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二夜情之後,兩個人突然莫明其妙地同居了,連袁潤之自己都覺得十分意外,為什麽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有時候兩人會住紀言則的豪宅,有時候會窩在她的小窩。不過多數都待在她的小窩裏,因為她變態的每天都要數數硬幣,不然渾身發癢得欠抽。

在公司碰麵,即便是同一間辦公室,也裝作什麽關係都沒有,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下了班,各自開車回到住處。

紀言則由於身居高位,沒人敢找他八卦,偶爾也會遇到同為高管之人的開玩笑兩人是否在交往,他永遠都是笑而不答,讓人弄不清,究竟是真是假。所以這種被人審問的苦差自然落在了袁潤之的身上,當然,袁潤之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對於兩人常常被同事們拿來開玩笑,又或者看到老板桑渝露出曖昧的眼色,她早已是老僧坐禪,淡定到不能再淡定地一一否認。

久而久之,大家隻會一個勁的綴合開玩笑,對此事的真假,完全不在意了。

日子過得飛快,袁潤之覺得以往那種怨女的生活,有了質的飛躍。

紀言則溫柔體貼的另一麵揭開之後,她經常鬱卒,難道曾經自己的眼睛瞎了嗎?這樣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入得閨房”的新世紀“三得”男人,她怎麽到現在才發現呢?

體健貌美、氣度不凡,學業優秀、工作體麵、薪水不菲、有房有車,他隨便往哪一站,隻要她站在他的身旁,她的臉上就好比灑了幾層金花。

家壁整潔、煥然一新,雖然是在他慘無人道的逼迫下,她含著淚將小窩收拾成這樣;頓頓好飯好菜,而且時不時菜譜翻新,雖然是每天被押著去超市當一回大媽大嬸,但能享受到他下廚做的美食。

起初秋季氣候舒爽,即便有人暖床暫不見什麽效果,可是漸入寒冷的冬季,每晚上床,被窩暖暖的,身邊還躺著一個“環保恒溫免費暖被器”實在是件美妙的事,加上廣為流傳的閨房四十八式經過悉心研究並實施之後,紀言則這個“三得”男人在瞬息萬變的社會真乃居家旅行之必備良藥。

曾紫喬嘲笑她:飽暖思**欲!

她總是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都說**運動之後,男人會很累,然後不顧女人感受埋頭呼呼大睡,但是換在她和他的身上,卻是恰恰相反,每次都是她累到不行,先行與周公下棋去了。第二天,在他懷中醒來,當對上一雙妖媚狹長的眼眸,她便會惱羞地咆哮:“采陰補陽的狐狸精轉世!”

唉,可是就算他真是隻狐狸精,被他榨得屍骨無存,她也是心甘情願的吧。

難怪小說中裏說,無論年老還是年少的女人,都需要情感的滋潤,而男人就是女人的陽光,是女人的雨露!

在紀言則光照和雨露的滋潤下,袁潤之覺得自己真是一朵嬌豔無比的鮮花。

滋潤歸滋潤,可是紀言則那嘴上損人的功夫卻始終不曾怠慢。關於紀宇昂那天約她的事,在他三兩下的撩撥之下,她便全盤托出,而全盤托出之後的結果是,三更半夜的,她被他無情地一腳踹下床,罰去洗鍋,誰叫她晚飯吃完了偷懶,忘了洗鍋。

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事後,她始終想不通,做什麽要那麽乖的去洗鍋?要是以前,早就將鍋底甩在他的臉上。

最後她總結出:“美色當前,切記衝動。”

而他會很不屑地反譏:“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沒用。”

自打有了“半夜洗鍋”這一不成文的體罰之後,隻要她在言行上稍有點不如紀總大人的意,便被罰去半夜洗鍋。

憑她這種軟柿子,別說以前就被他捏得死死的,連搬運工都幹過,何況現今,那更是鹹魚難翻身。總之,他每次都能找到理由,她錯了。

她每去醫院看一次莊美霞,那一晚必被罰洗鍋,或者是那一天,她收到了紀宇昂從加拿大寄回來的名信片。一次兩次三次,為什麽次次被罰?某日,她終於頓悟了,原來問題根本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根本這個男人存心找茬,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在吃紀宇昂的醋。

