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您想雇個丫環嗎

雖然三六走了,我卻也已經對那盒子,珠子,失去了探究的心情。

一定是比這條流雲飄帶更貴重的寶貝吧……

我摸著那個盒子,覺得盒子沉甸甸的,捧都捧不起來。

我歎了口氣,把盒子貼身收好。然後打開子恒留下的放在盒子裏的那張紙。

紙上沒有隻字片語是我以為的告別,或是叮嚀,又或者是……

紙上隻是簡單的寫著,我該怎麽樣用這四顆珠子來修煉。

我把紙疊起來,也收好。

我覺得很心酸。

子恒給予我的,我沒有辦法償還。

我甚至沒好好和他說句道別的話。

我坐在水潭邊發呆,一線天光從上方透下來,映在水麵上。水潭上麵有薄薄的水霧,被映的象是一屋嫋嫋光煙。

灰大毛來和我商量事情。我回答地心不在焉。

外麵地世道。是開始漸漸不太平了。

似乎光那些飛鳥帶來地訊息裏頭。就包含了太多令人不安地東西。

某處死了地人。已經下葬了。晚上卻又從墳裏爬出來。失卻人性。力大無窮。將一個村子地人。包括自己地親人近鄰。全都殺死。

有地地方。突然擺在那裏幾百年沒動過地石刻獸忽然成了精……還有……

我點點頭。看起來好象是認真地在聽灰大毛講述。其實我地心神沉陷有身體裏一個很深地地方。拔不出來。

“果然天下將亂,妖孽橫生啊。”灰大毛老氣橫秋的下結語。

“你我可都是妖。”

“但我們行的正坐的直,從不禍害凡人,殘殺同道。”灰大毛理直氣壯:“那怎麽能一樣,人裏麵有好人和壞人,那妖自然也有好妖惡妖了。我們可是好妖。”

“好麽?”我怎麽沒覺得我們哪裏好啊。

“那是自然。”灰大毛用力點頭。

“你三六師叔和李書生也要告辭了,你再去準備一份程儀吧。”

“哦。知道了。”灰大毛答應著,一副有話想說卻隻磨蹭著不開口的樣子。

我問:“還有什麽事?”

“師傅,你看,該走的都走了。”灰大毛陪著笑說:“那鳳前輩幾時走?”

唉,這話不該這樣說,應該說。不該走的都走了,該走地那個卻始終不走。

“這個我可沒問過,不如,你替為師去問問鳳前輩的意思?”

“啊啊,我不去!”灰大毛逃之夭夭了。

我也不知道這世道會變成個什麽樣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該朝哪裏走歎口氣,伸手攪亂麵前的水。

水波動**著,我的倒影也破碎不堪。

灰大毛使出渾身解數辦了一桌歡送宴。不過這席麵是豐盛了,可是吃飯的人表情卻沒一個歡歡悅的。李書生麵無表情,三六冷冷地。鳳宜來了隻舉舉杯沾沾唇,什麽也沒吃,我是吃什麽都味同嚼蠟。不光是因為心情總低潮,重要的是,上首坐著隻虎視眈眈的天敵大鳥,換成誰估計也吃不香吧。

子恒在的時候,有他擋著,緩衝一下,鳳宜的注意才不在我們這些小的身上。可是現在子恒一走。沒人能分散鳳宜的注意力了,我覺得我簡直是坐在一座火山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這火山就會噴發,那戰戰兢兢的勁頭兒,真是一言難盡。

連一旁隔著池塘奏樂的蜘蛛老鼠們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沒個敢放肆。實在是這氣氛著實不象個宴會,倒象開誰的追悼會似的。

好不容易宴會結束了,三六和李書生就要即刻動身啟程。我給三六準備了一個包袱,裏麵當然不是象灰大毛那種格調。淨是吃地玩的。我準備了兩本書,一些蛛絲紡的線,還染了色的,如果三六想縫個什麽給李書生好表達心意,一定能派上用場。

灰大毛送的東西裏亂七八糟,居然還有兩套繩兜。我訝異的問:“你拿這個給他們做什麽用?”難不成讓三六和李書生在途中逮逮兔子吃個野味兒?

