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救場
秦悠悠推門進來,手上端著快餐盤子,盤子上盛著飯菜,雖然我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了,一日三餐還是她端到房間裏來。
我上上下下認真看了她幾眼,想要確定她是不是真的練過武功,她被我盯得臉上起了紅暈,垂下了眼光:“許大哥,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我伸手接盤子,看到她雙手虎口處明顯有老繭,但不知是握兵器留下的,還是常年操控皮影人留下的。
我接過了盤子轉身坐到桌子前開始吃飯,秦悠悠道:“許大哥,你今天精神好多了,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我沒有回頭:“哦,哪裏不一樣了?”
“嗯……整個人有精神了,眼睛變得明亮了,有一種自信和堅定的感覺,以前像……像個空殼,現在有了靈魂。”
我有些吃驚,我隻是內心一點變化,居然被她看出來了。她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又長期闖**江湖,眼光相當厲害。
我沒說話,隨便別人認為我是孤辟還是裝深沉,總之我要與所有人保持距離,這樣才能有更多時間來練功——也有可能是我已經開始喜歡孤獨,不想讓別人太了解我。
吃過飯,我猶豫了好久,還是拿出了許久沒有使用的手機,插上充電器,輸入了秀姑的手機號碼。
這大半年來,我除了偶然打電話給我爸,繼續騙他們我在做生意外,沒有給別人打過電話。我屢次想要問秀姑關於凝芷的消息,但最終都沒有按撥出鍵,因為我知道必定是失望,那樣會狠狠在我心裏再捅一刀。
這一次我還是沒有撥出,改撥了張靈鳳的手機號碼,很快她就接聽了,聲音中帶著驚喜:“許承業是你嗎?”
“是我……你還好吧?”
“天哪,真的是你,我們一直在找你。”
“……”我有些疑惑,這個“我們”指的是誰。
張靈鳳問:“你在哪裏?”
“……”我沉默了一會兒,答非所問,“聽說你沒在老家?”
“我跟我師父在一起。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拜秀姑為師父了,現在我是青蚨門弟子。”
“啊?”我很意外,但這也在情理之中,張靈鳳很需要秀姑這樣一個師父,秀姑也非常需要張靈鳳這樣一個徒弟,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毀了青蚨門的接班人,結果把張靈鳳帶給了秀姑,秀姑說我會給青蚨門帶來轉機,莫非指的是這件事?
張靈鳳道:“你該回家看看了,這麽久了你都沒有回過老家,快過年了,你家裏人都很想你。”
我含糊應了一聲,本來是想問凝芷的消息,但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而是婉轉地問:“那些壞蛋們沒有再來騷擾你們吧?”
“沒有,他們躲都來不及呢。那次很多道士死了,全真教的道士們很生氣,出動了很多高手找那些壞蛋報仇,到現在還有人在找,壞蛋們都躲起來了。”
我暗歎了一口氣,各門派的道士們要是肯早點團結起來打擊邪惡,江相派、換日門、丹鼎門的人怎敢如此猖狂?非要等到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用何至真、紀宗常等人的生命才能喚醒他們?還有凝芷的命!
這時我聽到了話筒那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你在跟誰說話?”
張靈鳳遠離了手機說:“是許承業。”
“是他?你說完讓我跟他說幾句。”
我立即就掛斷了,因為那人的聲音是陸南天,沒想到陸南天就在張靈鳳旁邊。不一會兒我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陸南天的號碼,我毫不猶豫再次掐斷,然後關機。我跟他沒什麽好說的,更不想讓他知道我在哪裏。
……
第二天早上我們乘車出發了,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到達一個小鎮,原來是某個富商過生日,請秦老大的皮影戲劇團表演助興。
我除了幫忙卸車、搭戲台,其他都不管了,躲在車裏睡覺——實際上是在練功。張家寧對此很不滿意,好幾次上車拿東西時,都用眼睛狠狠瞪我,還故意把東西摔得亂響。我才不鳥他,秦老大和秦悠悠邀請我加入時,隻說幫忙做這些就行了。
中午飯我沒去吃,秦悠悠給我端來了一份,結果張家寧跟秦悠悠差點吵架了。我聽到張家寧說:“他自己有手有腳不會去吃嗎?要是做人懶到了連吃飯都不想動,幹脆去做豬得了!”
秦悠悠:“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他不愛去人多的地方,我給他端過來一下又怎麽了?”
張家寧更生氣:“明明就是懶,我們都在忙,他躺在**睡大覺,連吃飯都要人家送,像這種人讓他餓死得了。”
秦悠悠怒道:“又沒叫你送,你有什麽好生氣的?”
“你,我……”
……
我想要試試他們的底線,下午繼續“睡”,快到吃晚飯時秦悠悠來到我床前:“許大哥,晚上主人的宴會很豐盛,有我們的席位,你去不去吃?”
我立即坐了起來:“當然去,免費的大餐怎麽能不吃?”