可是無論她怎麽試探,卻始終探不出任何口風。

切!吃醋便吃醋,作什麽死鴨子嘴硬,從來不肯表達。

她所幸跟他杠上了,於是每天下了班,第一件事便是先去醫院看莊雲霞。

當然結果可想而知。

由於洗鍋次數太多,紀總大人睡眠質量嚴重受影響,常常“怨氣難消”,半夜拉她泄火,導致翌日雙雙遲到。

鑒於遲到影響太惡劣,紀總大人沒臉將責任全推給一口無言反抗的鍋,於是為了保全麵子麵題,便找出兩條冠冕堂皇的理由定她的罪,一是他嫌棄她的窩,說那簡直是豬窩,二是她的豬窩離醫院太遠,不方便他抓她回去。以此兩大罪狀,威逼利誘她搬家。

她反抗無效後,便很沒原則地含淚舍棄了她辛苦賺回來的小窩,而搬進他的豪宅,任他魚肉。

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越是天天跟紀言則纏在一起,她越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眼巴巴地看著它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偶爾鬱卒極了,她會跑回自己的小窩,開始數硬幣。將儲蓄罐擺開一排,她發現,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她存的硬幣越來越多,數一數,已經超過了一千枚。

阿姨說過,如果有一個男人有讓她存夠一千枚硬幣,便可以嫁給他。如今硬幣有一千枚了,她也偷偷地有了一種想嫁給那個男人的念頭,可是那個男人會不會娶她,卻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今天,她又跑回自己的小窩數硬幣。

她翻了個身,趴在那一床的硬幣上,鬱悶地用手撈著硬幣,再看見它們從指縫中一一滑落,她不禁想起《廣島之戀》,有句歌詞唱道:眼睜睜看著愛從指縫中溜走,還說再見。

如今已是12月,離假扮女友的半年之期也不過一個月不到,她真的有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情從指縫中溜走還說再見的感覺,卻什麽也不能做。

紀宇昂臨走之前對她說那番話,她在想,也許不太可能等到了。誰會把一個半年的交易假戲真做呢?

唉,為什麽喜歡上他不好,不喜歡上他也不好?

真的好煩燥!

萬分糾結之下,她撥通了曾紫喬的電話,尋求解答。

不一會兒,電話那端終於響起了慵懶而風情的聲情:“怎麽?今晚沒跟紀師兄在一起,寂寞難耐了?”

“……你做什麽每次都這樣犀利?”她撇了撇嘴,不過麵對紫喬,她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

“我還嫌刀鈍呢,怎麽都打不開你的豬頭腦袋啊。”曾紫喬在電話裏嬉笑。

她咬著唇,長歎一口氣:“小喬,你說我該怎麽辦?”

小喬是唯一一個知道她所有事情的人,如今發展成這樣一個局麵,她覺得太難受了,在發現愛上紀言則的那一刻開心,她就變了,變得貪心了,再沒了最初約定時的瀟灑。

電話那端,曾紫喬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期望什麽樣的結果?”

“……”她突然無言以對。

“怎麽想的就怎麽說,對我,你還有什麽不好意開口的嗎?”

她咬了咬唇,小聲地說:“最好的那種,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Happy Ending的生活。”

“那你就去表白。”曾紫喬說。

“我去……表……表白?”她不可置信地結巴著反問。

“既然這麽糾結,那你就去問清楚,無非兩種計算結果,一種是直接被拒,關係提前結束,另一種分支為兩條,一條是他提出關係延期,直到他或者你提出終止關係,結局回到第一種,然後程序End,另一條就是程序顯示Happy Ending,然後End。”電話那端,曾紫喬一邊說著一邊用紙筆畫出程序結構圖。

“我……我……”袁潤之結結巴巴,矛盾了許久,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表白……還是算了吧。”

“Ok,如果你不問,那麽程序進入另一輪流程,就是選擇等待,計算結果同樣有兩種,一種是關係到期即終止,另一種依舊分為兩條,同樣一條是他提出關係延期,直到他或者你提出終止關係,結局回到第一種,然後程序End,另一條就是他表白,程序顯示結論HappyEnding,然後End。”曾紫喬十分淡定地吐出最後一個字符音,另一個程序結構圖也完成了。

