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抬手輕按眼角,看了看秋麗記錄下來的諸多消息,吐出口氣:“我可是個和平主義者。”
秋麗:“??”
雪鷹頷首:“小娘子最不愛強迫別人,從來是以德服人。”
秋麗:這話聽來到還挺對,隻又總覺得有哪裏不大對的樣子。
這邊說笑間,成衣鋪子中,那崔娘子不知發出了什麽訊號,不過片刻工夫,門外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廝狼狽而入,滿臉的焦急:“崔娘子,人,人——人沒了!”
刹那間,成衣鋪子內,空氣凝滯,所有人臉色驟然大變,崔娘子猛地丟掉捂著臉的帕子,厲聲道:“什麽?”
不過瞬間,項大虎的刀便抵在崔娘子的脖頸之上,一張臉黑如鍋底,目中凶光畢露:“好啊,崔秀娥,你果然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毒娘子,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我說你為何總是要與我作對,連花滿桃的安置你也要插手,原來根本就存了背叛之心,很好,果然是個毒婦,我今日先殺你和這廝,不過你也放心,我會馬上送你那一家老少都去陪你!”
崔娘子臉色慘綠,厲聲道:“不要胡來,這是誤會!”
她已是六神無主,早日的精明敏銳是半分不剩,隻把那兩個小廝叫到眼前,疾言厲色:“究竟怎麽回事,什麽叫人沒了?你們說清楚。”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連忙你一言我一語搶著說話。
他們兩個都是崔娘子的親信,在本地的身份做得紮實清白,外人輕易不會起疑,崔娘子便把盯著花滿桃的事交給他們。
今日兩人輕車熟路,到了書院西街,從密道裏進了那處宅子,一進去,兩人就發現不對。
整個宅子靜悄悄的,桌上還殘留著吃了一半的煮蠶豆。
“屋裏的蠟燭還燒著,桌上的茶碗尤溫熱,可就是一個人都沒有,姓花的不見蹤影,老烏和小雅全都不在,我們仔細找過看過,大門緊閉,房子裏也一切如常,就是人不見了。”
兩個小廝描述得繪聲繪色,崔娘子的臉色灰白,她自認隱秘,除了寥寥親信,旁人絕不知這人下落。
一個時辰前她還通過特殊的手段確認過,花滿桃安然無恙,哪怕有人盯著她,就算覺察到,也應是跟著眼前這兩個小子過去,怎會毫無痕跡?
崔娘子心下不信,也顧不上其他,厲聲道:“我這就親自去看一看。”
項大虎此時雖暴怒,心中卻也是忐忑,暗恨道:“好,那我就隨你走一遭,若是花滿桃在,那還罷了,如果果真沒有——你不要怪我不顧,咱們這些年的情分。”
崔娘子哪裏還有精神聽項大虎說話,腦中一片淩亂,心思一動,卻是懷疑上項勝龍那小子。
她驟然起身:“你知道項勝龍在附近有多少暗點?”
項大虎:“什麽意思?”
崔娘子閉了閉眼:“大虎,你且冷靜想一想,我敢背叛夫人麽?夫人對我有大恩不說,我母親,妹妹,都靠夫人憐憫才得以活命,尤其是我弟弟,若無夫人的藥,他根本活不了多少年,哪怕為了他們,我便是死,又如何會背叛?”
項大虎一時沉默。
按理說,崔娘子所言不假,可有一點……項大虎看了看她,有一點,卻不知她是否真不知情。
當初崔娘子父親蒙冤而死,母親病重,小弟慘死,一家從殷食人家落到過不下去的地步,這起因,和夫人有些關係。
這事也是這幾年,項大虎和劉老大辦事時才意外得知,他也沒想到會這般巧合!
正因為這巧合,項大虎這才留了個心眼,拿捏住阿崔的把柄。
但此事阿崔應該……不知。
諸般念頭雜亂,卻也不過思量了瞬間,項大虎就回過神,輕聲道:“你想說什麽?”
“我的確轉移了花滿桃,但我主要是為了防外人,主要是擔心人多口雜出事,也是想著狡兔三窟,多留些底牌,並不曾想著怎樣瞞過咱們自己人,就是大虎你,也大體猜到人在書院街,可是?”
“項勝龍是有點魯莽,可他不傻,真要是傻子,也不能得夫人那般看重,我看他就很清楚我到底將花滿桃安置在哪兒了。”
崔娘子閉了閉眼,“不要自亂陣腳,你現在就告訴我你知道多少項勝龍的暗點?”
項大虎沉吟片刻,刀卻扔抵在崔娘子脖頸之上:“好,便再給你個機會——走!”
不多時,項大虎就扯著崔娘子出門,隻他們兩個並肩,其他人都分散開來,絲毫不見高調。
一連走了兩條街,進了一家雜貨鋪,一家胭脂鋪,出來時,項大虎麵上不顯,目中已是烏雲密布。
崔娘子臉色木然。
項大虎帶路,一路走到縣城北麵,菜場以西,這一片是棚戶區,住的多為流民,魚龍混雜,亂象繽紛。
兩人頗有默契,在一處淩亂的窩棚後駐足,項大虎手中短刀滑落到掌中,盯著崔娘子冷笑道:“到了閻王殿,記得等一等你的家人們,放心,我會給他們一個痛快。”
崔娘子目中隻見絕望,忽聽身後一聲高呼——“阿姐!”
她一怔,驟然回首,隻見妹妹立在不遠處,略纖細柔弱的身體微微顫抖,滿臉淚痕。
妹妹身邊還站著一人。
看到這人,崔娘子猛地僵住,腦中重重迷霧刹那間仿佛被利刃劈開,心中諸多不解都有了答案。
崔娘子沒回頭,隻聽項大虎悶哼了聲,坐倒在地。
顧湘這才緩緩而至,立在雪鷹身邊,對崔娘子揚眉一笑:“崔娘子放心,我是個正經的好人,從來不強迫為難別人的,來,請你喝茶,對了,你若是相得中號子自然好,若是相不中也無妨。”
她眉宇間十分柔和,特別客氣,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陳旭把車簾一開,就露出一張年輕而茫然的臉,顧湘不認得,可崔娘子,項大虎,卻是認得清楚。
這人正是花滿桃!
崔娘子的心一下子便沉下去,她都不必看項大虎,心中也知道一切成了定居,夫人身邊,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會相信,自己正是叛徒。
“終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