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你真是不忠貞。”蘇恒突然說。

“他不配得到我的忠貞。”陳一航陰沉著臉,將手機扔給了他,“我沒時間等你,快些,報警是沒用的。我想你以前已經體會過了。”

蘇恒歎了口氣,就這樣吧。他播了爸爸的手機號,剛接通就聽到爸爸喂了一聲,那一瞬間竟有想哭,他壓抑著自己,順了順氣說:“爸,是我。”

“小恒你去哪兒了?我給你所有的朋友都打了電話,沒人說你在他們那兒,和你一起的那個誰也不見了,到底出了什麽事了你們?我都報警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哪兒?你怎麽了。。。。。。”

蘇恒看了眼靜靜站在旁邊的陳一航,趕緊打斷了爸爸的話說:“爸,爸你聽我說,那天我走得匆忙,我沒事,就是,你也知道,之前我不是被黑社會追過嗎?他們,恩,他們死灰複燃了,上一次子涵帶著我匆忙逃掉,跑回四川來了,對對,我不敢跟你聯係,我不是怕連累你們嗎,是是,我錯了。現在沒事了,真沒事了,但是還不能回去,這段時間可能都得呆這兒,啊,因為,不是怕他們再找麻煩嘛,這次老板打算徹底解決掉。恩恩,我會定時打電話回去,恩恩,好,那我就掛了。”

蘇恒將手機還給了陳一航。

兩人相對無言。

蘇恒平複了下心情說:“現在嗎?”

陳一航轉身向外走,邊走邊說:“晚上等我。”又回頭皺了皺眉說:“洗幹淨點,把胡子刮刮。”

蘇恒垂了垂眼,說:“好。”

陳一航走出了門,站定了身子,用力的舒了口氣,他突然很厭煩,他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他發現自己並不真的想要蘇恒,他腦子裏很亂,他想起蘇恒和徐子涵,心裏就恨恨的,他或許已經模糊的感覺到什麽,但並不願意承認。

他何嚐又不是像蘇恒那樣,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

愛情是什麽?是激素作用的生物程序,是一係列化學反應的綜合表現。也就是說,你控製不了,也改變不了。

陳一航,也是自己說出來卻也沒真正明白的人。

當天晚上,陳一航在房間裏徘徊了好久。他不時的的盯著牆上的掛鍾,焦躁的走來走去。保姆抱著小寶過來說:“先生,小少爺睡了,我帶他上樓了。”

陳一航俯身看了看熟睡中的可愛的小臉,小家夥在醫院折騰了半天,現下又累了。陳一航站起身對保姆說:“明天別送醫院了,讓李醫生過來看看。”

保姆應了,陳一航就揮手讓她離開了。

保姆很慶幸,沒因為疏忽被辭退了。她略帶感激的看了眼陳一航,然後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上了樓。

陳一航又看了看時間。

“一航,你要出去?”秦宇從身後走過來。

陳一航臉色頓時又陰沉了,但很快就換了張似笑非笑的麵孔,轉身說:“怎麽?關心我嗎?”

“一航,關心你也是應當的啊。”秦宇苦笑著說。

陳一航昂著頭走上前去,垂著眼看他。

秦宇比他矮了半個頭,陳一航找到泰國見他第一眼就發現兩人身高的差異了,陳一航在他離開後又竄高了幾厘米,而秦宇卻仍像以前那樣,除了那張略帶滄桑的臉。

確實很多東西都改變了。

陳一航有點悲哀的想。

“你晚上”秦宇臉有些紅,“不回來了嗎?”

陳一航麵無表情的看他。

秦宇攥了攥手,然後抬著臉說:“你好久沒回來了。”

陳一航心裏泛過一陣痛,手伸向他的臉,沿著額頭慢慢撫下來,最後停在嘴唇上,秦宇仰頭望著他,眼裏暗潮湧動,似有無數情義蘊於其中。陳一航摩挲著他柔軟的唇,俯下身慢慢靠近他,秦宇將眼睛閉上。

等了半天卻不見動靜,睜開眼卻發現陳一航正離他不到一厘米的距離看他。

秦宇張嘴輕聲喚他:“一航。”

陳一航也輕輕的說:“秦宇,你不想要我,何必強求呢。”

