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越彬與顧盼之間雖兄妹情深,但與叔叔家卻並不甚好,平時不過是若普通友人般的點頭之交而已。

自顧建華心髒病發,雖及時入院搶救後暫時保住一條命,但卻終究已然重病難以治愈,隻能靠藥物和機器暫時維持生命。

但他這邊雖還沒斷氣,以其弟弟為首的另一派顧家勢力,已然開始在張羅著要分割掉新華教育。

一切正如上官少寒所預料的,這些習慣了爭名奪利,並且已然變得貪得無厭的人,根本不顧什麽血脈親情,隻想為自己爭奪到更多利益。

看似如日中天的顧家,隨著家主顧建華身體的日益衰敗,就此開始漸漸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顧建華的身體雖然已漸漸穩定,但每天顧盼還是堅持要有親人在身邊陪伴,上官雅等人也紛紛抽空去醫院幫忙。

這天正是鍾茵茵負責白天陪著顧建華,正巧他唯一的侄子顧哲前來探病。

“顧爺爺剛剛吃過藥,才睡著。”

顧越彬尚且與叔叔家的人不過多接觸,鍾茵茵自然更是看他們如陌生人沒兩樣,隻是保持最基本的禮貌。

“那還真是不巧,本來想來陪大伯說幾句話的。對了,你就是小茵吧?嗬嗬,總聽顧文聰他們提起你,現在可是都長成大姑娘了!”

年過三十的顧哲亦是久在官場裏打拚的人物,接人待物功夫自是不在話下,絲毫未因這少女的冷漠疏離而介懷,很是熱情主動地與她攀談起來。

“大伯最近怎麽樣啊?身體和精神好些沒?那個……雅姐他們,有沒有張羅著趁大伯精神好,擬個遺囑之類的?”

繞了好半天後,顧哲方才問出心中最關心的問題。

“這個……我並不太清楚,隻是有見到過阿姨他們,拿些必須爺爺簽字的資料文件什麽的過來給他簽。但遺囑應該不會提起,現在誰會有心思想這些?”

鍾茵茵眨了眨烏黑大眼睛,聲音冰冷地實話實說。

她心中清楚,他會煞費苦心地跟她打聽這些,無非是怕被別人先下手為強,讓顧建華簽下將名下所有財產,都隻留給他的子女的遺囑。

“你這孩子懂什麽?不趁著大伯神智清醒些把遺囑搞搞清楚,等他死了隻會更麻煩!你是不是想著要是大伯死了,你這被顧越彬撿回來的野種,也能分上杯羹啊?”

來接鍾茵茵回家的上官少寒才走到VIP病房門口,正好聽到顧哲這翻惱羞成怒的話,立時嘭地一聲推開門。

“別以為所有人,都像你們這麽財迷心竅!顧家的那點微薄財產,我上官家還不放在眼裏!”

倒也不是上官少寒太過狂妄,顧家畢竟是以從政和教育為主,權勢或者頗大,但財產自然不能與商界巨人的上官集團相比。

“喲,這不是新上任的上官總裁嗎?要是小茵也是姓上官,我當然不會懷疑……哦,我明白了!看不出啊,你這丫頭小小年紀,還挺有手腕嘛!”

顧哲隱晦的目光,在上官少寒也鍾茵茵間徘徊一番後,便怪笑著走出VIP病房。

“你平時跟我不是挺厲害嗎?怎麽對上別人時就孬了呢?”

上官少寒走到窗前方才轉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盡管他背後披著炫麗的晚霞,卻仍難以掩去渾身的冷冽氣息。

“你真的不介意我就此毀了顧家麽?”

頷首斂眸,麵色明暗不定的鍾茵茵,聲音低淺而冰涼。

“雖然上官雅是我姐,但顧家其他人跟我可沒什麽關係,你愛怎麽玩隨便你好啦。現在你可是我的女人,當然有權利做任何想做的事。”

上官少寒語氣中對顧家的不在意並非假裝,許是自幼太過被驕慣寵溺的原因,他骨子裏便有種對不相幹的人和事的漠視。

“而且新華教育已然是個不錯的品牌,要不是大姐攔著,我早就搶先一步把它收購了。如果這次你的‘無心插柳’成功,沒準還能讓我坐享漁翁之利呢!”

從來不曾浪費心力去哄任何女人的上官少寒,卻不自覺地在幫鍾茵茵排解著心中煩悶。

當然,對於身為商人的他而言,所謂的利益至上亦非虛言。他也確實有收購新華教育的想法,隻是上官雅極力反對。

“你怎麽沒跟顧文聰一起過來?”

同樣未曾想過他會哄自己開心的鍾茵茵,心中略覺悸動,掩飾性地轉移了話題。

“那小子還在停車,等會兒就會上來警察,我們先走吧。”

說話間,上官少寒已經不由分說地上前攬過鍾茵茵,霸道地大步就往外走。

“你要帶我哪兒?”