“……”袁潤之聽著這樣的建議,頓覺無言,緊接著,她忍不住地抗議,“小喬,我是讓你給我建議,怎麽聽你都像是在做程序,你要不要把這種事也用計算機語言來解決啊?”她真是欲哭無淚。

電話那端,曾紫喬嬌笑:“不好意思,專業本能。啊,這個程序我要是改進一下,就是一個萬能愛情自解程序。你要建議嘛……嗯,好吧,那我今晚就連夜加班把這個程序做好,然後發到紀師兄的郵箱裏,看看他是怎麽解答的。”

“小喬,為什麽在我跌倒的時候,你總是會習慣性跑上來狠踩我一腳?”把那個程序做好發給紀言則,讓他選擇,不等於就是讓她去跟他表白?

“之之,你的理解能力明顯有問題,我這可是叫為朋友兩肋插刀!”

“插刀?我看我得自插雙目,認識你這個倒黴的損友。”

“切!那你去插目吧,我哥叫我去滾床單了,懶得理你!”

“你”字音剛落,接著便是一陣華麗的手機掛斷音傳來。

袁潤之難以置信地瞪大著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機。靠!什麽摯友?!還“我哥叫我去滾床單”?明明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偽兄妹,明明最討厭這兄妹關係,還偏偏惡哩叭嘰地叫“我哥”,自從小喬失憶了之後,一切行為舉止都異於常人,太禽獸了。比起小喬,她真是自歎不如。

剛腹誹著,一個短消息的鈴聲響起,她打開一看,是曾紫喬發來的。

“究竟怎麽選擇,其實你的心裏應該早已了答案。記住有一句古詩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將手機合上,無力地趴在**。

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實,她就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驀地,手機鈴聲響了,是那首好聽的《Heartbeats》,自打壽宴那晚聽到這首歌之後,她便將這首歌做為紀言則的專屬來電鈴聲。

隻要這首歌在響,就意味著紀總大人在召喚她。

還沒糾結完他,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的心撲通撲通亂跳,顫著手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貼在耳邊,一聲不吭。

電話那端,紀言則也不說話。

這種沉默,除了隱隱的雜音之外,能聽到的便是彼此的呼吸聲。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久得仿佛都停止了腳步。

最終,還是紀言則率先打破了這沉黙:“怎麽不說話?”

“你不也沒說話麽。”她咬著唇回道。

“我在等你先說話。”他說。

“那我也在等你先說話。”她再次咬了下唇,又開始較勁了,每次都會這樣。

“剛才打你電話,一直占線。”

“哦,我在和小喬聊天。”

紀言則沉默幾秒,便問:“什麽時候回來?”

“回哪?”

“你說回哪?”

“你叫我去你那,我就一定得去嗎?”

“那我去你那。”

“幹什麽要天天跟你膩在一起,我又不是你老婆!”她不禁大腦的脫口而出,話出口之後又十分的後悔。

不知道他會怎麽想,也許會以為她在逼婚吧。她現在沒了當初純粹的想法,她再不能像以前一樣,不在乎他的想法。兩人的關係又是這樣的不清不楚,甚至連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小喬那看似開玩笑,卻分析得十分透徹的愛情程序,對她來講是根本沒有辦法選擇。她居然開始後悔,後悔答應他那什麽狗屁半年之約,現在真的好難受……

該死的,眼淚又忍不住的從眼眶裏跑了出來。

她甚至不敢吸鼻子,深怕被他知道她丟臉地在哭,唯有用手捂住嘴巴,將眼淚生生哽咽下去,不讓它們再往外流,可是忍住了眼淚,卻忍不住心痛。

他沉默幾秒,再次開口:“開門。”

她一怔,聲音不像是從電話裏傳來,接著,便聽到門鈴聲響。

她跑過去,透過貓眼一看,他正黑煞著臉站在門外。

她迅速地擦幹臉,打開門,便衝著他吼道:“你跑過來幹嘛?”

“跟我走。”他伸過手拉住她的手腕,就將她拉出門。

她叫道:“這麽晚了,你拉我出去幹什麽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不顧她反抗,將她拖進電梯。

她剛想發作,可是電梯內還站著樓上的鄰居——一對中年夫妻。她隻好忍住,賭著氣,背對著他,不看他。

到了地下停車場,她又被他塞進車內,車子一起動,便向市中心的方向駛去。

下了車,袁潤之便被紀言則一路拖著走。

當站在周大福珠寶金行麵前,袁潤之傻愣住了。

她抿緊嘴唇,眼睛不敢相信地眨了又眨,是“周大福”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沒錯。

他怎麽會帶她來珠寶金行?男人會帶女人帶這種地方,要麽是定情結婚,要麽是包二奶討歡心。他帶她來這裏什麽意思?

