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他們收拾殘局收拾得挺利索。

不過兩個時辰不到,天還沒大亮,山道上的血都清理得幹幹淨淨,隻剩下水漬。

顧湘睡了一小會兒,睜眼連洗漱都不曾,就聽雪鷹平鋪直敘地道,出去幫李生幹活,半路上發現有人在山裏躲著偷窺,過去一瞧,有劉太監。

偏是山窩窩裏,夜深人靜,靜謐無聲。

雪鷹順手就把人宰了。

不過掉到山崖下頭跑了一個。

雪鷹覺得那人可能還能活幾天,但也活不長,她嫌山裏風冷露重,又急著去打架,一時就沒追。

顧湘:“……哦。”

她是該叮嚀兩句,下回讓雪鷹記得務必趕盡殺絕?還是該說什麽?

雪鷹笑道:“就算那人活了,聽見咱們的聲音也保他遠遁三千裏,絕不敢再靠近半步。”

顧湘:“……”

她對這個劉太監,始終心存戒備,也做好了很快要同他麵對麵硬杠上一場的心理準備。

顧湘為此還在紙麵上提前模擬過一些對策,怎麽見麵,怎麽說話,怎麽套話。

她很知道自己的缺點,每次遇到些什麽事,當時很容易就腦子裏一片空白,事後才反應過來,她似乎處置得不合適,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因著這個,她是一點都不喜歡打沒有準備的仗。

偏偏這人世間,大家能遇到的各種事,很多都是突然發生的,不可能給你任何的準備時間。

就像今天這事。

顧湘眨了眨眼,打了個嗬欠,沉吟半晌,幹脆把被子拖過來裹上又倒在**睡了過去。

雖然外麵正亂,但其實和她沒多大關係。

顧莊的麥場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尤將軍為首的朝廷官兵,被拿各種魚線栓成一大串,老老實實地跪坐在東邊。

黃步友剩下的一幹弟兄,大體還有六十幾個,之所以能剩下這麽多,還得感謝他們先去了一趟顧宅,在宅子裏丟了不少人,要不然恐怕連這點也剩不下。

尤將軍此時是後悔不迭。

黃步友也反應過來,他是上當中計了,因為顧家那小娘們幾句話,愣是嚇得他六神無主,自己人打起了自己人。

他到是沉默得很,心裏卻並不怎麽生氣。這種事他見得多了去,從他開始幹這樣的事,他心裏就想過,或許哪一日他栽個跟頭,便是腦袋搬家。

他一直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有幸能報了劉太監的大恩,再多攢一筆錢,功成身退,以後和兄弟們一塊去過富貴日子,那當然極好,可他也知道的,這種念想,也許最後也隻能是個念想。

那些綠林好漢們,哪個真想一輩子風裏來雨裏去地熬著,哪個不想將來能金盆洗手,至少那些混了十幾年的老江湖們,都是這樣想的。

能江湖熱血的,永遠隻有少年。

可就是黃步友也清楚,能功成身退的寥寥無幾,幾乎全是傳說,大部分都是幸運兒。

他希望自己能有這樣的運道,可要是最後沒有,既走了這條道,也沒什麽可怨的。

唯獨有一點,他想知道到底是哪出了錯,為什麽顧湘會提前知道劉公公的謀劃。

“為什麽?”

顧湘提著一籃子紅燒獅子頭,正給負責看管這些俘虜的陳旭,老狗他們擺飯,被問到頭上,就笑了笑。

“這可不關我的事,分明是你們自己彼此之間信任不足,才鬧出了這一出。”

“我猜,你們中也不是鐵板一塊,知道的信息都不互通。”

顧湘忽然一笑,抬手指了指唯二兩個待遇比別人好一點的‘俘虜’,蘇蘭蘭和李源。

“就他們兩個,還有他們身後的人,應該就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劉太監肯定沒告訴她們兩個。”

“他們想做什麽,大概也沒和劉太監商量。”

“你們彼此都不信任對方,心裏不知藏了多少思量,都是各自行事,動作頻頻的,還指望能順利?”

顧湘眨了眨眼,想了想又安慰了幾句,“不過就算你們沒上當,其實也是一樣的結果,我們顧莊當初設計改建那會,就是拿朝廷精銳禁軍,還有夏和大遼的精銳鐵騎當對手來改的。”

“去年年底,顧莊建到一半,我們的人便來過兩場演習,當時我的護衛隊,唔,他們都是勇毅軍出來的,之後又受過極嚴苛的訓練,不敢說比得上禁軍精銳,但比尋常軍隊都強了,他們帶著好幾個村子的村民,差不多有小一千人,我家小廝,使女領著村裏的老弱婦孺,依托我們顧莊的地形和各種機關暗道,並且隻守不攻,演習也就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勇毅軍就差不多折戟沉沙,全給消耗掉。”

顧湘說得挺平靜,麵上隱隱也有一點得意。

老狗忍不住瞧了自家小娘子一眼,癟了癟嘴,沒吭聲。

說起這事,他可不大服氣。

有本事把攻的一方換成您老人家的小廝,使女們?別的不說,隻要給他一個雪鷹,這場演習誰輸誰贏,那就猶未可知。

黃步友默默低垂下眉眼,歎了口氣。

“胡說八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汙蔑欽差,還敢綁架欽差特使,禦賜金牌在此,你們就不想想這麽做的後果!”

麥場上眾人其實心裏大都知道自己栽了,也知道自己是怎麽栽的。

唯獨蘇蘭蘭和李源兩人,這會兒迷糊得很。

他們兩個到沒讓跪著,雖說也讓人綁了手腳,到擱在陰涼處,剛才秋麗還找人給她們包裹了傷口,又給喂了點水和幹糧。

這兩位一路奔波,在顧莊村子裏沒吃到熱乎飯,就出顧莊去尋朝廷官兵去了。

可惜不知道算走運還是不走運,這兩人道不熟,又要抄近路,走小道,還是聽到尤將軍和黃步友交手時的動靜,這才摸到準確方向,一趕過去,就被卷入黃步友和尤將軍的交鋒。

李源高聲一招呼,說要助尤將軍一臂之力,剿滅這幫悍匪,為民除害——結果兩邊都警惕得不行,都沒把他們兩個當自己人看。

尤將軍雖然是和黃步友交上手,腦子裏還迷糊著,卻知道自己等人是來幹什麽的。

好家夥,這小子喊著要為民除害,是除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