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蹓躂,周楓燁想明白了一個問題。即對車富貴已經指望不上了,必須得依靠自己了。既然身在這丹河市,就在這丹河再闖闖吧。否則,她怎麽好意思去川慶見家人呢?
想著,情不自禁的就哼起了一支憂傷的歌曲:
茫茫人海回頭望,
熟悉的夢都已散場,
隻剩一盞盞燈光
伴我夢一場。
漫漫旅程向前望,
未來的路還有多長?
是否一個人去闖
情長路更長……
哼著唱著,鼻子裏就開始發酸,眼裏就糊上了淚水。忽然發現她已經回到偏廈子跟前了,便立時就住了口。這時她就發現那輛白色的皮卡車竟然還停在那裏。這表明,車富貴還沒有走呢。
狗屎的,還沒走啊?早該吃完了,也早該走了,還磨磳什麽!周楓燁一陣子的煩悶。她有心再遠遠的去蹓躂個半天,可是瞅瞅四周雨簾更密了,沙沙聲更響了,遠處的天邊還分明的在打閃打雷。而她的手中又沒個雨具,那不擎等著挨淋麽……
唉,沒辦法啊,還是進屋吧。於是,就肅著臉推門而入了。屋內,飯桌已經撤了,但一股子濃濃的酒精味和煙草味兒卻撲麵而來,熏得她快要睜不開眼睛了。
常傑就坐在板凳上,他的腳邊已經扔滿了煙頭。這表明,他又在為什麽事而糾結了。再看看那個車富貴,好家夥,已經和衣側躺在炕頭上了。
此刻,他正打著勻稱的鼾呢。那隻放在側麵腿彎上的肥手,隨著鼾聲而一起一伏。那隻肥手粗糙、黢黑,手背上的汗毛直打綹。
周楓燁便不滿的衝炕頭呶了一下嘴,意思是他怎麽還睡在這兒了?都這麽晚了,怎麽還不走呢?還愣拿自己不當外人了?
常傑會意的便指指窗外,還做出一個口型。意思是外麵不是下雨了麽,怎麽讓他走啊?然後又把兩手一攤,意思是真沒辦法啊。
周楓燁真想跟他理論一番:下雨怎麽了?他不是開著車麽?坐在駕駛室裏難道也怕挨澆麽?又擔心讓車富貴聽了去不好,遂打住了話頭,臉色卻愈加晦暗了。
常傑忽然悄聲的道,“這些日子車哥天天晚上都來陪咱們,真象個親哥哥,比親哥哥還要親啊,你沒感覺出來麽?總之,跟咱都已經不習外了——就讓他在這睡吧。”
周楓燁欲言又止。
常傑的目光避開了周楓燁,望向別處,嘴裏卻說道。“不早了,咱們也該休息了。”然後,丟掉半截煙頭就起身了。
周楓燁仍然沒有吭聲,卻臉色陰晦的去炕梢那裏放被子了。她也早就犯困了。巴不得趕緊睡下呢。躺進被窩裏後,隨手就關了燈。
可是正當她迷迷糊糊的將要入夢之際,隻覺得有一隻手悄悄的從被子的底部伸了進來,撂在了她的腹部上。她的睡意一下子就被趕跑了。
顯然這是常傑的手了。常傑就躺在她跟車富貴的中間。這是他倆住進這偏廈子幾天來,彼此的距離最近的一次。他也是頭一次將手放到她的腹部上來。
這說明他終於從大棒子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終於向她靠攏了。若放在幾天前,這還算是可喜可賀的事情,但是這會兒,不知為什麽,她卻喜賀不起來了。她想推開這隻手了,讓它哪來還回哪裏去。想了想,卻又打消了念頭。
在她再一次的迷迷糊糊的將要入夢之際,忽然她腹上的那隻手離開了,但隻一小會兒,它就又回到她的腹部上來。隻是這時的這隻手,竟明顯的變味兒了,變得涼涼的糙糙的了。
而且還很不老實,大有一種要深入的遊遍她全身的勁頭。這跟剛才的那隻中規中矩柔軟溫熱的手迥然不同啊。她覺得事情很蹊蹺。一時間,睡意又全部跑掉了。