直至上了他的法拉利後,鍾茵茵才發覺他們並不是回往顧家方向。

“帶你找個好地方來場‘野戰’啊!沒試過吧?很刺激的,你肯定會喜歡!”

嘴角噙著邪笑的上官少寒說得煞有介事,看到她抑製不住地微微白了臉色後,方才奸計得逞地大笑起來。

瞬間明白他隻是在嚇自己的鍾茵茵,不禁負氣地別過頭去,看向窗外因車速而扭曲的風景,以掩飾臉頰上的兩朵紅雲。

最近都隻忙著為顧建華病重自責的她尚未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已然不再疏冷如昔,正隨著某人的牽引而漸漸發生著微妙改變。

當晚,上官少寒隻是帶她去了家十分特別的主題餐廳共進晚餐,雖仍不時說些話來“氣”她,但兩人間的氣氛在這晚卻是少有地融洽,甚至可謂溫馨溫暖……

半夜,鍾茵茵正被久病纏身般的噩夢無奈折磨著。

幾乎從未在這種時候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瞬間驚醒,怔了好半晌才摸過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顧文聰,方才頗為無奈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

鍾茵茵的聲音微啞,隻聽電話那邊的人還沒說話,便先傳來低泣聲,她霎時意識到了什麽。

“姐……姐,爺爺他,他走了……”

平時總是喜歡學大人們喊她“小茵”的顧文聰,隻有在鄭重的情況下才會又叫她姐。

顧建華去逝了,就在這個似乎沒什麽異常的半夜裏,突然就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個肮髒混亂的世界。

鍾茵茵曾經試想過這位間接害死母親的人死去時,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是否能夠再次體會到久違的“快樂”?或是第一次複仇成功的某種快感?

可是當這一刻突如其來的降臨時,她心中卻是一派淒涼,還有難言的內疚。

曾經的育英小學校長,後來的A市第一教育機構的新華董事長,顧建華的葬禮自然不得不大辦一番。

為此,不久前才剛剛參加過這位老校長六十四歲壽辰的人,又紛紛前來出席了他的葬禮。

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被視為顧越彬家一份子的鍾茵茵,她與顧文聰他們一樣披麻戴孝,不時以家屬的身份向來賓們回禮。

葬禮進行到一半時,顧家另一派的人不知為了什麽原由,在靈堂之上便開始與顧越彬兄妹爭吵起來。

由於顧家這兩方勢力的互不相讓,再加上上官少寒借其他公司名義的暗中爭奪,名噪一時的新華教育,如今已然漸漸被他們瓜分得四分五裂。

更有政敵趁著顧家之亂,開始設計顧家從政的要員們,讓外人眼看著顧家逐漸走向衰敗沒落。

“終於有點熱鬧可看了,不然這葬禮還真是一點意思沒有。”

靈堂上的兩派人已然開始動手,上官少寒卻拉著鍾茵茵坐到了賓客席裏,與不相幹的人們一起,看著曾經顯赫一時的顧家笑話。

“你真是冷血。”

鍾茵茵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說話時連嘴唇的動作都幾乎看不出來,但心裏卻在為剛剛死去的人感到心寒。

她雖因母親的死而懷恨顧建華,但自從他在醫院趁著尚清醒,拉著她的手老淚縱橫地懺悔著當年犯下的錯誤時,她便已然恨不下去了。

站在他的角度,想要維護學校的名譽並沒有錯,而且那時年幼的她是自願跟人離開的,其實也怪不得學校什麽……

“你冷情,我冷血,不正好是‘絕配’嗎?”

上官少寒倒也不以為忤,笑吟吟地跟她打趣了一句,不過在他的深心裏,卻也發生著微妙變化,不禁對現在的她有些刮目相看。

畢竟最初在他的印象裏,她還是那個隻會哭著求饒的軟弱女孩,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卻讓他見識到了她那猶如毛蟲到蝴蝶的蛻變,甚至或是鳳凰涅盤般驚人的成長變化。

而她對顧家愛恨交織的複雜感情,又讓他不禁心疼……

“你難道真的要跟他們搶‘新華’嗎?”

鍾茵茵的聲音依然十分平靜,不肯讓任何人看出自己最真實的情緒起伏。

“為什麽不搶?我隻是個商人,利益至上有什麽不對?”

上官少寒眉梢輕揚,與他所接觸過的殘酷現實相比,她的確還是太過生嫩單純,也太過容易心軟了些。

聞言,鍾茵茵隻是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沒有再說話。

“夠了!今天是送逝者離開的日子,你們就不能暫時消停一天嗎?”

不想在那場鬧劇中最先暴發,震懾了所有人的,竟然是最初好言好語勸架的華語涵。幾乎從未見過他發火的人頓時齊齊傻住,倒當真不再喧鬧爭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