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陸瑾的專車緩緩駛入一棟氣派恢宏的莊園內,他的臉色格外憔悴,顯然是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

當他的專車停靠在一棟別墅門口時,一名老者快步走上前拉開車門,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陸老爺子,我家主子在書房等您,請隨我來。”

陸瑾此時不敢擺絲毫的架子,急忙朝著那名老者遞去善意的微笑後,這才快步跟在對方的身後往樓上走去。

當書房的門被推開時,站在門口的陸瑾隻感覺一股超然的霸氣迎麵撲來,如同一記重錘打在他的胸口,讓見慣大風大浪的他竟然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在書房內,一名五十來歲,梳著大背頭,身上穿著一件唐服,腰杆挺拔,凶眉怒目的中年男人正在慢條斯理地擺弄茶具。

此人如同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大砍刀,氣勢森然,但卻又能給人一種隱而不發的錯覺。

這種集戾氣和內斂儒雅兩種不一樣的氣場,很難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可是眼前這個人就有這種感覺。

因為此人便是曾經在上京地下世界享譽盛名的愧天行,如今愧家這個巨無霸的家主。

愧天行在看見陸瑾之後,臉上露出一抹很淡然的笑容:“陸老哥來啦?快請坐,你可是稀客...”

剛走進書房內的陸瑾聽見愧天行對自己的稱呼,臉上浮現出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不管怎麽說,自己和愧天行的父親是一輩,可這一聲陸老哥,著實是將他給叫懵逼了。

但隨即他想到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再加上愧家哪怕是在上京都是巨無霸的存在,自己招惹不起,所以矮一截也就矮一截吧。

認命了!

陸瑾的微表情在臉上隻是轉瞬即逝,隨即快步來到愧天行的麵前,拱手道:“既然老弟叫我一聲老哥,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愧天行也沒有多說廢話,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後,隨即給陸瑾拿了一個洗好的杯子,並斟好茶,這才道:“陸老哥,這可是我珍藏的好茶,你嚐嚐,味道如何。”

陸瑾急忙端起杯子,放到鼻尖細細嗅了嗅後,便開始自己的高談闊論。

對於茶道,陸老爺子半隱之後,可沒少鑽研,所以對於愧天行的茶,他自然能信手拈來,說得是頭頭是道。

聽見陸瑾居然說出這花茶的來曆和故事,愧天行如同是找到同道中人一般,眉宇間滿是喜色,道:“看來陸老哥也是一個愛茶高手,我算是找到知己了。”

“高手談不上,隻是平時用來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

陸瑾頗含深意地笑了笑。

兩人在閑聊一陣後,愧天行這才步入正題,問道:“不知陸老哥此行前來,所為何事?該不會隻是為了品茶而來吧?”

“我是給你帶來一份大禮。”

陸瑾說完話後,從手提包內取出一份文件遞過去。

愧天行滿臉好奇地翻看文件一看,臉色卻看不出來是喜還是愁,應該是兩種情緒都有。

好半晌之後,他才將文件放到桌上,好奇問道:“陸老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有點兒不太明白,以如此低廉的價格向我出售陸氏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這於情於理於法,好像都不太合乎規矩吧。”

“愧老弟不必擔心,我們自然是有運作之道。將這不合理的事情,變成合理,你無須擔心。”

陸瑾淡然一笑,將桌上的合同朝著愧天行麵前再次推了推。

愧天行伸出手,可是卻並沒有去接過合同,而是摸著胡子,意味深長的輕笑道:“陸老哥,你送給我的可不是什麽大禮,而是燙手的山芋,對吧?”

陸瑾的嘴角抽了抽,然後道:“愧老弟,當著明白人,我就不說糊塗話了。想必你應該很了解我們陸氏集團現在的情況,說實話,有點兒不容樂觀。你說得不錯,與其說我是在給你送大禮,還不如說我想要將陸家登上你們愧家這條大船,以保全自身。”

“放眼整個炎國,在胡、周和卡卡丘集團的圍攻之下,能夠保全你們陸家的,屈指可數。我們愧家雖然是大家族,但說實話,這賠本的買賣,我...”