紀言則見她發呆,摟著她的肩,神秘地微微一笑,然後在她耳邊輕道:“我有東西要送你。”

有東西要送她?

難不成是鑽戒?

袁潤之呆呆地由紀言則攬著她進了店內,但是她緊張得身體十分僵硬,手心更是不停地冒汗。腦中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難道他要送她鑽戒?難道他要送她鑽戒?難道他要送她鑽戒?

店長一看到紀言則立即迎了上來:“您好,紀先生。”

紀言則便問:“我訂做的東西做好了沒有?”

“正是太巧了,貨就在前幾分鍾剛剛送來,正準備要打電話給您,通知您明天來取貨呢,沒想到您今晚就來了。您稍等,我去取一下貨。”店長說完,轉身去了裏間。

袁潤之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一雙眼睛盯著對麵剛才店員進去的玻璃門,不知道她取的是什麽?難道是上帝聽到了她的心聲,所以指引著他來向她求婚的嗎?

不一會兒,店員抱著一個很大的禮盒走了出來。

袁潤之一看到那個大大的禮盒,滿心期待全然落空,難怪常人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真的幻滅了。果然是她多想了,他怎麽可能送她結婚鑽戒呢。

她咬著唇,對他說:“又不是什麽節日,好好的送我什麽東西?”

紀言則不以為意,說:“本來想在聖誕節送你的,但你今天不開心,所以我想提前送給你。”

袁潤之用力地又咬了下唇。

不開心?他的鼻子到是像警犬一樣靈敏,知道她不開心。

這時,店長邊打禮盒邊笑著說:“袁小姐,你不知道我們店裏多少女孩子羨慕你呢。紀先生送你的這份聖誕禮物很特別哦,可是放了他的真心哦。”

放了他的真心?

袁潤之輕皺起眉頭,雙目盯著眼前一個怪怪的擺飾,上麵彎彎曲曲的波折,應該不是銀子就是鉑金做的,像是醫院裏儀器上顯示的心電圖那樣,波紋狀,一排又一排,整體造型看似像一個船帆,下麵是個圓圓的底座,上麵嵌著一圈閃閃的,不知是碎鑽還是水晶。

這所謂的“放了他的真心”,她完全看不出來是個什麽東西。

她揪著臉,問:“這什麽東西?”他當真當她愛錢如命,如此大手筆的打造一個鉑金飾物。

紀言則想了想,說:“八音盒。”

“八音盒?”她驚訝。

不過是要送她一個八音盒,幹嘛要這麽大費周章,還做的這麽奇怪,若不是本身是鉑金的話,一點價值也沒有吧。

她再次看向那個怪怪的八音盒,想著怎麽玩,紀言則就像是聽到她的心聲一樣,拿起他親手設計的八音盒,輕輕轉動了幾下底座,然後放在透明的玻璃台麵上。

這個在袁潤之看來很奇怪的八音盒發出清脆悅耳如水晶般的音樂,竟然是那首Heartbeats。

她動了動嘴唇,想說話,突然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到是那個店長拍了拍手掌,笑道:“紀先生,袁小姐,貨驗過了,是否要包起來?”

紀言則點了點頭。

店長便將八音盒收起。

袁潤之看著店長麻利地包裝,然後又轉過頭十分認真地看向紀言則,咬著嘴唇,隔了許久,她才口是心非地說:“你是不是閑錢太多了?如果是這樣,下次直接折現金給我,我會更開心。”

紀言則的臉色微變,不過兩秒,便很快恢複正常,接過裝著八音盒的禮袋,唇角微揚,道:“不喜歡的話,那就算了,我收回。”

袁潤之完全沒料著他說收回就收回,見他拎著禮袋轉身就直接出了金行,氣得站在店內牙齒直打顫。

她咬著牙憤憤地說:“就知道他會這樣。”

