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來了個警察

我最終沒有選擇逃跑,因為我看到了墨鏡男嘴角微動,露出了一點點笑意。雖然他戴了大墨鏡,遮住了眼睛和上半截許多地方,我看不到他的眼神,無法判斷出他的真實心理,但這一點笑意應該是友善的,他不是來殺我的。

真不敢相信危急關頭,我不是想著怎麽逃跑,而是觀察和判斷分析對方的表情,看來我已經中了老騙子的劇毒了。

在我和保安的瞪視之下,墨鏡男走到了我麵前不到五步的地方停下,他在打量著我,我也在打量著他,此時我更加確定他不是殺手了。

“你是許承業?”墨鏡男問。

“你是警察?”我不答反問。

墨鏡男微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左手從口袋裏麵拿了出來,手上有一個小皮夾,熟練地甩開對準我,裏麵一邊鑲嵌金屬質地的警徽和金色“公安”兩字,另一邊的卡片上有他的照片、姓名、警號和所在單位名稱。給我看的時候,他有意偏側了角度,不讓我旁邊的保安看到,當保安探頭過來時,他已經收起了警察證。他的名字叫陸南天。

“有些事情跟你聊聊,請你喝茶可以麽?”陸南天麵無表情地說。

貌似他是在跟我商量,實際上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可以拒絕不跟他喝茶,卻不能拒絕他的問話,所以我隻能聳了一下肩。

陸南天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我隻能跟他走。我心裏並沒有放鬆警惕,如果他是真的警察,為什麽不穿警服,為什麽不開警車來?即是他是真的警察,以這種方式來找我,隻怕也沒什麽好事。我本來就對警察沒有多大的好感,老騙子又“諄諄善誘”,叫我少跟官方的人接近,我就更不相信警察了。

走出不遠就有一家茶樓,此時已經上午十點多,吃早茶的人基本都走了,隻有幾個老頭在喝茶閑聊。陸南天先走了進去,選了個安靜的角落,叫服務員要了幾樣點心和一壺茶。

廣州人有喝早茶的習慣,泡一壺好茶,配上精致可口的小吃點心,既能吃飽肚子,又能享受人生消磨時間,往往三五好友一坐就是半天。有這麽一個說法,廣州人吃早點,要吃四個小時。

陸南天摘下了墨鏡,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臉容俊朗,眉毛頗濃,兩眼有神,鼻梁挺直端莊,再加上筆挺的腰身,鼓突的胸肌和臂肌,更顯得正氣凜然,標準人民警察形像,隻差臉上沒有寫著“正義”兩個字。

“請喝茶。”陸南天端起茶杯向我示意。

“有什麽事你就說吧。”我沒有動茶杯,我可不習慣陪警察喝茶,形象好未必就是好人。

陸南天笑了笑,放下茶杯:“我雖然是在執行公務,但今天並不是以警察的身份來找你,隻是向你了解一些情況,隨便聊聊。可能你很忙,所以我就開門見山了,節省大家時間。前天淩晨,鶴洞路附近發生一起案件,私人診所密室裏藏有大量死嬰,是你報的案嗎?”

我有些吃驚,我沒有留下姓名和地址,也不是用自己手機打的報警電話,他怎麽能這麽快查到我頭上並找到我?他會不會是騙子集團的人?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幹脆不回答,陸南天緊盯著我:“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被歹徒抓住關在地下密室裏?”

“我沒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我含糊地回答。

陸南天露出了一點笑容:“我說過了,我隻是向你了解一些情況,不是在審問,現在你說的話不會作為證據記入任何檔案。希望你把當時的情況詳細說一遍。”

我還是看不透他的用意和立場,所以我不想多說,保持沉默。

陸南天道:“你和你朋友徐廣利都被詐騙過,我查到了你們報案的記錄,前天淩晨那件案子,涉案的人都是騙子,報案的人是你,昨天上午你還去過那兒,由此可見你與他們有衝突。你匿名報案,之後又有意避開警方,我估計你是對警察有抵觸情緒,所以今天便裝來找你,你提供信息給我們,有助於我們深挖猛追,把騙子一網打盡。”

他說得很誠懇,態度也很友善,能查到我這兒來也證明有些能力,似乎是一個好警察。我問:“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被騙子抓住嗎?”

陸南天搖頭:“我不知道的情況還很多,所以要向你了解。”

我恨得咬牙切齒:“我一路跟蹤找到了騙子們聚會的地方,打電話報警,結果警察沒有來,騙子卻找到了我,把我打昏了關在密室裏,你說我還敢相信警察嗎?”

陸南天瞪大了眼睛,隨即劍眉豎起,怒目圓睜,差點要拍案而起:“竟然有這樣的事!你是什麽時間報的案?”