愧天行說著話的同時,將麵前的那份合同推了過去,顯然是拒絕陸瑾的請求。

陸瑾聞言,直接打斷愧天行的話,道:“愧老弟,你是不是嫌棄我們陸家的本錢太低?這樣吧,你開個價,隻要我能陸家能承受的,我絕對沒有二話。”

愧天行苦笑一聲,剛想要搖頭時,陸瑾卻神情緊張地開口,接著說:“愧老弟,我這兒有一句不太好聽的話,不知能不能說。”

愧天行端起茶壺,給陸瑾再次沏了一杯茶後,這才道:“陸老哥但說無妨,你我之間,不必那麽多拘禮。”

陸瑾清了清嗓子,這才道:“愧老弟或許還有所不知,這秦氏集團的背後,可不僅僅隻有這三家作為靠山。據我所知,李菲兒也是對秦氏集團鼎力相助,如今海市已經落入李菲兒的掌控,陳金輝身死,無雙城混亂不止,至於南吉州的羅浩南,恐怕也無心更無力去與李菲兒一爭高下。”

他在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愧天行的麵部表情,緩緩道:“這李菲兒的實力已經日益壯大,我擔心現在的地盤,已經無法滿足她的胃口。到那時,事情恐怕就...”

聰明人之間的聊天,總是恰到好處,不會將話給說透,但彼此之間都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原本陸瑾以為自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愧天行就算不想幫陸家,也會考慮利用陸家來削弱秦氏集團以及李菲兒的實力。

到那時,他也有能力在夾縫中保存陸家不被覆滅。

可他沒想到,愧天行卻很認真嚴肅地回答道:“我們愧家是做正經生意的,而且這上京乃是天子腳下,誰敢造次?陸老哥,你未免是太杞人憂天了。”

“我...”

陸瑾原本還想要說些什麽,爭取一下,可愧天行卻隻是給他倒了一杯茶,道:“陸老哥,我們還是聊茶吧。這花茶平日裏我都舍不得拿出來喝,可不能涼了...”

看著愧天行已經有逐客之意,陸瑾的心已經涼了大半截。

隨後,他也沒再多做逗留,聊了十來分鍾後,這才借故告辭。

在陸瑾坐上車離開莊園後,剛剛迎接陸瑾的那名老者來到愧天行的旁邊,疑惑地問道:“老爺,這陸家雖然不強,但麵對這主動遞上來的刀?你怎麽不握住呢?就算無法利用陸家打敗秦氏集團和李菲兒,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李菲兒和秦若蘭的實力,不是嗎?”

愧天行笑嗬嗬地看向那名管家,隨即指著剛剛陸瑾坐過的位置,道:“坐吧,你剛剛所說的,我又何曾沒想過?就連陸瑾此次前來,也已經做好被我當成用來對付李菲兒和秦氏集團的槍。他隻是想要保住陸家不被秦氏集團給吞沒,至於其他的,他什麽都沒想過。”

他抿了一口茶後,接著道:“這種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而是一條毒蛇。說不一定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到時候反咬我一口,我可受不了。”

管家聽見愧天行的這番言論,卻是有些不屑道:“就算是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咬您啊,您是不是多慮了?”

愧天行目光望向窗外,並沒有正麵回答管家的話。

如果是在外麵有人敢質疑他的話,按照他的性格,早就已經翻臉了。

可麵對管家的質疑,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產生自我懷疑。

好半晌之後,他這才接著開口:“老邱,我問你,如果秦氏集團吞下陸家,李菲兒吞下海市,那她們下一步計劃將會怎麽做?”

管家低著頭陷入思索,喃喃道:“那情況對於我們實在是不容樂觀,有秦氏集團背後的三位大人物給她們做靠山,恐怕她們會迫不及待地宣布,想要和我們分庭抗禮,平起平坐。”

“然後呢?”

愧天行緊盯著管家的眼睛,緩緩吐出三個字。

“然後...”

管家嘀咕一句,突然想到什麽,眼睛頓時大放光芒:“老爺,您的意思是,秦氏集團會將地盤轉移至上京來?”