剛才濃情蜜意的氣氛,一下子急凍三尺,金行內幾位店員個個目瞪口呆。

店長急忙勸慰袁潤之:“袁小姐,假如背個三十幾萬的現金走在大街上那很容易被人打劫了,要是真被搶了,你說多鬱悶。這個八音盒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後顧之憂。”

“三十幾萬?”袁潤之的聲音徒然上了個台階。

“對啊,三十六萬八千塊。”店長點了點頭。

“三十六萬八千塊?”袁潤之的聲音顫抖,胃底一陣抽筋。

老天啊,他居然花了三十六萬八千塊,就為了做那麽怪的一個八音盒。難怪店長讚他的真心,三十六萬八千塊的真心啊,她究竟是要為他的真心該哭還是該笑。

店長接著又笑道:“不過戒指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到貨,因為紀先生下單的時候太晚了,但是本店保證平安夜之前一定會到貨。”

“你說什麽?戒指?”袁潤之聽到戒指二字時,不禁怔然。

“哎?袁小姐不知道嗎?你們來之前紀先生才下的單。”店長奇怪地看著她,神秘而曖昧地一笑,“那一定是紀先生想給你一個驚醒。”

“謝謝你。”袁潤之難掩激動的心情,飛快地向店外跑去。

衝出店門,便看到紀言則一手抄著褲子口袋,一手拎著那個八音盒禮盒,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紀言則!”她叫著他的名字大步上前,搶過他手中的八音盒說,“送給人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收回?”

紀言則偏過首看向馬路上來往的行人,不以為意地笑看著她:“我記得剛才某人說要折現。”

“折現?你想我背著三十六萬八千塊走在大街上被人砍死嗎?”她將那個八音盒緊緊地抱在懷中。三十六萬八千塊!三十六萬八千塊!三十六萬八千塊!她的肉好痛啊!三十六萬八千塊就用來做這麽個小小的八音盒,太奢侈了,有錢也不帶這麽浪費的。

好吧,她承認她嬌情,明明高興得要死,嘴上卻死不承認。

聽到店員說他剛才定做了戒指上,她激動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那會是什麽樣的戒指呢?為什麽他要背著偷偷地做這些東西?是不是要送給她的呢?是不是打算跟她求婚的?還是怎樣?

許許多多個問題在腦中控製不住地躥出,可是她不敢問,這不是她嬌情,而是她害怕,因為她怕問出口之後,得到的回答是她自作多情。

她從不是一個自信心十足的人,相反可以說她是一個自卑的人。跟曾紫喬比,她沒有美貌沒有身材沒有智慧,跟桑渝比,她沒有家世沒有背景,更沒有成為女強人的氣勢。她常常會問自己有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她是這個世界最平凡的那種人類,她會的,隻是為了賺更多的錢而學會趨炎附勢,在貧窮的夾縫中尋找通向金錢之路。

紀言則,除卻他總是喜歡打擊她的特殊嗜好之外,這樣一個就像是王子一樣的人,讓她怎麽敢將自己擺在公主的位置上,充其量是個前途未知的灰姑娘。

紀言則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麵,沉默了很久,不說話。

袁潤之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總是不停地四處看,似乎在矛盾著什麽,可是,就是不跟她說呢。

她的心跟著開始激烈跳動,經過幾番掙紮,她決定死就死吧,最壞的結局,不就是Game over嗎?這世界上做什麽事不是在下賭注呢?賭輸了,大不了就滾回自己的小窩,縮在牆角慢慢舔傷口好了。

於是,她輕咳了一聲開口,同時也是試探:“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其實她更想問他:你是不是定了戒指?是不是打算向我求婚?

她緊張地盯著他眼睛,那長長的眼睫微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倏地,那長長的眼睫一動,那一雙琥珀色眼睛褶褶生輝,對上她的眼眸,緩緩開口:“我想結束現在的關係。”

淡淡的話音剛落,袁潤之隻覺得“嗡”的一聲,兩隻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路麵噪雜的聲音消息了,臉部的肌肉也在瞬間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是凝固了,呼吸跟不上,整個人沒法動彈。

