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二月二十日
由於武大郎被踢傷時舊傷未愈,又被王婆氣得口吐鮮血,急火攻心。這新病是傷在心、肝,是內傷,傷更加重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沒有幫手。原來孫嫂、鄆哥還不時常來我家,我可以委托他們找大夫,幫我撿藥,如今我每天在窗上往下瞧,看他們是否路過或來我家,可奇怪得很,連影子都不見。我心中明白,這定是西門慶去警告他們,不準他們插手我的事,讓我孤立無援,不得不聽他的擺布。明知是他安排的,卻又無可奈何!
連著五天,武大郎都昏迷不醒,眼看著鄆哥幫我買的幾付藥已熬來吃光了,還不見武大郎有蘇醒的跡象。我獨自一人守著武大郎的床前,衣不解帶,實在倦了她隻有坐著打打瞌睡,偶爾能到武大郎夢囈般的呻吟,不是叫“兄弟”就是叫“娘子”,我聽到了,眼淚止不止地流。
今天我發個狠,我不能睛睜睜看著武大郎就這樣死去,我無法向舅舅與武二郎交等。我得盡我的力量作最後的努力。實在今天沒人來,我也隻得親自到藥鋪請大夫來為武大郎治病,總不致於這些大夫連病也不敢看吧!而且五天五夜不休不眠,又沒有人替換,我的身體,精神都支持不住了,下一步我也會倒下了!
午飯時間,我喝了一碗粥,就準備出門。看見王婆輕輕敲門,我知道隻有她才會來我家,本不欲理她,可實在找不到托付之人,便還是開門讓她進來。王婆低著細聲地說:“金蓮哪!我實在是對不住你!可你也看到這西門大官人在陽穀縣財大勢大,有幾個人敢惹他呀!他看上你,設下計,要我出麵幫他。我一個孤老婆子,哪敢不聽他的。不聽他的,早沒命了。趁他不在,我幫你去請大夫吧!我也知道,他打了招呼,現在沒人敢幫你的忙;你不要我幫你,你家武大郎真是就會死了。不管怎樣,我幫你請大夫、揀藥,就當我贖罪吧!”
不答應她幫忙,我真會眼睜睜地看著武大郎死去!不管怎樣,有什麽事以後再說吧!我便說:“那勞煩幹娘了!”沒過多久,王婆真的帶來一個大夫,那人年約五旬,年紀與我舅舅不相上下,麵貌也給人一種正氣凜然的感覺。他一拿脈,說出武大郎是外傷內傷■出,處外傷是傷了肺、肝,是踢傷;而內傷是急火攻火。我就知道這大夫是個醫術高超的大夫,一語就說中病的所在。然後他又說,由於內外傷■出,所以武大郎才昏迷不醒,那就下平肝去火的藥方,待他蘇醒過來,再治外傷。我便按規矩,付了一兩銀子的診金。那大夫便開了兩個藥方再行告退。
王婆從中午知我請大夫、揀藥、熬藥,忙前忙後,沒有去做生意,使我對她的恨意也漸漸消下去,想想我們這些年輕人拿著西門慶都無法,隻能做到惹不起躲得起,何況她一個無兒無女的孤老太婆!算了,隻要她肯幫我的忙,把武大郎照顧好,等武大郎傷病好了,也交待他不要把此事告訴武二郎了1武二郎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他知道此事的真實情況,王婆不是沒命,致少也會成了殘廢!而對於我,隻知叫他去左鄰右舍處問明真相,他是不會聽我的辯解的,而我也隻有聽天由命,隨便他怎麽處理我好了!
藥熬好,喂武大郎吃下,不一會兒,武大郎果真長籲一口氣,慢慢地蘇醒,我趕忙打發王婆走,不然武大郎一見她,又大光其火,豈不又犯病?王婆也識趣,輕手輕腳下樓帶關上門,走了。
等武大郎蘇醒一會,神智也清醒,便問我是什麽日子。他一算,也有五天了,便知我衣不解帶獨自守了他五天五夜,他說:“娘了,有勞你守我,把你累壞了!隻有等我好,再報答你吧!西門慶這幾天沒有來找你麻煩嗎?”我說:“沒有!”武大郎說:“他不來就好!這件事我們都不要再提,等我兄弟回來,我自會與他分辯,你放心,我兄弟是個講理之人!”
看到武大郎醒來了,能清楚地說話,■著的心才放下來,我馬上喂他吃了點稀粥,他也慢慢地睡著了。這下我才安心地躺在他身邊,這麽多天,算是躺著能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睡覺中,我看見武二郎問我他大哥為什麽會死,是不是我害死的,不容我分辯,便舉著大刀要殺我,要替他哥哥報仇!我說:“你哥哥不是好好地躺著休息嘛!
一驚,從夢中醒來,滿頭滿身都是嚇出來的汗,天已大亮,武大郎仍然睡得很沉,但呼吸很均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