她抑製住砰砰的心跳,靜靜的凝望著黑黝黝的天棚。同時將自己的一隻手無聲的挪了上來,輕輕的放在了正在為她摩腹的那隻手的手背上麵。就分明地觸到了一蓬亂毛。
她的耳畔分明響起了一個霹靂,腦袋轟的一下就要爆裂了。一切都不言自明了。又一轉念,覺得這事非同小可,還是格外慎重為好。千萬別鬧出什麽誤會來啊。於是她竭力的鎮定了下來。
接著,她的手就循著這隻毛茸茸的手背,微顫著繼續往下摸去,相繼的就摸到了小臂、大臂,直至摸到炕沿外頭的一個粗壯的肉身上去了。這個肉身已經酥麻得不會動彈了。
一切都坐實了。一時間裏,屈辱、忿怒和怨恨等等,就象決堤的洪水,一齊湧進了周楓燁的心房。她猛的一腳踹向身邊的常傑,憤懣地喊道:“狗屎,還挺屍哪?!開燈、開燈!!”
她的一腳正中常傑的要害處,於是回應她的便是一陣殺豬般的嚎叫,和滿炕打滾聲。炕也寬綽了,他也打得開滾了。
她一骨碌坐起了起來。氣咻咻地數落著:“給我整的啥事呀,豬狗不如!”然後撇開常傑,就自個摸黑開了燈,然後急三火四地穿巴起衣服。又跳到地上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常傑見勢不妙,一時就顧不得下身的疼痛,呲牙咧嘴的也慌忙開始穿衣服,這個大美女可是棵搖錢樹,能讓他盡快的撈回本錢來,如果讓她跑掉了,那損失可大了。
退一步講,他們畢竟是從紅鷹嶺一起出來的老鄉,在這他鄉異地的,她能時時跟在他的身邊,既能裝潢他的門麵,又是一種精神上的安慰。所以,眼下是決不能說讓她跑就跑了的。
“楓燁,聽我說,聽我說,”常傑急促的語無倫次的說道:“他是咱的大哥,他比咱的親大哥還要親啊。所以我跟他是不分彼此的,所以……所以……”
周楓燁恍然大悟。原來常傑一切都是知道的。原來他們這是聯手給她設下了套啊……一時自尊就又受不了了。就更是氣上加氣,火上加火了。不由帶著眼淚回吼了一句:“他是你親爹——”
“親爹不敢當。但也都不是外人啊。”身後傳來一聲鼻音很重的小心翼翼的解釋。“咱們是誰跟誰啊……唉,也都怪我是喝多了,暈了頭。見你倆在親熱,太、太刺激了……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麽。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啊。”
“姓常的,你喝酒喝人肚子還是喝狗肚子裏了?”周楓燁突然手指著常傑,氣洶洶的斥罵起來。“你喝了一肚子的馬尿,吃了一肚子的狗屎!你也是人?你配做人麽!你也有七情六欲?你有的是畜牲的七情六欲!你連畜生都不如!!”
車富貴知道,周楓燁這都是罵給他聽呢。唉,本來是一片好心要幫幫他們,沒想到人家卻一點也不領情,還發起飆來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心裏頭拔涼拔涼的啊。
“嗨,車哥跟咱們不是外人,他真比咱親哥哥還親啊。你就把他當成我得了。”常傑懷著一份代人受過的委屈,又是一副要吐血的誠懇模樣。
“沒看他為咱的事東跑西顛的麽?換別人誰管你啊。再說了,現在這麽開放,你怎麽、你怎麽還這麽守舊,這麽封建?這麽頑固不化……”
原來,吃飯期間,周楓燁找借口出去了。車富貴便問常傑道:“你們不是急著想掙大錢麽?可現成的能掙大錢的買賣,她怎麽不幹呢?有的人想幹還幹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