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芬覺得肚裏的氣消下不少了。不敢再繼續發飆了,偷眼看了下周楓燁,然後就轉身就推門出去了。

“姓呂的,你老實坦白,今天你都幹啥壞事了?”汪芬一進家門就喊起來。“又往哪個小媽身上貼乎錢了?說,說!”

她本想一進門就撲上去,就撓他呂林洋個滿臉花呢,可是剛才在商店裏經過了那麽些事,這一路上又躲車避人的受了那麽些個幹擾,支撐這個撲的動作所需的憤激之情,已經被消費了不少,已經支撐不動了。

“你怎麽這麽問?”呂林洋一愣。

“不這麽問還怎麽問!”汪芬的眼睛瞪得象兩隻銅鈴,咄咄逼人。“你偷偷摸摸地給了小周二百塊錢?以為我不知道麽?我啥都知道!我啥都知道!”

“你可真有意思,說了這麽多的意思,也沒讓我明白你到底是啥意思。”呂林洋故意微笑說著調侃的話,其意是想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你到底是幾個意思?你一定要說明白你的意思。”

“你別在這給我裝糊塗。”汪芬使勁地一甩手臂,“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隔牆有耳,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就是給了!你就是給了!”

“不假,我是給了她二百塊錢。”呂林洋索性承認道。“我是看她太不容易了,特別是那腳一崴再崴的……唉,要是人家父母見了,還不知心疼成什麽樣了呢。咱就是在街上碰個要飯的,也得給個仨倆的呢。何況她是個老知青的女兒,還是咱的員工呢。”

“你別給我說這個。”汪芬想起小敏說過的話,於是又接著道,“她當初來咱這的時候,就已經是崴了腳的。沒有那第一次,就沒有後麵這幾次。她崴腳和咱們有一毛錢的關係沒有?”

“話不能這麽說。”呂林洋自有一番道理。“人家如果象小敏那樣奸懶饞滑的話,那後麵這幾次,腳也不可能崴啊。現在起碼說明,人家是個踏實認幹的人吧?”

汪芬一時語塞。

“再說,我也是為的籠絡住她啊。”呂林洋又進一步解釋道。“你沒感覺出來,有人正在挖咱的牆角麽?如果咱再不籠絡她的話,有一天她真的跳槽了,咱就傻眼了。”

汪芬不由警醒起來,點頭道:“也是,也是啊——不過除了這些,你是不是還有其它的想法?不然,你給她錢,為什麽事先不跟我商量?而是偷偷摸摸的給?心裏有鬼吧?有鬼吧?!”

“當時你又不在商店,現跟你請示,還來得及麽?”呂林洋反問道。“再說了我是一家之主,難道連臨時支配二三百塊錢的權力都沒有麽?”

“借口!”汪芬又直起嗓子來。“當初你那麽痛快地就收留了她,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眼子。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真是一點不假。一點不假!”

“你少胡說八道好不好?!”呂林洋又發火道。但緊接著又緩和了口氣,“好,好,不是你胡說八道,是我胡說八道。行了吧?”

這是他一貫的退讓之舉和明智之舉。不然,他跟她早就打得天翻地覆了,這個家也早就散了。

他要出去走走了,一是他自己想靜靜心,二是也為的避一下汪芬的鋒芒。

可是,就在呂林洋在門口彎腰提鞋的時候,汪芬卻氣咻咻地指了過來,大聲喊道:“別走!你得話給我說明白它,否則就別想出這個門……”

但是汪芬隻是這樣喊了,卻沒有撲過來薅住呂林洋不讓他走。因為在喊的那一瞬間裏,她又問起了自己:你這樣反感老呂對小周好,會不會反倒促成了小周跟田野更加好起來了啊?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麽?

而如果任憑老呂跟小周好下去呢,等有一天被田野發現了,他則一定會跟小周鬧嘰嘰的,甚至開始鬧分手了,這對你難道不是一件好事麽?

由於腦洞大開了,她就任憑呂林洋消消停停的穿上了鞋,推開門走了出去。然後就一個人待在肅靜起來的屋子裏,繼續往下想她跟老呂跟周楓燁跟田野之間的關係的問題。

思路漸漸的清晰了。最後她就拿定了主意,即為了得到田野,今後她不再吃老呂和小周的醋了。而且還要暗中成全他們才是。舍掉一個不愛的,換來一個愛的,這可是樁大賺的買賣啊!

說做就做。汪芬馬上開始梳洗打扮了起來。然後就也出了門。老呂不是能給小周好處麽,她汪芬也能給田野好處,而且給的是更實在的好處。

以前,田野受條件限製,每天的文化生活是隻有看紙質的書籍。可自打有了大彩電後,他的文化生活就豐富多彩起來了。他可以從電視裏看新聞,看電影,聽歌和跟著唱歌……這還不叫豐富多彩麽?

這會兒,他坐在家裏的炕沿上,就在津津有味的收看著央視六電影頻道的節目呢。隻覺得活動於麵前的這一幅幅鮮活的人物和景物的畫麵,比那些紙質書上的冷冰冰的印刷體的文字要讓人享受得多了。

飲水思源。這時他就不能不想到了汪芬。他所以能享受到今天這份文化生活,真得得感謝人家汪芬啊。彩電是人家送來的,不感謝人家感謝誰呢?否則不就是忘恩負義了麽?

這時,他的腦際又過起了學生時代汪芬追他的一幕幕。想到他曾一次次的拒絕了人家,特別是想起曾用鞋輾爛了她寫給他的那張情書的情形時,他不由生出了一種歉疚來。

他想,如果汪芬一開始就是現在這副模樣多好,沒準他就真的喜歡上她了呢。發展到現在,他們也許早就組建了家族,他們的孩子也早就可以去打醬油了。

那樣的話,他就也不會再到舞廳去打發寂寞的時光了。周楓燁也就不會走進他的生活裏來了——當然用現在的眼光看,這應該是個莫大的遺憾。但是在這個遺憾沒有出現的時候,遺憾就不存在麽。

而且,他也早就應該弄明白了男女間的那點子事了。何至於一直就愚昧到現在?說出來簡直會貽笑大方的。隻可惜呀……

不,不是可惜,是慶幸,慶幸沒有跟她……

不,也不是幸運,是……

正想著,外屋門忽然被敲響了,敲得很急很響,其聲之大蓋過了電視的聲音,很有些倚仗。一定是收電費、水費或衛生費的來了。他們敲門都是這樣的。

田野趕忙把電視關了。然後跑了出去。可開了房門一看,卻是汪芬。由驚轉喜,卻突然間這喜又凝住了。但見麵前的汪芬,一臉的委屈和忿恨,眼裏似乎還有淚水閃爍。

“你這是怎麽了?”田野又開始吃驚起來。“被誰欺負了麽?”

“這日子沒法過了、沒法過了、沒法過了……”汪芬嚷了起來。

“沒法過了?”田野又吃一驚。“怎麽?跟呂哥鬧矛盾了?因為什麽啊?”

“老呂跟小周勾搭上了、勾搭上了!”汪芬一疊連聲的說道。

“啊……”田野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又難以置信的道,“真的麽?”

“當然真的了。”汪芬扯了田野一把,“走,進屋我跟你說吧。”

汪芬往屋裏走去,田野轉身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