愧天行微微一笑,道:“猜得不錯,這陸氏集團不是區區一個旗下的吉貝貝電子商務公司能比較的。秦若蘭吞下吉貝貝公司,隻需要派遣少量高層前去海市,就能夠做好管理。可陸氏集團呢?這可是一個龐然大物,體量也不是秦氏集團能比較的。在秦若蘭吞下陸家之後,接下來的一步,她就應該想好如何守江山。”

說到此處,愧天行抿了一口茶,接著道:“自古以來,打天下容易,守天下何其困難?接下來,秦若蘭勢必會將大本營遷入上京,至於李菲兒...哼...隻要他們兩家一分開,她們背後的男人,那個叫沈東的年輕人,勢必顧頭不顧尾。到那時,李菲兒將不堪一擊,我們也能順利吞下整個南方。”

“老爺,您深謀遠慮,屬下當真十分佩服。”

管家立即起身,微微躬身朝著愧天行致意。

然而,麵對這頓馬屁,愧天行卻並沒有得意,目光望向窗外,嘴裏喃喃道:“隻希望於,事情能像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千萬不能出什麽變故。”

管家聞言,一顆心頓時揪了起來。

他跟隨愧天行已經有二十年的時間,在他的印象中,愧天行一向都是雷厲風行,果斷專權。

但他卻從未看見過,愧天行露出過對自己能力和實力懷疑的一麵。

這讓他意識到,才消停下來的愧家,即將有大動作。

...

“今天一大早,你們都聊什麽了?”

在走出機場後,沈東重重的伸了一個懶腰,打著哈欠對秦若蘭問道。

昨天晚上二人瘋狂一夜,把他累得夠嗆,反倒是秦若蘭卻神采奕奕,絲毫不見疲態。

並且值得一提的是,自從秦若蘭跟沈東在一起後,麵色是愈加的紅潤有光澤,整個人都充斥著一股獨特的韻味。

“聊了很多!”

秦若蘭挽著沈東的手,漫步往停車場走去:“不過唯一肯定的是,陸家要完蛋了,至於接下來那三家如何去做,還需要細致的部署。畢竟他們三家如果對陸家出手的話,難保不會讓整個炎國為之震動。甚至炎國官方也會出麵幹預,以防止三家一方獨大的局麵。”

沈東雖然不懂商業,但卻知道炎國官方想要的是百家齊鳴,而不是一家獨大,獨享霸權。

他笑了笑,問道:“如果吞並了陸家,那怎麽分賬呢?這種事情,還是需要提前說清楚比較好,以防止...”

他的話還沒說完,秦若蘭就翻了一個白眼,道:“現在敵人還沒解決,你就想著搞內訌了嗎?”

沈東咧嘴一笑:“先君子後小人嘛,畢竟在龐大的利益麵前,哪怕是鐵索一般的聯盟,也禁不起考驗。”

“愛麗科思和胡家這邊都好說話,隻有周家...現在還摸不清楚底細。不過在我看來,他們吃多的,給我留點兒殘羹剩飯就行。”

秦若蘭苦笑一聲,接著道:“哪怕就算是這樣,也足以讓整個秦氏集團的實力暴漲好幾倍。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提前跟你說一下...”

她頓了下後,接著道:“胡叔叔提議讓我將秦氏集團的總部搬遷至上京,如此一來,有他們三個護著我,我的日子也好過一些。並且我也有這樣的意向,畢竟上京身為國際化的大都市,其中蘊含的機遇,絕對不是小小的江都能夠相提並論的。”

沈東摟著秦若蘭的肩膀,道:“你看著辦就行,無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你舍得你那些紅顏知己嗎?”

突然,秦若蘭話鋒一轉,陰陽怪氣的問道。

聽見這話,沈東的額頭直冒冷汗:“這...若蘭,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明白?”

秦若蘭輕哼一聲:“少在我麵前裝糊塗,你以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隻是不想去追究而已。”

她是真的沒有想要去為難沈東的意思,在埋汰了兩句後,便轉移話題:“對了,李菲兒那被凍結的八十億,胡家已經在想辦法,應該在這幾天就能解凍。”

聽見這話,沈東心中五味雜陳。

他一直都沒勇氣向秦若蘭去坦白他跟李菲兒和柳思欣之間的關係,就是擔心秦若蘭會吃醋。

可沒想到,在他印象中一向小肚雞腸的秦若蘭,居然如此大度開明。

這讓他心中淌過一道暖流,摟著秦若蘭的手更緊了幾分:“若蘭,我愛你...”

秦若蘭頓時身體一僵,如同被電擊了一般,同時感覺到眼眶紅紅的,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眼睛裏麵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