三十六萬八千塊是用來分手的,嗬,連下賭注的機會都沒有,就Game over了……

她低垂著眼眉,將懷中的八音盒抱得更緊,努力地調節呼吸,不停地眨巴著眼睛,強扯著笑容,極力地克製眼淚不讓它滑落。

就在她剛想堅強地笑著回應“好啊”,戲劇的一幕又拉開了,突然又聽到他繼續說:“袁潤之,嫁給我,讓我們現在的關係合法化。”

“哎?什麽?!”她猛然抬起眼,直視他的雙眸。她以為她聽錯了。

紀言則輕挑了挑眉,深呼一口聲,別扭地四處看,然後才對上她清亮的眼眸,有些不爽地說:“哎,你故意的吧。真的沒聽見嗎?我開口之前想過,此話隻說一次,如果你沒聽見,就算了。”

“算算算!算什麽算?!算你個死人頭!”袁潤之操起手裏的禮盒就打向他,她越想越氣,不過是想要確定自己的耳朵沒問題,才多問了一次,他又給她這種反應。好啊,算就算,一拍兩散。她要是再理他,她就不是人。

她將八音盒禮盒丟給他,吼道:“紀言則,你是個混蛋!還你,誰稀罕!你去死好了!”她抬起腳在他的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腳,踹完轉身就跑,眼淚抑製不住狂湧而出。

可是腳步才邁開兩步,整個人便被抱進了那具熟悉溫暖的懷抱,耳邊響起他的聲音:“袁潤之,嫁給我,讓我們現在的關係合法化。”重複的話語,溫柔而堅定。

袁潤之粗喘著氣,心底說不出的激動,她抬手,微笑著拭去臉上的淚水,側過臉,高聲地回應他:“好!”

紀言則聽到那一聲“好”,收緊了雙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將臉埋時她的發間,顫著聲音說:“謝謝。”

“謝?謝你個大鬼頭?你見過有人求婚向你這樣的嗎?戒指、鮮花、音樂、下脆,一樣都沒有,還裝模作樣的,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先跟她說分手,再求婚,害得心髒都差點停止跳動。哪個人像他這麽過分的。

“不是有八音盒嗎?”要知道這個八音盒是他自己設計的,意義比一枚戒指要重要得多。

“你見過有人拿著一個三十六萬八千塊的八音盒跑來求婚的嗎?當真錢多的花不掉,還是你想別出心裁?”別說三十六萬八千塊,就算他隻花八百塊,甚至八十塊買一個戒指向她求婚,她也一定開心的睡不著覺。

“也沒規定一定要用戒指求婚的吧。”女人真奇怪,戒指求婚又土又俗。

“三十六萬八千塊!啊——”她突然尖叫起來,連忙掙開他的懷抱,在地麵找尋。

剛才氣得半死,她找不到東西揍他,順手甩了那個八音盒,那可是砸了三十六萬八千塊啊,三十六萬八千塊啊。

她心疼地撿起那個禮盒,急忙打開,拿出那個八音盒,仔細檢查外觀,沒見到鉑金或是碎鑽掉落,跟著輕輕轉動底座,聽到那清脆悅耳的聲音,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包裝包得好,要是真砸壞了,怕是她的腸子都要毀青了。

她仰起頭氣呼呼地看向他:“你沒事送這麽個東西幹嘛?要是不小心碰壞了,要怎麽辦?你是不是存心做出來整我的?”

紀言則蹲下身,看著那個八音盒,十分認真地對她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個八音盒。”

她小心翼翼地將八音盒收好,連同禮袋一起緊緊地抱在懷裏,這是求婚的證據,雖然沒有戒指,沒有鮮花,沒有浪漫的氣氛,可是她等到了他開口。她深深地閉起了眼,幸福在心口慢慢漾了開來,難以言語。

紀言則忍不住在她的唇角輕輕印上一吻,柔聲道:“本來是想聖誕節才開口的,可是我怕等到那聖誕節那天,夜長夢多。戒指我已經下單訂做了,聖誕平安夜,一定會有一個讓你滿意的求婚儀式。”

她順勢倒進了他的懷裏,任由他將自己抱得緊緊的。

就算是沒有聖誕平安夜的求婚,她也滿足了。

為了不打擾曾紫喬與她的“哥哥”曾師兄滾床單,袁潤之選擇在QQ上一條消息的方式告訴曾紫喬,結局是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Happy Ending的幸福生活,她要結婚了。

翌日,到了公司一開電腦,便看到曾紫喬的頭像在跳動。

對話框一點開,收到一個抱拳恭喜的笑臉表情:“你還是忍不住先開口了嗎?”

