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桃腦子暈得厲害,耳朵裏嗡嗡作響,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又或者是幻聽。

顧湘神色自然淡定:“看看項大虎提供的這些資料,和崔娘子說的對比了一二,應該沒錯了,劉太監布置了不少後手,周圍附近殘餘的土匪都集中在一處,四下侵擾。”

“前日已經有同縣的小吏去過大李村,交代了要征兵,征發勞役,去抵禦土匪。大李村上下都很焦慮,我看很快就要到咱們顧莊,雖說有王知縣和周縣尉在,可要是壓力太大,恐他們也會為難。”

“如今有這聖旨便不一樣了,顧莊從此是我的封地,我的地盤,自然由我做主。”

花滿桃頓時低下頭去,訥訥無言,滿臉慚愧。

顧湘又笑道:“而且遺失聖旨不是什麽小罪過,咱們還是別弄丟為好。”

花滿桃登時臉上更紅。

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誤信了旁人,被人抓去,還讓人奪走了身上所有要緊的印信聖旨,又怎會犯下這麽大的罪過。

“我有罪,待回京後,我便向陛下請罪,認打認罰——公主千萬莫要如此!”

花家是京城名門,家中子弟皆很出眾,光是進士就出了一百多位,子弟遍及朝野,雖說沒有出一二品的高官,但三四品的官員卻極多,還有不少子弟從商,從軍,算是底蘊相當深厚的世家大族。

這花滿桃是花家這一代的幺子,自幼好讀書,雖然備受寵愛,卻是出了名的方正之人。

如今他在翰林院任職,雖然品級不高,不過六品,卻是陛下的親信之一,很得陛下青睞。

若不是陛下看得上眼,也不會專門挑他做欽差,來顧莊宣旨,挑選欽差時,陛下思索了半晌,挑了個臉最好的。

花滿桃額頭沁出一層冷汗,心下害怕,又很是困窘,胡思亂想了半晌,抬頭就見公主不知何時已經開始仿寫好了聖旨,又從口袋裏取出各種印信,輕飄飄地就蓋了上去。

“拿去晾幹,回村裏就差不多。”

顧湘笑道,叮嚀身邊的人,“這次不比上次,別告訴王知縣和周縣尉,他們兩個也怪不容易的。”

花滿桃:“……”

上次……又是什麽意思?

為何公主的動作竟是如此熟練?

這印信都是哪裏來的!

更可怕的是,花滿桃沒忍住,上前看了一眼,印信竟是絲毫不錯,聖旨也很像,普通的地方官員說不定還真分不出真假。

顧湘笑道:“花翰林,勞煩你來看一看,你帶出京的金牌是哪一塊?”

花滿桃:“??”

“我猜可能沒有一樣的,欽差用的禦賜金牌與這些都不同,不過無妨,做個樣子罷了。”

顧湘擺擺手,老狗就過去幫花滿桃整理衣衫,替他穿戴整齊官服,配上金牌。

“欽差在,誰敢說這聖旨不是真的?”

花滿桃砰地坐在地上,臉上全是冷汗,目露驚恐,愕然地瞪著顧湘。

老狗笑了笑,憨厚地道:“聖旨這東西,誰寫的並不重要,至於真假……隻要陛下說是真的,自然就是真的,花翰林怕什麽?”

他現在說這樣的話,全然不見當初第一回 看自家小娘子如此驚人操作時,那古怪的,仿佛隨時要捐軀的表情。

顧湘想了想,卻是搖頭:“是有些不好,我是女子,陛下自然會容我幾分,這樣如何,花翰林你且病一病,一路昏睡過去吧,若真要朝中知道此事,再鬧出事端,把一切推到我身上便是。”

她輕笑了聲,一指老狗和陳旭。

“我身邊這麽多人,你失了欽差儀仗,連個護衛都沒有,又怎麽能違抗得了我?”

花滿桃咬牙,低下頭去:“還請公主將我縛住便是,別忘了塞住口,以免我出聲。”

他若是安然無恙,見人假冒聖旨,自然要拚死阻攔的。

可花滿桃覺得,這時候真不是表現自己氣節的時候,他口舌也不伶俐,人家公主都準備得這麽齊全,他想必不能憑著一張嘴,就說動對方別做這等能把人嚇死的事。

顧湘一下子笑了,點點頭:“別急,那回村之前再綁如何?現在先吃點東西?”

軟糯可口的粥,香噴噴的大包子,大塊大塊的,吃到嘴裏香得讓人口水直流的牛肉。

花滿桃瞬間就感覺腹中有饞蟲廝打不休,一口咬開包子,肉湯滾入,香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這都有好幾個月的光景,自從他中了招,讓人抓去,便是對方也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可他哪裏又能吃得下去?

在此之前,他並無多少感覺,甚至毫無食欲,此時一個包子下肚,花滿桃才忽然感覺到饑餓感來勢洶洶,幾乎不能控製,一時沒忍住,花滿桃一手抓包子,一手拿餅,狼吞虎咽,一口氣全都吃了個幹幹淨淨,連粥米的米粒都舔進了肚子裏去。

顧湘看他表情可憐,幾乎忍耐不住想再多給他吃些,深吸了口氣轉過頭去,這才抑製了自己憐愛的情緒。

花滿桃許久沒正經進食,這忽然開了胃也不能多吃,容易吃壞肚子。

無論花滿桃是什麽心思,眾人快馬加鞭,迅速回了顧莊,才到顧莊村口,就見村裏一片混亂,老族長帶著幾個後生,正同一隊十幾個衙役對峙,雙方劍拔弩張。

“你們要作甚?造反不成?如今有土匪進攻同縣,同縣百姓勠力同心,抗擊亂賊,征發糧餉,征發兵役,那也是為了鄉親們的安危!”

“放屁!昨天你們剛征發了一批糧,當我們不知道,全進了你們知縣他小舅子的口袋,竟在縣城賣高價糧食,還有征發兵役,全是讓我們去做苦力,還有送死的。”

幾個後生齊齊怒道。

為首的衙役臉色驟變:“胡說,敢汙蔑朝廷命官,你們想造反——”

啪!

“啊!”

衙役話音未落,眼前一黑,都沒看清楚人,臉上就被甩了一巴掌。隨即耳邊聽到陰森森的聲音:“呱噪!永康公主在此,爾等冒犯鑾駕,該當何罪?”

這一隊衙役都怔住,齊齊嚇了一跳。

不等他們說話,陳旭就帶著人一擁而上,人人目光冷峻,凶神惡煞,將一幹衙役掀翻捆住,扔到一邊。

後麵車上,花滿香猛地打了個哆嗦。果然——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