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縣的聲音都在發抖。
他不是瞎子!
那令牌是皇城司的,還不是一般的察子的令牌,要是一般的察子到了,王知縣身為地方官,到也不至於害怕。
但那是正經能調動三軍的金令。
隻有皇城司的人出外執行重大任務時,才能經由陛下恩準,取出金令隨身攜帶,好便宜行事。
地方官府見金令如見陛下。
今天別管這小郡主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要照人家這貴人的指示做。
而且這位張口就能說出知州的名姓,便是不亮這金牌,他也不敢不遵命。
花知縣一邊抹汗,一邊低下頭,彎下了腰,急聲道:“這位,這位上差,很不必驚動程知州他老人家。”
說話間,一向斯文的花知縣惡狠狠地瞪了旁邊幾個衙役一眼。
衙役們心裏一緊,連忙直接朝著那小郡主衝過去。
幾個衙役心裏本來還提著口氣,實是這小郡主身邊也帶著使女仆婦好幾個,隨行的侍衛也有七八個,瞧著都是膀大腰圓,很是不好惹。
衙役也是硬著頭皮往上衝。
結果一衝上去,那幾個侍衛對視一眼,登時撒丫子就跑,還有一個撞到小郡主的肩膀,撞得她一趔趄。
衙役們也愣了愣,不過到底是多年老吏,到也沒愣神,三兩下就把那小郡主揪住整個捆了起來。
小郡主駭然色變,麵上懵懂,尖叫起來:“不許碰我,髒!你們是不是瘋了,她說我是騙子,你們竟然敢聽,父皇很疼愛我,我,我要見劉公公,劉公公能證明我的身份!”
花知縣心裏提著口氣,忙讓一幹衙役把人直接先押送回去。
“哎!”
先把人帶走,讓這場麵冷淡下來,似也沒什麽壞處。
至少此事傳揚出去,八賢王的名聲就能保住。
而且眼前車裏的人也不知是哪個,看起來頗厲害,若把這位‘小郡主’留在眼前,萬一一個不小心,直接讓人殺了,他臉上也無光。
花知縣總覺得這些騎士個個目中殺意沸騰,實在有些駭人。
顧強,顧涵和小張氏三人麵上神色呆滯,他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顧涵和小張氏其實對車裏貴人的聲音有點熟悉,可她們母女兩個再也想不到,這三言兩語就能把對她們來說宛如噩夢的那位小郡主給關入大牢的貴人,居然是顧湘!
顧湘一點準備的工夫都不給別人留,那小郡主被帶走的背影仍在,她就扶著薑氏下了車。
薑氏早就忍不住,兩步奔到顧涵身邊,蹲下身仔細去看大侄女,看到大侄女臉上青紫交加,眼睛都是腫的,脖子都有重重的勒痕,薑氏腦子裏嗡地一聲,勃然大怒,猛地轉頭瞪向秦家的人。
秦峰麵上一派茫然。
他娘周氏卻是愕然地看著這邊,心裏一抽,總覺得事情不妙,下車來的這人,瞧模樣這不是他們老顧家的三丫頭顧湘?
顧湘這是真出息了?
縱然沒有,她身邊帶著的這些人也不好招惹。
她眼珠子轉了轉,本能地就露出些許諂媚來,連聲道:“哎喲,你看這事鬧的,我也是為了大丫好,她得罪了人,要是不……”
她話音未落,薑氏猛地衝過去抬手猛地扇了她一嘴巴,打得顧涵這婆母滿臉不敢置信。
“你敢打我?”
“你看看我敢不敢!”
薑氏又抓又撓,又踢又踹,揪住周氏的頭發使勁拽。
“哎喲,哎喲!”
周氏疼得眼淚鼻涕橫流,“疼疼!”
秦峰嚇了一跳,也心疼得很,忙抬腿就要衝過去,顧湘冷笑了一聲,老狗猛地向前一步,一伸腿,秦峰就一趔趄撲倒在地,陳旭很自然上前一腳踩住他的後背。
“娘!”
他一時卻顧不上自己,高聲道,“你們要作甚,放開我阿娘!”
眼看他娘已經被薑氏抓得滿臉血痕,臉上甚至掉了塊兒肉下來,頭發也被揪下好幾把,秦峰滿臉抽抽,心疼得要命。
薑氏瞥了他一眼,更是生氣:“混賬,你們聯起手來打我們家大丫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她會疼,怎麽不知道我們這些當長輩的會心疼?現在喊疼,我呸,老娘今天就讓你們知道,敢動我家大丫,弄不死你我就不姓薑!”
顧湘眨了眨眼,隻好再看看老狗。
老狗了然,心道:他們在,要是能讓薑娘子吃了虧,那他們幹脆找塊兒豆腐把自己給撞死算了。
他腳下一用力,踩得秦峰臉色發青,嘴唇發紫,直翻白眼。
薑氏是女子,力氣不足,恐打不了這秦峰,但老狗他們肯定不能放過這廝。
顧強看著薑氏,渾身顫抖起來,老淚縱橫。
小張氏猛地站起身,也撲過去和周氏廝打起來:“讓你打我閨女,讓你打我閨女!”
顧湘吐出口氣,輕輕把自己鼓起來的臉壓回去。
薑氏和小張氏兩個平日裏可都不似其他村子裏的媳婦,兩個人往日都要臉麵,就是小張氏並不讀書識字,和村裏別人家的媳婦比,那都是嫻靜得很。
一眾老百姓們都看得呆了眼。
顧湘也是無奈,小聲道:“伯娘,阿娘,你們仔細手疼。”
老狗趕緊特別有眼力勁地直接進了秦家,拿出兩把掃帚遞過去。
他也考慮過門口戳的那把砍豬草用的刀,後來想了想,弄出人命似乎是不太好,別再嚇到小娘子她阿娘。
顧湘由著母親去出氣,自己走上前,一彎腰把顧涵抱起來,直接抱到車上。
顧涵:“……”
“阿姐,除了嫁妝,還有什麽要帶的?”
顧涵茫然地搖了搖頭。
顧湘微笑:“那就先把阿姐的嫁妝帶走,唔,不過阿姐同秦峰合離,肯定要分家產,讓陳旭看著辦好了。”
顧涵張了張嘴,眼眶發紅,一時卻發不出聲來。
朝廷律法規定,女子合離,要分一部分家產,但這等事在鄉下很少見,除非女方家世特別好。
顧涵可不知道律法有什麽規定,她也沒敢想過合離,更沒敢想過還能分家產,但此時看了秦峰狼狽地趴在地上,再看讓她一見就嚇得直哆嗦的婆母被阿娘和嬸嬸打得鼻青臉腫,都看不清楚原貌,心裏不由痛快了些,就連傷痛都仿佛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