她邊敲鍵盤邊笑:“不是,是他。不過很可惡,先談分手,再求婚。”

沒幾秒,曾紫喬發來一個驚訝的表情:“果然還是你的定力夠高。其實,我早就看出來紀師兄根本鬥不過你。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的魔性隱藏得真是太深太深。”

袁潤之撇了撇嘴,無語地敲著鍵盤:“喂,我哪裏是魔了?事實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這樣,好不好?”

曾紫喬發了個攤手的表情:“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已經準備好荷包大出血了。”

袁潤之笑著回複:“聖誕節他要重新正式向我求一次婚,這周末他跟我一起去桃花鎮,去見見我阿姨。我阿姨同意了,他家裏人會正式上門提親,定日子。領證的話,不是今年的最後一天,就是明年的第一天。”

“雖然沒有視頻,我依然可以猜出,你樂得像隻老鼠。”

“呸。”

“嗯,我哥叫我去開會了,回見。”

“噗!”袁潤之忍不住噴聲,又是“我哥”,看來小喬愛上了這種哥哥與妹妹的曖昧遊戲。

中午休息的時候,袁潤撥了一通電話回桃花鎮,電話響了很久,終於通了,第一聲傳入她耳中的便是那激**回腸的摸麻將聲。

隔了好幾秒,才聽見阿姨的聲音:“你個討債鬼的,這才十二月初,還沒過年,你打電話回來幹嘛?正忙著呢,沒空理你。”

“洗牌的時間總能聽我說幾句吧。”

“幹!大四喜的牌被你攪了,都你這個討債鬼的!”阿姨接電話的聲音永遠是那麽激昂。

“關我什麽事啊……”成不了牌,關她什麽事。麵對阿姨,她永遠都像隻遇著貓的老鼠。有時候她哀怨自己的名字,什麽之之,吱吱……聽起來就像是老鼠叫。

“你個討債鬼的,又怎麽了?”

她吱吱唔唔地說著:“夢露,我……我硬幣存到一千個了……”阿姨的名字叫袁夢露,超級無敵惡俗,偏偏阿姨有特殊嗜好,非堅持要她叫她夢露不可,不許叫阿姨。也不知外公外婆怎麽給起的名字,還是老媽的名字古典,叫袁夢萍。

“真一千個了?”電話那端,袁夢露的聲音陡然變了調,“造孽哦,你個討債鬼的存了多少年了?才遇上這麽一個男人?我說你今天打電話來,不會就無聊地告訴我你存了一千塊錢?嗯?”

“夢露,我要結婚了。”袁潤之深呼吸,一口氣說完。

“……”電話那段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突然聽到袁夢露一聲尖叫,“那誰,大胡子你先來替我頂一把,我先教訓我家那不成氣的討債鬼。”緊接著,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不一會兒,再次聽到她激昂的聲音,“你這個討債鬼的,什麽時候又交男朋友了?要結婚了,你才打電話回來跟我講?還講個屁啊?!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臭小子?!你是不是跟你媽一樣,被人搞大肚子了?!”

“阿姨,你別激動。”袁潤之一聽到阿姨暴怒的聲音,就顫抖,哆嗦地也不叫她夢露了,“不是你想得那樣。其實他,你知道的,還記得我剛上大學時,被一個男生的**給蓋臉了嗎?就是他啦。”

“就是那個姓紀的,叫什麽紀言則的?”袁夢露的聲音稍降了一兩個分貝。

“嗯。”

“那姓紀的沒被你紮小人紮死嗎?命還挺硬的。”

“我什麽時候紮過他小人啊?”

“那我們家牆上畫的一個人的名字,被戳得慘不忍睹是什麽?”

“……”

“你個討債鬼的,什麽時候死回來?那小子就想這樣拐跑你?”

“不是的,周末我們會回去看你。”

“回來再講。你要是敢像你媽那樣,被人搞大肚子來個先上車後補票,老娘一定打斷你的狗腿!”

“你別這樣啦。不會的啦。”

“掛了,老娘要去摸麻將,沒空理你!”

果然,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電話已被切斷。

袁潤之無言地合上手機,回到辦公室裏繼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