秦宇愣住,略帶尷尬地說:“沒有,一航。”

陳一航站直了身子,雙手理了理袖子,然後抬頭看他說:“對不起,我當初不該一時生氣將你的妻兒送走,放心,他們都好好的。”他走到門口,又轉身看著秦宇說:“我挺後悔去找你的,你不該看見我這樣,我也不該看見你現在的樣子。”

陳一航走了很久,秦宇還立在那裏。眼睛不知看向何處,偌大的客廳裏空落落的,家具也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灰,沒有人氣,也沒有溫情。窗外忽的刮起了大風,枝條亂晃,嚓嚓的拍打著窗戶。

秦宇聽到聲響慢慢清醒了過來,轉著頭看向窗外,外麵的樹木東搖西擺的晃動,黑黝黝的,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魔。他扯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自言自語說:“你是少爺,你知道什麽?我不就是曾經和一個少爺談個戀愛嗎?為什麽,要將我一生的前程毀掉?”

他漸漸蹲下身,雙手捂著臉。先是輕微的顫動著肩膀,繼而壓抑的哭出聲來。

你懂什麽,我本來已經認命的,你為什麽把我找回來,我不想回來的。我為你負責,誰該為我負責呢?誰又該為我那無辜的孩子負責呢?

生活隻會讓過的差的人更絕望罷了。

這時候陳一航已經走到了那棟白色別墅門前。

他本沒打算過來的,但是上了車不自主的就開了進來。

他默默走到那扇門前,站了許久才敲了敲門。

“進來。”

陳一航推開門,順手鎖了。

蘇恒聽到那聲哢嚓,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陳一航仔細看著梳洗了幹淨的蘇恒,從把他帶到這裏就沒有認真的好好地看一眼他。現在看來,長了兩年,也是成熟了許多,也許是瘦了的緣故,褪去了略帶嬰兒肥的臉頰倒更清秀了。頭發有些長,遮了額頭和眉毛,顯得臉也小了,下巴也有些尖,確實比以前俊氣了。隻是有些瘦。

蘇恒穿著陳一航吩咐人送來的睡衣,是套普通的灰白格紋衫褲,他看見的時候心裏鬆了口氣,幸好不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陳一航看著他緊張的站在那裏,細瘦的身體掩在寬大的衣物裏,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心裏突然就不忍了。好像那時候叫囂著想壓著他的人不是自己,對著他和徐子涵的關係恨得咬牙的也不是自己。

他在心裏輕歎了口氣。

“我先去洗個澡。”陳一航說著進了衛生間。

蘇恒僵著身體爬上了床,蓋好被子然後將另一個枕頭推遠了一些,好像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躲避什麽。

蘇恒想起一件事來,上一次用掉陳一航的錢還沒還呢,當時以為永遠都不會見麵,根本就想不起這件事了。

果然人一墮落連著羞恥心都跟著沒了。

那麽現在呢?

還還個屁!嗬!都不知道拿這身體換了多少東西了,還換了爸爸的命呢。

蘇恒想到這裏心裏就像塞了什麽東西,堵得水泄不通,血液和眼淚都爭先恐後的往眼睛裏闖,瞬間就紅了目,蓄了水。

我怎麽就這麽賤呢。

陳一航一出來就看見蘇恒蒙在被子裏,雙手緊握著背角,雙肩輕抖著,好像在,哭?

他有些驚異,蘇恒很少哭,即使被鞭子抽的渾身是傷也是緊咬著牙忍著,忍不住了就開始罵。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低頭,那時候蘇恒給陳一航的感覺就是,他身體卑微著,心卻高高在上。這讓陳一航瘋狂的想拉著他墜入凡塵,最好是能墮入地獄。

而現在蘇恒在哭,陳一航茫然了。甚至有些愧疚。

他慢慢在床的那邊躺下,看見被推到床邊的枕頭眼睛暗了一下,然後拿著枕頭睡到了蘇恒旁邊。蘇恒一聽到動靜就擦了擦眼睛,一動不動側臥著。

突然一隻胳膊圈過他的腰部,將他收攏到了懷裏。蘇恒緩了呼吸,淡定著說:“要我把衣服脫了嗎?”

“不用”身後的人緊貼著他的背,閉上眼睛說:“睡吧。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