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楓燁一邊感慨著,一邊就煞有介事的拍起了車箱裏的西瓜。拍拍這個,又拍拍那個。象是真要挑一個好瓜買下來似的。其實她這隻是做做樣子而已。有點閑錢,她還想買彩票呢,沒準其中的一個就中了大獎呢,誰買這西瓜啊,吃完了就完了。啥也沒有了。

隻是這周圍的人都在他的眼睛的餘光裏呢。她不想讓他們看出來,她既不想買瓜卻又久久的站在瓜車前。然後在目光裏就都有了一種探究的覺得她很怪異的意味。她受不了這個啊。

那個賣瓜的瘦老頭,見這個美女挑瓜總是挑不中,就暗暗著急起來。隻見他捧起跟前的一個大西瓜,大哈腰伸長了胳膊給送到美女的跟前來,說道:“要這個吧,保證熟透了。”

周楓燁就又下意識的拍起了那個新瓜來。至於西瓜發出的聲響是發悶?發空?還是發脆?她是根本就沒往耳朵裏去。這個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啊。

“不熟包換,不熟包換。”瘦老頭為了保肯,就開始許願了。接著就又對車前的另一人求援道:“你看你媳婦不聽我的。其實這個瓜真就不錯。”

周楓燁別的沒聽見,但這句話卻聽了個一清二楚。臉上便騰起一朵紅雲,倏地抬起眼睛來,帶著一份責怪就衝著車上說道:“你亂說些什麽啊?”

同時又不無歉然和羞澀的向那個男子斜瞟了過去。隻這一瞟,便觸了電一般,渾身就是一震。

但見對方肩寬體壯,四方大臉,鼻挺眸亮,英俊瀟灑。尤其是他那深沉睿智的眉眼神態,以及淳樸剛毅的兩片厚唇,竟然跟她的爸爸和弟弟有幾分相象,給她一種親切感;而渾身上下隱隱的透出的一種書卷氣,又與她氣味相投……

哦,這不就是那個、那個晨練者麽。盡管他此時沒有身穿運動服,而隻是隨便的穿一件舊衣服,但她還是認出他來,他就是那個晨練者。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準沒錯的。

隻是,早已認定再也見不到的人,竟突然間又出現在了眼前,這讓她猝不及防啊,隻覺得有許多許多想要跟他說的話,一時間裏又都想不起來是啥了。

男子得意洋洋的轉過臉來,要看看這個被人硬安在頭上的“媳婦“是個啥模樣兒?可是,當他的目光觸到她的目光時,霎時也觸電般的渾身一震。顯然,他也認出了她。

但很快,他便轉臉衝著瘦老頭佯嗔道:“你亂給安啥呀?你怎麽知道她就是我的媳婦?讓人家老公聽見了,別再罵你一頓。也別再罵我一頓。”

瘦老頭深覺意外,呐呐的道:“怎麽,你倆不是一家的啊?”

“嘿,你可真是的。”晨練者欲嗔又喜的反問道。“你看我倆的腦門上,寫著我們是一家的字樣了麽?好好看看,看到了麽?”

瘦老頭果然瞅了瞅周楓燁,又瞅了瞅晨練者,真的是啥也沒有瞅到。雖然如此,卻仍然將信將疑,“我瞅著怪象的麽……”

“瞅著怪象的人多了,如果都硬給安成一家子了,那不是背心穿在襯衫外亂套了麽?如果雙方又都對上了眼,認了真,離不開了,那就更是亂上加亂了。還不知有多少的家庭因此而破裂了呢。”

晨練者故意的危言聳聽和幽默的話語。讓周圍的人都忍俊不禁。隻有周楓燁沒有笑。此時,她的心底又生出一份的疑惑。

那天在站前公路上四目相對時,他也有過這樣的觸電般的反應。隻是,為什麽那次和這次,他都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驚喜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同時還懷疑眼前這情景的真實性。因為她總覺得有一種身在夢境的感覺。

“以後再不許隨便給人家亂安了啊。”晨練者善意的囑咐道。

瘦老頭在車上雞啄米似的點頭應道:“好的,好的。”

“還有就是,你這西瓜那得先叫開,的確是紅瓤的,那才是真的熟瓜呢。”晨練者又吩咐道。“現在你光說這麽熟那麽熟的,萬一人家捧回家去一刀切開了,卻是個生瓜蛋子,那怎麽辦?”

“對對。”瘦老頭又是一番雞啄米。然後操起尖刀。周楓燁見狀趕忙阻止,可是已經晚了,隻聽嚓嚓嚓三聲響,然後瘦老頭的刀尖就紮上一個西瓜的棱形塊。卻是個粉瓤。

晨練者一看,趕忙肅起臉來,道:“看看,虧了讓你先叫開吧?不然,不就坑人不淺了麽?”

瘦老頭尷尬地怔在了那裏,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給人家換一個了?不換呢,自己已經有話在先了,不換說不過去。可是換了呢,自己就又多添了一份損失……

“不用換了、不用換了。”周楓燁忽然充滿了理解和同情的說道。“上秤吧,這個西瓜我要了。該多錢就多錢。”她現在不但要買西瓜了,就連生瓜蛋子也不嫌棄了。

“你、你說什麽?”晨練者神情一滯,幾乎將嘴巴貼到她的耳朵根上了,悄問道:“為什麽不換了?難道你願意吃生瓜蛋子麽?”

“再生,也比沒長開的強百倍吧?”周楓燁也悄聲的回道。“再說了生瓜自有生瓜的好處麽,最起碼吃了後能去去火吧?”遂繼續衝瘦老頭道:“我就要叫開的那個了,上秤吧。”

瘦老頭這回聽明白了,樂不得的說了句:“好咧。”然後就小心翼翼的將那個大西瓜放到了電子秤盤上。

報出價錢後,晨練者不由抻了一下舌頭:“哎呀,這麽貴啊?”周楓燁卻二話沒說,掏出錢就遞了過去,見瘦老頭要找零,連忙擺手道:“不用找了、不用找了,我不要了。”

瘦老頭喜不自禁,樂不得的中止了找零。

晨練者則愕然萬分。隨即又悄聲抱怨道:“不講價就算了,怎麽連零頭也不要了呢?你傻啊?”

“你不知道,”周楓燁誠懇的解釋道,“這西瓜隻要叫開了,壞的就快了。賣西瓜的可不容易了。你沒看車前麵有被子還有軍大衣的麽?那都是晚上在車上過夜用的。他們起早貪黑忍饑挨凍不說,弄不好還得賠。我最知道這個了。”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你看瓜車下麵,已經扔了多少個瓜了?還差這一個了?”

“兩碼事兒,兩碼事兒麽。”

“你以為他是種瓜的麽?”晨練者揭穿道。“他連個西瓜都不會挑,肯定是個二道販子。”

“就算是,也很不容易的啊。”周楓燁顯得很寬容。

晨練者哦了一聲,似有些許讚佩的瞅瞅周楓燁,不再吭聲了。

瘦老頭似乎出於一種感恩,遂又衝車下的晨練者大聲托付道:“喂,大兄弟,你學做做好事,幫她把那個大西瓜送回家吧,挺老沉的。”

晨練者正中下懷般的一笑,準備著真要為美女幫把手的時候,周楓燁卻出於一種女人固有的矜持,禮貌性的婉拒道:“不用了,不用了。”

晨練者不便勉強,又很不甘心,轉而就看了一眼車上的瘦老頭,希望老頭能夠再重新安排他一次。可是這時偏偏又來了兩個人交涉買瓜的事宜,瘦老頭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