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涵隻覺嘴裏都是苦的,連嘔了好幾下。
顧湘趕緊從車裏拿了些薄荷糖出來給她含著:“好歹壓一壓。”
秦峰愕然地看著顧涵,腦子還有些轉不過來,不知道顧涵是什麽意思。
雖說秦岩回家和家裏人說過,顧涵說了好些不中聽的話,但他肯定不能原樣照搬,秦峰一直都沒當回事。
他從來沒有把顧涵看在眼裏,一直以來也隻是覺得,自己想怎樣就能怎樣。
他不想要顧涵了,丟掉就是,如果想要,顧涵也絕不會走。
這年月,哪有女子主動提什麽合離的。要說那些富貴地處,貴女們家裏疼得緊,養出了些驕縱來,偶爾也有鬧得厲害的,真同男人合離,可像他們這樣的小城,幾年都出不了一回合離之事。
秦峰了解大丫,大丫是個再老實厚道不過的女子,哪怕他就是動手打了她,還打得很凶,她也不會動那些個花花腸子。
“你說什麽?”
秦峰壓低聲音,麵上已是陰雲密布。
那邊周氏也氣得跳腳:“@#¥¥%……”
這蠢物害得自家宅子都成了這般,她必須得賠!
周氏嘴腫得說不出話,卻是使勁給兒子使眼色,告訴兒子必要讓對方賠,不加幾倍賠償,就別想再入秦家的大門!
她想象了半晌自己怎麽從姓顧的口袋裏把銀子掏出來,要足夠再蓋三五個秦家的銀子才行,一時竟也沒聽明白顧涵的意思。
周氏在心裏惡狠狠地道,不從這蠢物家裏撕下一塊大肥肉,這姓顧的一家子就不知道厲害!
那蠢物害得家裏這麽淒慘,要是輕易放過了她,她以後豈不是要爬到自己腦袋上去了?
她這個做婆婆的,以後還怎麽收拾兒媳婦?
顧涵舉目抬頭,秦家的宅子依舊亂七八糟。
“我嫁到秦家時,秦家隻租賃了兩間房,房子又細又窄,小叔子隻能拿灰撲撲的簾子隔開一個小隔間勉強起居。”
“這兩年我三更起五更眠,把小小的雜貨鋪子支應起來,雖未大富大貴,卻也對得起你們秦家了。”
“如今一切成空,我這心裏——反而暢快!”
顧涵回頭看妹妹。
妹妹立在石階下,神色淡淡,身形明明也不算多高大,卻讓她心安。
“我不苦的。”
有這樣的妹妹,她為何還要言苦。
顧涵轉身,盯著秦峰和她那滿臉猙獰的婆母,冷聲道:“今日合離,恩斷義絕。”
她一連說了三遍。
一遍比一遍聲音更重。
秦峰和周氏等人終於反應過來。
“什麽!?”
周氏勃然大怒,哪怕掉了牙,腫著臉都不顧了,含含混混地怒罵,“你個賤蹄子竟然還真想被休?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敢不敢!”
雪鷹抬腳輕飄飄地挑了周氏一下,絲毫不曾用力,把人挑到秦峰,秦岩兩兄弟身上,砸得兩兄弟一下子倒在地上,麵上慘青一片。
尤其是秦峰,他本就重傷未愈,這會兒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頭暈目眩,眼前發黑。
顧湘笑了笑,隻對顧涵道:“大丫姐,你別閉眼,仔細看看,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麽?不過人生路上一小小攔路石,踢開便是了。”
顧涵莞爾:“妹妹說的是。”
說起來她見妹妹近日言行舉止間,越見溫和,便是得了大造化,麵對鄉親們時也從無半點傲氣。這到不是不好,隻顧涵成親這幾年,陡然又覺得女子脾氣太好,人太好,便容易受氣受欺,她有時想,寧願妹子是個跋扈人,厲害些才沒人敢惹。
現在看來,到很不必她來擔憂。
顧湘回眸掃了秦家人一眼,輕輕扶了顧涵一把,讓她上前去。
顧涵幽幽道:“合離書,婚書給我,今日便去衙門銷毀婚書,我隻當做了一場噩夢便是。”
秦峰、秦岩兩兄弟牙呲目裂,幾欲嘔血。
周氏仍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各種聲響,四肢亂顫,顯然是不同意。
秦峰深吸了口氣,低聲道:“大丫,你當真如此絕情?”
顧涵一怔,心下隻覺不敢置信,到底是誰絕情?她臉上的傷雖去了些,可尤留下痕跡。
阿湘說,必能讓她恢複如初,絕不留疤痕,但那是阿湘有本事了,手裏有好藥,聽大夫的意思,那一小瓶玉顏粉,隻用到的藥材就能抵個百十畝的地,那還是便宜來說。
若是沒有阿湘,她顏麵必要毀損,傷也難好,抑鬱之下,許是連這條命都保不住。
不,沒有阿湘,必是要在那個小郡主手中受辱,哪裏還有她的活路?
顧涵一絲和他說話的興致也無:“合離書。”
秦峰眯了眯眼,目中隱隱露出幾分陰狠:“想要合離書,也行,拿出三千兩銀子,賠我家這宅院。”
他目光掃了眼顧湘,冷聲道,“便是你們背後有人,可我們秦家也不怕,真要讓我不痛快,你們也別想好過。”
秦峰一句話說完,就見顧湘和顧涵二人神色都不變,眼神淡漠,心裏越發憋悶,到從心底泛起一股戾氣:“我是打了你,可分明是因為你不守——”
啪!
顧湘一巴掌抽到秦峰的嘴上,麵上依舊不帶怒氣:“秦家現在還在,你和你弟弟還能讀書。”
秦峰驟然收聲,心裏一冷,一下子就把那些怒氣澆滅,眼神落到顧湘身邊那使女身上,對方也沒做什麽,隻有一下沒一下地拿纖細的手指在雕琢那塊從他家門口撿起來的青石。
青石堅固,在這使女手裏卻是任意揉圓捏扁,一塊塊碎石落下,輕易得仿佛摘花。
秦峰可不覺得自己的脖頸比那石頭硬。
對方隻廢了他和弟弟的手,他們兩兄弟就從此再難寫字,哪裏還有未來可言?
劉公公和小郡主就算哪日能翻盤,秦家怕也等不到那一天。
秦家當家的秦忠,終於匆匆趕到,見此情形,隻歎了口氣,讓秦峰寫了合離書,又歸還了婚書。
顧涵輕輕一笑,整個人是渙然精神:“今天這天可真藍。”
顧湘一邊令人去衙門備案,一邊笑道:“恭喜姐姐,終得解脫。”
眼看姐妹兩個喜逐顏開,秦峰幾乎把牙齒咬斷,冷聲道:“我到要看看,你們能有個什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