慮給她找個好地方紮紮實實地學一學醫術。

樂兒今年還不到十五歲,她自己總覺得自己老大不小,在顧湘看來,分明還是孩子,正是學習的時候。

旁邊夕月,花朝兩個丫頭一人托著一頭,把一大塊橢圓形的木板輕輕放到水池裏去。

兩個人放得極穩當,木板上安置的花朵,連露珠都不曾掉落,碧青的花瓶被水光一映,晶瑩通透,十分漂亮精致。

碗碟都擺放整齊,碗裏的雞湯撇幹淨油脂,隻剩下清亮的湯底,顧湘伸手從裏麵撈出一綹龍須麵吃,麵條在齒間彈動,又勁道又滑溜,熱騰騰地吃進肚子裏,渾身舒坦得緊。

吃了大半碗麵,肩膀讓夕月不輕不重地揉按,花朝拿了裝了藥材和花的麻布包,輕輕給她按摩修長的大腿,樂兒時不時地添些熱水。

顧湘眯著眼,享受美食,順帶享受一下美人的殷勤,眨了眨眼,忽然道“我好像忘了點什麽?”

樂兒茫然“什麽?是不是小柿子沒過來?一會兒我去叫一聲。”

顧湘恍然“啊,可能是沒看見小柿子?”

夕月,花朝兩個頓時笑起來“小柿子最近都在我們院子,待會兒我們去叫它,知道小娘子回來,她一定很高興。”

一想到自家的小可愛,顧湘頓時顧不得旁的,高聲交代外頭人去尋,不光是小柿子,她也很想念大可愛的。

一路護送美人回家,被撂到院子裏好半晌的安國公“……”

安國公當然是不可能生氣的。

老狗更是個仔細人,雖然雪鷹故意打岔兼用了些手段,愣是讓自家小娘子忽視掉了安國公。

家裏一群小使女也是個個都忙小娘子的事,把旁的都忘了,老狗卻不會這般大意。

小娘子把管家的活交給他,就是相信他能查漏補缺,別讓這些被嬌慣得都不大長腦子的小丫頭們,再把天給捅個大窟窿。

現在就是老狗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趙瑛被安排得極為妥帖,老狗把人送到‘顧記’食肆景觀最好的座位上,就在戲台子旁邊,臨水臨山,鬧中取靜,風景宜人。

老狗還專門去了廚房一趟,叮嚀了幾個小廚師,讓他們別隻顧著給自家小娘子做菜,客人們也要注意,尤其是要讓安國公吃好才是。

雖說他們心裏也不是多怕安國公,但還是要客氣些才好。

趙瑛麵前,很快就雞鴨魚肉地堆滿了桌子,他卻有些心不在焉,半晌不見他夾一筷子菜。

老狗心道,得虧家裏的小廚子們一門心思都在自家小娘子身上。

小娘子說過,回來要檢查他們的廚藝,這會兒大家都緊張得很,要不然看見安國公這種吃法,廚子們非氣死不可,指不定都再不樂意招待這尊佛!

趙瑛耳邊隱隱能聽見水聲。

阿湘去沐浴了。

他低下頭,覺得心口跳得有點快,不著痕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沒覺得熱,反而冰涼,應是出了不少汗。

難道生了病?

趙瑛蹙眉,最近很忙,病了可是麻煩。

一走神,趙瑛仿佛又聽見水聲,驟然轉頭四顧,心跳聲越發快起來,似乎全身都滾燙,眼前出現了一些絕不應該出現的幻象。

趙瑛猛地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站起身,輕咳了聲,一臉嚴肅地叫了老狗過來。

老狗嚇了一跳,神色也不由凝重。

趙瑛肅然道“我想吃包子。”

老狗“……”

他以為安國公想殺人!

老狗客客氣氣地應了聲,讓廚房送了一籠包子過來,配自家小娘子早些時候醃製的各種小鹹菜。

趙瑛眉眼舒展,一邊吃包子,耳邊的熱意散了些“對了,過幾日宮裏會派個嬤嬤過來,教一教禮儀,待阿湘冊封公主那日,宮裏儀式還挺繁瑣,命婦都要來見禮,多少要學一學。”

這話,安國公說得是輕描淡寫,顯然更重視筷子上的黃花魚。

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