“我不是打110,而是打了賈曲的手機,賈曲就是我被騙後,給我做筆錄的那個年輕警察。”

陸南天臉色大變,立即掏出他的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叫對方嚴密監視賈曲,如果有出逃跡像立即逮捕。收了手機之後陸南天對我說:“以後報警千萬不要打私人電話,直接打110。”

我有點臉上發燒,強辯道:“誰知道你們的係統是怎麽運作的?按你這麽說,以後有情況也不能打你私人手機了?”

陸南天很尷尬,他要是說可以打他私人電話,就等於是否定了他剛才的話;要是說不能打他的私人電話,就代表他也不值得信任了。

“這個,這個……咳咳,你提供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希望你提供更多線索。”

我問:“你們抓住了幾個人,有沒有抓住一個被稱為‘狀元’的人?”

陸南天眉頭一挑,掏出手機按了幾下遞給我看,上麵是人的頭像,我一張張往下看,其中有一個明顯是死人,騙過我的騙子也在其中。他說:“包括診所主人夫婦總共是九個人,一死三傷,有沒有你說的那個人?”

我搖頭,心裏暗叫糟糕,沒有抓住狀元,那麽他遲早會帶了人回來報仇。我往外逃時,狀元沒在,否則我也逃不出來了,所以警察沒有抓到他並不奇怪。

看樣子陸南天是一個可以值得信任的警察,我隻有相信他,依靠警方的力量給騙子們致命打擊,騙子們才沒有餘力來找我麻煩。老騙子叫我不要跟警察走太近,但他的話也不是金科玉律,他隻是個老騙子而己,我不是江湖人,用不著守什麽江湖規矩,憑警察的力量來打擊騙子,是順天應人合理合法的事。

我目視陸南天,嚴肅地說:“他們的最高首領稱為大學士,也叫大神棍、江湖之狐,沒人知道是誰。大學士之下有狀元、榜眼、探花、翰林、進士之類的等級劃分,那一個被稱為狀元的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有可能整個廣東的職業騙子都是受他指揮,你們一定要抓到他。”

陸南天臉色很凝重:“果然是一個嚴密的犯罪組織,那些抓獲的嫌疑犯口風都很緊,隻有幾個證據確鑿的案件他們承認,不肯供出同夥,所以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的組織結構。如果你看到‘狀元’,能認出他來嗎?”

我搖頭:“不能,我沒有看清楚,我隻知道他長得很高大,是國字臉,但是如果靠近他,我可能可以感應出他來,因為他養了小鬼,氣息與別人不一樣。”

陸南天眉頭深鎖,用手機輕輕敲擊著桌子,過了一會兒問:“你怎麽這麽清楚他們的組織結構?還有小鬼和僵屍,你了解多少?”

“他們的情況我是從他們交談中知道的,小鬼和僵屍我並不了解,這是第一次遇到……你也相信有鬼啊?”

陸南天苦笑:“本來不信的,但是現在真的見到僵屍了,那麽也就可能真的有鬼。”

我急忙問:“那個僵屍打死了嗎?”

“打死了。當時我不在場,我看到的時候已經擊斃,身上有十幾個彈孔,都不深,頭上打中了三顆子彈才擊斃……實際上我的主要任務不是抓騙子,而是弄清那具僵屍是怎麽形成的,還有那些死嬰有什麽作用,他們有什麽目的。當然,這是同一個案子,有關騙子的線索你都可以告訴我。”

我恍然大悟,難怪他穿著便裝單獨來找我,原來他負責調查的是神秘事件,不方便讓太多人知道,也不合適正式請我到派出所去問話。 陸南天的手機突然響起,接聽之後臉色很難看,賈曲已經失蹤了,或者是出逃了,他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

陸南天咒罵了幾句,打電話給他領導,匯服情況並要求展開全麵抓捕,然後繼續盤問我那天的經過。我把出逃的經過,特別是遇到僵屍的經過說了一遍,但有關黑貓和施法的過程沒有說,我可不希望他把我也當成怪物來研究。他問我是否學過法術之類,我也否認了,我相信他是好警察,但也未必可以推心置腹,不該說的絕對不說。

聊了半個多小時,該說的我都說了,案子的偵破情況我也了解了一些。騙我的地攤騙子已經抓獲,被騙金額不是很大,隻要我去指認,結案時可以從繳獲的贓款之中支付給我。騙徐廣義的騙子沒有抓到,數額巨大,目前來看沒有追回的可能。

陸南天臨走前叫我去某個派出所領回屬於我的手機和錢包——我被騙子打昏後,這些東西被騙子們搜走了,後來又落進警察手裏,這也是陸南天能找到我的原因之一。

這些都是小事,沒抓到狀元才是大事,我的心沉甸甸的,走在有人的地方,我總是覺得別人在暗中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