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犁庭掃穴
我鑽進了密道,看到石壁上有一個很粗大的手柄,應該是用來關閉入口的,於是抓住用力往下拉,加上身體的重量,勉強把它扳下來了。鉸鏈摩擦之聲再次響起,沉重的石板移回原位,這塊石板的邊沿是傾斜的,略呈梯形狀,壓上去之後嚴絲合縫,連光都透不過去。
往前的通道很小,要低著頭彎著腰才能往前走,寬度隻有五十厘米左右,轉個身都不容易。這兒的石板很粗糙,結了厚厚的苔蘚,地麵潮濕,黴味撲鼻,不知幾十年沒有開啟過了。我堅信這條通道不會有危險,一定有出口,毫不猶豫向前走。
通道的長度超過了我的預料,走了足有三四十米才變成向上的階梯,階梯同樣很狹小,走到這兒我已經氣喘如牛,頭暈惡心,嚴重缺氧了。
我搖搖晃晃,也不知走了幾層階梯,眼前沒有路了,一塊石板擋住去路。我用力推了一下,不會動,再尋找附近,也沒有看到任何手柄機關之類。
這一條絕對是逃生用的通道,沒有理由是死胡同,如果沒有機關,這塊石板應該可以直接推倒,可能是我身體虛弱力氣不夠了。我咬了咬牙,使出全力以自己的右肩向前撞去,石板果然動了,向前傾斜了一些,但並沒有倒下,也沒有光線透進來。
我用雙手撐著兩邊石壁助力,以一隻腳去蹬石板,蹬了幾下,石板傾斜度更大了,但還是沒有倒下。我喘著粗氣,拿著手電筒往石板裏麵照,裏麵是很大的空間,堆了許多破椅子爛木頭之類,把石板擋住了,難怪推不倒。
求生的欲望支撐著我,使出各種方法用盡所有力量,終於把石板推歪,可以讓我爬出去了。外麵看起來像是一個地窖,堆了許多雜物,架著一個木梯,頂上蓋著一塊木板。這裏的氧氣充足多了,我狂喘了一會兒,稍恢複了些力氣,沿著梯子爬上去。還好,頂上的蓋板很容易就掀開了,出口在一個木床底下。
我從床底下爬了出來,這個房間空****的,隻有一張舊木床,一個舊衣櫥,地麵的木地板磨損嚴重,積灰很厚。正如我預料的,地下密室是在那棟百年舊宅底下,舊宅已經沒有人住了。
房門是從外麵鎖住的,不過老式的窗戶可以從裏麵推開,我沒費多大勁就爬出去了。外麵有些亮光,從天色來判斷,應該是黎明時分。我被打昏時是晚上十點多,如果是第二天淩晨的話,我不會餓得那麽慘,估計我被困在裏麵已經超過一天一夜,三十個小時左右了。
外麵的大廳很大,客廳、天井、台階都是用巨大的條石鋪成,石柱巍然,門窗雕花,隨處可見歲月留下的痕跡,此宅不是官邸必是巨富商賈所建。
我顧不上細看,急尋大門而走。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古老的舊宅大門卻裝了新式防盜鎖,防的是外麵的人進去,從裏麵可以直接打開。
出了舊宅,果然是黎明時分,天色微亮,非常安靜。我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沿著小路往前走,拐了一個彎,看到了前天晚上被襲擊的那條小巷子,終於知道了地下密室與地表建築的關係。
騙子們進去的診所在大路邊,診所後麵有一棟豪華舊宅,三個密室都在豪華舊宅底下,騙子們從診所下麵新挖了一條地道通往密室,而我逃出來的地方是與豪華舊宅並列的另一棟舊宅。
附近出奇的安靜,除了遠處偶然傳來的喇叭聲和公雞打鳴聲,幾乎沒有別的聲音了。看樣子壞蛋們還在地道裏跟僵屍較勁,不知道我逃出來了,現在應該立即報警,把他們一鍋端,遲了就有可能被他們逃走了。
我又麵臨一個大難題,我沒有手機,如今連公用電話也沒地方找了,用什麽來報警。向附近的人借吧,說不定我遇上的人就是騙子同黨,我豈不是自尋死路?我已經被出賣過一次了,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往四周掃視幾眼,沒有看到黑貓的影子,現在沒辦法找它,隻等遲點再來找了。我不敢從小巷子往外走,可能診所附近有他們的人在放哨,於是往相反的方向走,繞過這片區域回到大路上。
走了一會兒,迎麵遇到了一個提著菜籃子的大嬸,無論怎麽看她都不像是騙子的同夥,我急忙露出笑臉迎了上去:“阿姨,你有手機嗎?我遇到壞人了,借你手機報警一下……”
大嬸愣愣地瞪著我,我繼續滿臉堆笑,伸出了手:“阿姨謝謝你了,我的手機被人搶走了,就打個110,報警電話是不用錢的……”
大嬸猛地怒吼:“死騙子,滾開!”