秦悠悠笑了:“那麽走吧。”
我雖然換了幹淨衣服,但還是長發淩亂,胡子邋遢,與秦悠悠走進酒樓時,引來不少異樣的眼光。在座的男人大多西裝革履,女人珠光寶氣,我這樣子走進去實在不協調。
我才不管別人怎麽看我,我想怎麽活就怎麽活,為什麽要為了別人的麵子問題委屈自己?這些人又不是我朋友。入了席我毫不客氣,隻管大塊朵頤,吃得又多又快,秦老大還沉得住氣,沒說什麽,張家寧坐在我旁邊,不停轉頭朝我瞪眼睛,覺得我讓整個劇團都丟臉了。就連唐師父和劉銘臉色也不太好看,大皺眉頭。
張家寧實在忍不住了,用手肘碰了我一下,要我注意形像。我沒理他,抓隻一隻大海蟹大啃大嚼,咬碎蟹殼“咯咯”響,聲驚四座。
“你為什麽不在車上等人給你送去呢?”張家寧探頭過來低聲說。
我掃了他一眼:“總是麻煩別人不太好,所以我自己來了。”
張家寧氣得直翻白眼:“裝瘋賣傻二流子,好吃懶做氣殺人!”
敢情這小子唱戲唱得多了,還能出口成章(髒),我假裝沒有聽到,不理他。我們兩雖然壓低了聲音,秦老大和秦悠悠就在旁邊,都聽到了,都狠狠瞪了張家寧一眼。我心裏暗笑,嘴巴上得了乖有什麽用,隻會暴露自己的膚淺和狹礙,勝利的其實是我。
秦老大等人匆匆吃了一些,就先去準備演戲了,我吃到了散席,正好接著看戲。
皮影戲的後台是密封的,外人看不到裏麵的情況,我雖然可以進去,但沒有進去,站在遠處看著。劇情我並沒在意,隻看皮影人的動作,耳朵聽各種樂器的節奏,其實配樂並不複雜,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種變化,旁白、對白、打鬥、唱曲時各不相同,唱曲時複雜一些,有快、慢、喜、哀、怒幾種旋律。這些旋律聽幾遍我就完全記住了,如果知道接下去的劇情是什麽,我就知道用什麽旋律。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音樂天賦,之所以現在能這麽容易辨別清楚並記住,是因為練習太虛幻神功之後,聽力、記憶力、分析能力、反應速度都明顯提高了。本來很快很複雜的東西,現在對我來說都感覺緩慢清晰,條理分明。
演了大半個小時,到了打鬥的精采部分時,我聽到鑼鼓聲有些亂了,但觀眾們還沒有發現。再過了一會兒,旋律更亂了,時斷時續,這樣一來秦悠悠和張家寧唱曲受到了很大影響,很不協調,甚至連皮影人的動作都亂了,觀眾們**起來,口哨聲、怪叫聲四起。
可能是後台出什麽事了,我急忙繞過人群,掀開布簾鑽進後台。隻見唐師父臉色蒼白,手捂胸口靠在椅子上急促喘氣,劉敏不在,隻有秦老大一個人敲打樂器,手忙腳亂,滿頭大汗。秦悠悠和張家寧拿著皮影人正在打鬥,也是慌張失措,焦急萬分。
我急忙問:“怎麽回事?”
秦悠悠和張家寧戴著耳麥,不敢亂開口,秦老大道:“小猴子拉肚子了,唐師父忙得心髒病發作……”
我靠,怎麽會這麽巧?配樂至少要有兩個人才能玩得轉,最好是三個人,秦老大一個人怎能忙得過來?秦悠悠和張家寧已經習慣了跟著音樂節奏控製皮影人和唱曲,節奏一亂就全亂了。
我立即快步走到秦老大麵前:“二胡和嗩呐你負責,敲打鑼鼓交給我。”
秦老大很驚訝,但這會兒也顧不上多問了,急忙把位子讓給我,拿起二胡拉了起來。我坐下拿起棒槌,跟著秦老大的旋律開始敲打。
鑼分大鑼小鑼,鼓有大鼓小鼓,還有銅鈸和一個木製的東西,要同時管住這麽多個樂器可不容易。而且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要麽敲快了,要麽敲慢了,要麽節奏亂了,雖然樂器都響起來了,但完全不對頭。
我也開始急得頭上冒汗了,秦老大、秦悠悠和張家寧看向我的眼神極為古怪,明明什麽都不會,敢還來獻醜,這不是越幫越亂麽?
秦老大長歎一聲:“罷了,我去向觀眾謝罪吧。”
這樣半途中斷,觀眾們肯定很腦火,對主人來說也很不吉利,吉祥皮影劇團的名聲就要因此毀了,所以秦老大非常鬱悶和頹廢。
“再讓我試一下。”我堅決地對他說,強製自己冷靜下來,像練功時那樣拋開一切顧慮,心裏隻有節奏。棒槌拿在手上敲了這麽一會兒,輕重緩急也已經掌握住了。
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劇情,用什麽旋律,但是秦老大的二胡聲我是熟悉的,我隻根據二胡聲來打節奏,很快節奏對上了,偶然略有偏差,不是內行的人也聽不出來。
秦老大、秦悠悠、張家寧又驚又喜,精神大振也進入狀態了。
“天才,真是天才……曠世奇才!”唐師父哼哼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