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暫避風雪的這間房子,是顧柒的。

顧柒不愛葷腥,容玨省下來給她送來的那些心意全都被她凍了起來,原本也沒多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不過Z區食物本就緊張,雪暴期間,大家更是連出都出不去,食物獲取頓時成了絕響。

容玨分給顧柒的,也隻有一人份,並且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僅靠她這段時間存下來的肉,一兩個人吃倒是沒什麽問題,但現在卻要同時供給五個人,還是三天,這便有些捉襟見肘了。

好在,人就算三天不吃飯也餓不死。

畢竟,一克肉要價十瓶營養劑,這一口下去是瞬間解決了一個月的食物,饒是時爺再有錢,也不是這麽個燒法。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容玨那張‘暴發戶’的嘴臉,讓時爺喉頭梗塞,食難下咽。

對於容玨趁火打劫的行為,顧柒並未多言或製止,因為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之間其實並不熟悉。

時爺對這種不良行徑的決定是:保持風骨。

遇上這雪暴,他們這兒的任務算是白瞎了,等雪暴停了,組織肯定會派人過來救援,隻是餓三天,他完全hold得住。

至於亓染,時弈不吃,她便也跟著選擇了挨餓。

對於這倆人的傲骨,容玨隻有譏笑。

外界的人不來Z區,他們壓根兒不知道極寒期意味著什麽,更不知道在極寒期內,食物代表著什麽。

極寒期內,所有的生物,不管身份高低貴賤,不論生活如何先進美妙,在這裏,都隻能靠著最原始的方式活著。

每年的極寒期來臨時間並不穩定,前前後後最遠的可能相差數月,所以這裏的人們每一個都有提前儲存過冬食物的習慣。

不多,但能勉強活下去。

運氣好的,還能過個‘好年’,運氣不好的,不是餓死在屋裏,就是餓死在被迫出去尋找食物的路上。

每次極寒期結束,外頭時不時就能見到各種奇形怪狀的凍屍,他們,會成為那些饑餓動物們的第一批食物。

殘忍,也是現實。

他知道時弈現在心裏肯定打著雪暴結束就有人來救的小九九,但他一點都不擔心。

雪暴之後到進入完全極寒期的這個半個月內,將近半個Z區基本都會充斥風雪,一天的光照時間加起來不會超過三個小時,一旦光線落下,風雪再起,能見度會降的極低,在外麵待著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在這段時間出門,如若沒有一個經驗豐富人帶著,十幾步開外就能迷得你東南西北隻在心中,不在腳下。

凡是有風雪的地方,磁場基本都是混亂的,再好的科技設備進入這裏,都會變成毫無用處的廢鐵,想來這裏救人,隻能徒步進來,隻要你能在沒有地圖,外加視線一片白茫茫的情況下,安全的進入這座被風雪包圍的城池,別說救人,來吃人他們都認了。

這看似很簡單的一件事,實際上連城裏最老,經驗最豐富的老者都不敢妄下斷言,更何況是外來人。

這就是容玨一點不擔心的原因。

也就是說,時弈最起碼得在桐城待上半個月,餓三天沒問題,餓半個月,到時候是人被救還是屍體被救,那就得看他命到底有多硬了。

顧柒並不知道這些,她其實也以為三天雪暴結束之後亓染和時弈二人就會離去,便由著他們去了。

畢竟,把容玨喂飽才是她要關心的事情。

減少消耗最簡單的方法,無疑是睡覺,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大夢三天。

亓染不知道時弈是怎麽做到的,反正他一直閉著眼,安靜的抱臂靠在角落裏,跟具會呼吸的屍體一樣,一動不動,安詳的緊。

反倒是她,睡了一晚上便覺精神的很,別說睡覺了,就連眼睛都不想閉,百無聊賴之下,便隻好盯著時弈看,一看就是一整天,也不覺得膩煩。

三天後的中午時分,時弈驀然睜開了眼,嚇了亓染一跳,好在前者並沒有說她的心情,隻是徑自起身朝外走去。

外麵的風聲清晰可辨的小了許多,容玨和阿蠻正在全副武裝,用厚厚的皮毛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

他們要出去尋找食物了。

亓染看著那兩個裹得隻剩倆眼珠子擱外頭的人,有點奇怪,至於這麽誇張嗎!

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是專門根據Z區的天氣換上了厚實的棉衣,但比起屋裏頭這兩個人形動物,還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容玨和阿蠻在鼓搗自己的時候,迫不及待的時爺已經走到了門邊,打開了門,然後風化在了門口。

亓染因為好奇落後了一步,走到時弈身後時隻覺一股寒風襲來,瞬間五髒六腑被**滌了一遍,靈台清明的不要不要的。

兩秒後,兩隻狗在屋子的角落瑟瑟發抖。

一分鍾後,風骨了三天的時爺還是沒忍住花了兩個月的食物購買了兩件‘退休皮襖’,刷刷刷將自己裹成了熊。

屋裏的人全都武裝完畢之後,由阿蠻打頭,一行五人離開了顧柒的房子,在茫茫白雪中,迎著風朝著他們自己家走去。

顧柒的食物吃完了,容玨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裏,再加上三天前他們已經那啥過了,自然就是一家人了,住他那裏不管是條件還是食物都要比她這裏好一些。

容玨家比阿蠻家遠,他憑著記憶,一步未差的把阿蠻送回了家,在他父母的千恩萬謝中,拉著顧柒的手,朝著自家走去。

至於時弈,他一路上都在嚐試著擺弄著他的個人端,要不是亓染一直拉著他衣服,帶著他跟著容玨和顧柒,他怕是早就不知道迷到哪兒去了。

走了大概兩個多小時,他們才成功站在了容玨家門口。

Z區地域廣闊,人口基數少,桐城雖然人多些,但也多不到哪裏去,鄰居啥的最近也隔著幾公裏。

“這信號怎麽還是沒有?”

一進屋,時弈便沒忍住心中那股子暴躁。

沒有信號,就沒法聯係,甚至連定位都不行,桐城在Z區算不上大,但相對於其它區的城市,這裏顯然要大上許多,沒有信號,光靠人力尋找的,那得多久。

容玨脫下兩層皮,呼吸終於順暢了點,聞言似笑非笑的望著時弈。

“極寒期出臨的這半個月內,磁場都是紊亂的,也就是說,這半個月內,都沒人能來救你了呢。”

時爺頓時一口氣哽在心頭。

亓染聞言第一個反應就是側頭詢問時弈“那咱還繼續挨餓嗎?”

時弈“……”

他真的很想指著亓染的腦袋瓜子,訓斥她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但視線對上那雙非常認真的在谘詢他意見的眼眸,不知為何嘴巴就軟了下來。

“吃,喂到你飽。”

亓染眼睛瞬間就亮了。

“時弈,我最喜歡你了!”

時弈一怔。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這句話了。

那時候,每天照三餐的我喜歡你聽的耳朵起繭,什麽感覺都沒有,後來亓染聽了那堆哥哥姐姐的建議放棄了這項目,時爺反倒不習慣了幾天。

隔了這麽多時日,再一次聽到這句話,時弈竟發現他並不是像先前那般毫無感覺了。

女孩兒燦爛的雙眸,洋溢的笑容,專注的眼神,堅定的語氣,如同一根輕盈的羽毛,拂過了他的心湖,漾起了絲絲漣漪。

這是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輕飄飄的,癢癢的,想抓抓不住,想忽視又做不到……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時弈第二次主動挪開了視線,那瑩白的耳尖微微泛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