我傻了眼,我怎麽變成騙子了?難道我在騙子窩裏待了兩天沾上騙子味了?大嬸拂袖而去,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剛才的搭訕方式,不就是騙子最常用的麽?這些滅絕人性的死騙子,把人們之間的最後一點信任和善良都摧毀了,連最淳樸的人都不敢相信和幫助陌生人了。
大嬸啊大嬸,警惕性高是好事,可也得明辨是非啊,我可是抓騙子的人!我欲哭無淚,隻能繼續向前走,繼續借手機……
遇到第五個村民,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我沒抱多大的希望,結果他把手機借給我了,是那種最舊最老的手機,但一樣可以打110。
電話接通後,我沒敢實話實說,否則警察可能會把我當瘋子,完全不理會。我說這裏有人在地下密室養了一隻怪獸,現在怪獸逃出密室,已經殺死了好幾個人,如果沒有及時堵住,從地道裏逃出來後果不甚設想。
接線員果然很緊張,問我叫什麽名字,在什麽地點,怎麽聯係之類。我隻說了事發地點、地道位置,機關開啟和關閉方法,說完就掐斷了通話。
借電話給我的老頭一臉驚訝地望著我,我把手機還給他,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的是**醫生家,後……後麵的鬼宅嗎?”
這回輪到我吃驚了:“鬼宅?”
“是啊,是啊,那就是鬼宅!那是陳百萬建的,剛住進去第一晚就死了三姨太,沒多久又死了一個兒子……那屋子邪門得很,沒人能住得長,已經好幾十年沒有人住了,住進去的人不是死就是病,沒有一個好結果。前兩年啊,半夜有女人在裏麵哭,還有小孩的聲音,夜裏都沒人敢從附近走……”
老頭說得沒什麽條理,不過意思還是清晰的,這棟舊宅原本就有些問題,騙子的頭目在這兒養小鬼和僵屍可能與此有關。
與老頭聊了幾句,我再次向他借手機,打給徐廣利,叫他開車來接我,並約好見麵的地方。徐廣利一連串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沒法在電話裏跟他細說,隻給了他一句:“很驚險很複雜,見麵再說。”
我繞回了大路,大約在我報警二十分鍾後,兩輛巡邏車和一輛警用麵包車沿著路飛馳而來,幾分鍾後又有一輛巡邏車、一輛載滿武警的大巴車和兩輛消防車來增援。
我沒有回頭去看熱鬧,因為我無法分辨出人群中哪一個是騙子的同夥,哪一個是好人,我可不想背後被人捅一刀。我知道我應該相信警察,可是誰能保證警察之中沒有騙子的臥底?我再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賭一把了,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
不久後我在約定地點見到了徐廣利,隻不過兩天時間,我卻像是再世為人了。在路上我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但施法的過程沒有說。到現在為止,我們村裏除了我家人和張靈鳳外,還沒有人知道我學魯班法,徐廣利與我的仇人徐廣義是同宗兄弟,我當然要防著他一點。
在我講的時候,徐廣利不時用古怪的眼神看我,顯然不相信小鬼、僵屍之類,不是身臨其境的人,又怎能知道當時的恐怖?他更關心的是騙子抓住了沒有,他的錢能不能追回來,他不顧我的反對,車子調頭往事發地點駛去,但沒走多遠就堵車了,據說前麵戒嚴了,不許通行。
我們趁著後麵的路還沒有堵死往回撤,又有幾輛警車和急救車趕來,路上也陸續出現指揮交通的交警。我放心了,警方出動了這麽多人,說明他們已經發現了嚴重問題,有這麽多人應該也能控製住局麵,這回真把騙子犁庭掃穴了。
我以為這件事會在各種新聞媒體中大肆報道,結果一直等到了晚上,隻有本地電視頻道播報了不到半分鍾。播報員說某區某村有個黑診所,沒有資質的赤腳醫生多年來非法給流動人員做人流,並收集了大量死嬰,疑其心理不正常,現在已經被警方控製。就這麽簡單,連事發現場的一個鏡頭,一張照片都沒有。
徐廣利先後打了好幾次電話給負責他那個案件的警察,詢問抓捕和偵破的結果,也沒得到任何確切消息,那個警察甚至不知道今天淩晨的案件與詐騙案有關。
官方這麽低調也在情理之中,要是附近的居民知道那兒出現了僵屍,加上凶宅之名,還有誰敢住在附近?再要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添油加醋造謠一下,造成恐慌,後果就更嚴重了。
我隻希望警方能夠一個不漏地把騙子全部抓住,至於我和徐廣利被騙的錢,估計是拿不回來了,徐廣利曾經許下的獎勵我也不奢望著他能兌現,因為我沒有直接幫他追回巨款。
我現在想做的,是去找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