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苗遠也歎了聲：“會射箭麽？整這些門麵功夫有什麽用。”
謝蘭芝登時側目，兩個公子對視一眼，不免心有靈犀。
“今天馮大家……”
“馮大家在樊樓……”
兩人一對眼，齊齊歎了口氣。
謝蘭芝是安寧長公主的獨子，別看小小年紀，卻已被封為郡公，是當年先帝留下的旨意交代好的。
苗遠的身份比起謝蘭芝就低得多了，他娘是官家的奶娘，算是官家的奶兄弟，正在國子監讀書，到沒什麽出身。
不過他姐姐如今在宮裏做貴妃，雖說已不大得寵，卻還是很有體麵。
他在皇帝麵前也算是掛了名號的佳公子，這回來觀公主的冊封禮，那是官家明明白白暗示過的。
沒錯，就算是暗示，也是明明白白。
那些聽不懂皇帝暗示的人，也到不了皇帝身邊，就算他們聽不懂，也總會有人讓他們懂。
謝蘭芝和苗遠都是京城頗有名氣的公子哥，說白了就是紈絝子弟，當然，他們肯定不承認自己是紈絝來著。
隻是正經一心隻讀聖賢書，或者早早有差事，要幫家裏做事的公子們，顯少能比他們會玩，更比不上他們的名氣。
雖說在其他人眼裏，他們都有些紈絝習性，但這些都不會表露到陛下麵前，在陛下那兒，他們自然都是很好的孩子。
兩個人心裏都猜，陛下大約是想在他們在這些人裏，給這位新晉的公主擇婿。
這陣子家裏父母長輩們也多在討論這事，不過，別看是他們的婚事，但這事和他們還真沒多大的關係。
謝蘭芝不是對顧湘有意見，是不喜歡這種被人挑挑揀揀的感覺。
從小到大隻有他挑揀別人的，哪裏輪得到別人來挑揀他？何況那隻是個假公主，又不是真的。
論血脈關係親近，他和官家是正經的血脈相連，那個……什麽永康公主又算什麽？
當然，這些話謝蘭芝也不會說出口，隻是在心裏想想罷了，要是真讓他娶，他娶了也無妨，反正就算是不娶這個公主，換成別的貴女千金，大體也都差不太多。
即便會聽話，謝蘭芝私心裏對所謂的永康公主也沒多少尊重，現在被迫過來應酬，必須要參加這種場麵活動，心裏早就不悅，尤其是頂著大太陽，沒完沒了地折騰這麽久，早煩得不行。
“瞧著就弱不禁風，會射箭麽？”
謝蘭芝嘖了聲，忍不住嘀咕了幾句。
“咳。”
苗遠輕咳，“聽說可厲害得緊，身邊養了好些高手。那日進京時的盛況，我是沒看見，可看見的人可不少，蘇哥他們到現在還經常說起那些老虎，獅子來。”
謝蘭芝翻了個白眼。
不就是些老虎，獅子，別人家覺得新鮮，他可不新鮮。
別說宮裏也養了好些，就是京城雜耍賣藝的人中，也不乏能馴服老虎，獅子的好手。
謝蘭芝又打了個嗬欠，就聽前頭一陣歡呼聲響起，他抬頭一看，果見兵士們舉著一頭鹿四處誇耀。
“嗬。”
苗遠見謝蘭芝翻白眼，笑道：“別管是誰獵的，有沒有造假，完了就是好事，說不得咱哥倆還能趕上馮大家的……”
說話間，苗遠忽然覺得哪裏不對，眼角的餘光便見身邊的伴當麵上露出極驚恐的神色。
“怎麽了？”
他順著伴當的視線一抬頭，臉色驟變：“啊！！”
謝蘭芝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臉色頓時煞白，雙腿發軟，拚命地想跑，一時卻僵立當場。
隻聽刺耳的破空聲傳來，一道黑影兜頭罩臉地朝著謝蘭芝和苗遠的頭上撲至。
左右都聽見了動靜，不遠處獵場的人，還有禁軍的兵士，齊刷刷色變，仔細一看看出撲至的是一隻鷹！
可這鷹比尋常的鷹大出不知多少倍，展開翅膀仿佛有一人高那麽長，還很寬，一時竟遮蓋了天日一般。
眾人回過神，奔逃得奔逃，呼和的呼和，還有人趕緊去拿弓箭，可根本來不及了。
可能因著剛才天陰了一陣，又起風的緣故，他們根本沒注意到這鷹是什麽時候到了謝蘭芝和苗遠這些公子哥的頭上，此時注意到再做處置，根本來不及。
果然——黑影飛撲而至，謝蘭芝麵上一絲血色也無，雙腿發軟，普通跪坐在地上，心道：“完了！”
他這回就算不死，恐也得不了好。
耳邊陡然爆出一聲尖利的鷹鳴，周圍驚呼聲四起，謝蘭芝閉著眼抱著肩膀瑟瑟發抖，等了半晌，沒等到疼痛，隻感覺一陣大風吹來，風沙掛在麵上，臉頰生疼。
他這才悄悄睜開眼，隻見那鷹就倒在離自己不足一步的地處，眼睛上一支長箭刺入，顯是死了。
謝蘭芝轉頭四顧，一時看不到是哪個神箭手救了他。
苗遠吞了口口水，扯了扯謝蘭芝的胳膊，伸手指了指前頭，謝蘭芝順著他的手看去，正好看到那位永康公主收起弓箭，翻身飄下馬，長長的外衫飛起，在空中打了個旋，陽光落到她麵上，隻襯得她眉眼都仿佛鍍上一層金彩。
謝蘭芝胸口撲通撲通了好一陣子，瞠目結舌。
苗遠輕聲道：“好厲害！”
別看他們這些人張口就說自己射箭能百步穿楊，射個虎豹豺狼，仿佛都不是事。
可他們經常打獵，才更知道這鷹在空中如閃電一般俯衝時，想要一擊致命，那是極困難的事。
不敢說非得有李廣的本事，至少在禁軍中能做到這一步的，必是排名靠前的神射手，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謝蘭芝一下子麵紅耳赤，抬手輕輕地抽了自己的嘴一下。
顧湘盯著自己獵的鷹，也是鬆了口氣。
雪鷹幾步過去把鷹提起來：“回去做成標本，擺放在小娘子的書房如何？”
顧湘：“……”
江司讚腳底下發飄，走到顧湘身邊扶住她，臉色卻是十分難看：“怎麽會有……鷹？”
這可是公主的冊封禮，若今日傷了人，見了血，之後還怎麽祭祀宗祠？若不祭宗祠，公主的冊封禮哪裏算完成？
“老天保佑！”
江司讚趕緊念了聲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