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南拎著剛買的朝食匆匆回家,心裏卻想著心事。

大兒已經三年多沒回家,上次他走時,因為他不許孩子去王家本家住,他們父子有些不愉快,這回兒子回家,他得好好勸勸他。

他不是攔著不讓兒子上進,隻是本家裏有些事,兒子不知道,若不小心卷進去,恐生亂子。

王平南心裏有些亂,吸了口氣,吸入滿腹的甜香,身體登時放鬆下來。

顧娘子做的吃食真是好。

他第一次嚐過,就忍不住回憶過往,想起很久以前見過的那個人,當年也有那麽個女子,身為高家貴女,卻不甘心隻做個閨閣女兒,短短二十幾年的生命裏,做出多少男子不及的大事!

可惜死的太早了。

都說陛下把她的愛女抱養宮中,按年紀算,應是三公主?

王平南腳步一頓,蹙眉,想起三公主,他登時明白為何對顧娘子總有些熟悉。

她長得有些像高家的女兒。

王平南搖了搖頭失笑,他還真是糊塗,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也能瞎聯想。

他一個小人物,還是多惦記惦記家裏吧。

不知兒子帶朋友回來沒有?

王宅

薛麗娘目光在斑駁的桌椅上劃過,眉頭輕蹙。

“安城這等窮酸僻壤,的確是委屈薛大家了。”

王敬祖麵上略帶幾分諂媚,小心地道:“薛大家是否口渴?我這便讓小米去買些果子。”

“不必。”

薛麗娘心裏有點煩,衝王敬祖一擺手,皺著眉便向外走去,“王公子自去忙,我已經定了酒樓,這便去迎高公子。”

王敬祖心下一急,連忙追出,追到門口正好撞上買了朝食回來的王平南。

王平南怔了怔:“老大,幹什麽去?爹特意去給你買了顧娘子親手做的朝食,很是難得……”

“不吃,別擋路。”

王敬祖伸手一推,推得王平南踉蹌了幾步,卻是看也沒回頭看上一眼,徑直衝了出去。

“爹。”大門內,王耀祖剛燒開了水出了廚房,見狀大驚,兩步過來扶住父親,檢查了下見父親無事,才恨恨道,“這個白眼狼!爹,你管他作甚,我看這混賬東西早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叫什麽!”

也就是他爹擔心這個白眼狼的前程,否則把他的做派說出去,這混賬東西非被吐沫星子淹死了不可。

王平南搖搖頭,把手裏提著的朝食遞過去。

王耀祖還待數落,卻聞一股暖烘烘的香味傳來,低頭看到盛在竹筒裏的骨酥魚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再看用油紙包好的,瑪瑙紅的烤乳豬,登時把什麽王敬祖之流拋到九霄雲外去。

“走的好,那種白眼狼,哪配享受這個?給他吃要折壽的。”

王平南:“……唉!”

安城的秋風冷得刺骨。

“整個安城,就沒一處看得過眼的客棧。”

醉花樓前,薛麗娘一聲嫌棄的話語,招引得周圍好些食客側目。

“我看也就這兒能勉強待一待。”

王敬祖連聲應道:“薛大家說的極是。小二,把你們樓裏最好的吃食都端上來,可別拿什麽顧娘子,還是李娘子做的街邊小食忽悠我們。”

他爹那個沒見識的,不知送些銀錢,到一直在信裏念叨說,要讓他嚐嚐慈幼院外賣的小食。

街邊的那些個吃食,不過是苦哈哈們將就吃來飽腹的東西,稍微做得好些,就受了那些人的吹捧,一幫窮光蛋能有多少見識?怕是但凡看見塊肉就覺得是天下珍饈。

哼,爹真是越發糊塗,就那些個也配鄭重其事地拿來說。

他是真擔心他爹丟人丟到薛大家,高公子等人麵前讓他無地自容。

王敬祖話音未落,店小二就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看什麽,去你們最好的雅間。”

高峰目光在王敬祖的臉上一掃而過,到也沒在意。

如果不是王敬祖和王相爺家算是宗親,縱已出了五服,到底還是親戚,他絕不會給這樣一個小人物鞍前馬後的機會。

一行人說話間上了二樓,店小二把他們領到西邊一雅間前。

王敬祖左右顧盼,心中卻十分不滿:“你怎麽辦事的,分明是對麵視野更開闊,環境更好,雅間也更大。

店小二輕咳了聲:“四位貴客,您幾位人並不多,此處已很是寬敞舒適了。”

“不必管我們有幾人。”薛麗娘眉頭輕蹙,伸手取出一兩銀子遞過去,“我們去對麵。”

不成想,店小二客客氣氣地避開她塞過來的銀子:“不好意思,其它雅座,雅間,包房都有預定,幾位貴客若是不滿意,小的這就送幾位下去?”

糾纏間,對麵最大的雅間就來了人。

一個麵上帶刀疤的粗魯男人,一個身體瘦弱的小孩子,最前麵似是個女子,因背著身,看不清楚容貌,不過身形十分挺拔,衣著打扮頗為普通。

薛麗娘一愣,心中微堵,不覺呢喃:“果然是小地方,到處是鄉巴佬。”

她話音未落,對麵的女子便回頭看了她一眼,薛麗娘心裏一跳——這鄉巴佬模樣到是……呸,亂想什麽,就像個狐媚子。

“他們人數不是也沒多?”

店小二平平淡淡地抬眸瞟了她一眼,隻當沒聽見。

“行了。我們不必和尋常百姓計較這些事。”

他們又能懂些什麽?

“我認得她,那女人是個廚子。”

王敬祖皺眉,“昨日入城時我看到了,目前在慈幼院棲身,靠賣小食為生,真晦氣,也不知她有無沐浴過,一身油煙,可別熏到薛小娘子才好。”

高峰揚眉,目光在對麵那女子身上流連,忽有些憐香惜玉起來,並未多言,微微一笑,率先進入雅座。

其實對他來說,整個安城就無一物能入眼,這酒樓裏的雅間,與荒野打尖的客棧並無區別。

薛麗娘忙跟上,聽了王敬祖的話,麵對那女子時不舒服反而消散了些許。

她此時也顧不上別的,心中隻隱隱憂慮,她前陣子奉父母命,陪同高公子去拜訪張真人,沒想到卻撲了一個空,好在高公子人脈廣,到底艱難地打聽到真人即將駕臨安城。

隻是這等偏僻地處,高公子怎麽可能會住得慣!

這裏能尋到幹淨的住處?能有堪堪可入口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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