“不是。”灰大毛解釋:“你看,三六師叔腳程很快吧?保不齊都用飛的,可李書生不會飛呀,讓三六師叔背著抱著他可不好。也不雅。這個繩兜呢。就可以……”

我被灰大毛的創意氣的差點眼冒金星:“你,你不知道這是農家捆豬地兜嗎?你……”

李書生還是麵無表情。估計他是不是這陣子受的刺激太大,都麻木了,常言說,死豬不怕開水燙……

三六倒也是麵無表情,沒有什麽要發怒暴走的征兆,一臉平淡的把我們給她準備的行李接過去,淡然說:“多謝費心。”

我了……

好吧,原來隻我如此的不蛋腚,而他們都超脫了……

我想遠送送三六,她冷著一張臉說不必,和李書生轉身並肩下山,我想上演十八相送可是沒人給我這個機會,隻送三六她們送到了出洞不遠的山澗處,那裏有一架吊橋,我們就在橋邊分了手。三六站在山澗邊,一身白衣白裙跟戴著熱孝似的,不過的確清冷飄逸,不沾凡塵。李書生一襲青衫,也朝我拱一拱手,他意態閑雅,聲音清朗從容:“桃姑娘,這些天多謝你地照顧了“不用客氣,你們一路多多保重,三六,你到了家,給我個信兒,我也好放心。”

“你快回去吧,你自己才是最讓人不放心的那一個。”

他們上了吊橋,我站在山澗邊朝他們揮了揮手。

有聚就有散……聚時歡愉,散時惆悵啊。

這真是不該走的都走了,可是那個……該走的,卻怎麽沒一點兒挪地方的意思?我盤絲洞地方小,容不下鳳凰神鳥這麽大一尊菩薩啊。

而且他整天板著臉好象所有人都欠他錢,可見他在這裏住的也著實不痛快……既然不痛快,幹嘛還不快點回他自己的老窩去?當時他來的時候可是說的陪子恒。可是子恒都走了,他還不走!

我想地有些出神,山風吹地頭發亂飄亂擺,我歎口氣,早就看不見三六和李書生的人影了,我也該回去……

“啊!”我嚇地失聲尖叫!這人!鳳宜他什麽時候站到我背後來的。我竟然一點都沒察覺,這麽一回頭,突然間看到這麽大一張美男臉,我不覺得驚喜隻覺得驚悚!

鳳宜頭上綰著一根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發簪,形狀極美,象是流雲的雲,又象疾飛地鳥兒,造形抽象而流暢,那金紅的顏色在陽光下仿佛會流動一般。他的頭發極黑極好。皮膚如美玉一樣,襯的鬃角烏青,唇紅齒白。

這隻鳥的五官簡直完美的無可挑剔。而且整體看來又有說不出的神采和威嚴。

可他美是美,我卻一見他就覺得心虛膽戰。

可以選擇的話,我還是希望身邊的人不要太美,溫柔可親最好。就算美,也別美地這麽妖異,讓人不敢直視。

“鳳前輩,”我眨眨眼,我可不認為他也是來送別三六的。事實上這次他們一起在我這裏做客,可是互相之間也就是個點頭。問好,然後各自走開的交情:“你,出來散步?”

我更願意猜想他是要告辭走人,滾蛋大吉,但是我也知道這想法不大可能,於是猜一個最中規中矩地答案。

“山那邊有什麽?”

他指的是一處比較陡一些的山峰,我們前些日子在山下轉來轉去,倒是沒有去過那邊。

可是荒山裏有什麽?除了樹,石頭。還有條溪。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還有條小溪。”

“過去看看吧。”

“哦。”

我十分老實,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跟著他往那邊去。

他沒有用飛的,我也就跟著走。

山間的風很大,我一手按著頭發,一手按著裙子,正想給自己使個定風咒,鳳宜回過頭來,一隻手伸到我麵前:“給你。”

那是一根金紅色的發帶。火色的紅。上麵是七彩錦線織就的無比工麗繁複地美麗繡紋。

“啊?”

“把你亂糟糟的頭發係起來。”

“哦。”

我乖乖接過發帶,先咬在嘴裏。然後用手指當梳子耙幾下頭發,快快的辮成條辮子,用發帶係起。

真是好東西,觸手溫潤柔滑,比我常穿常用的蛛絲和野蠶絲那硬不是一個級別的。

不過這發帶和我一身打扮很不相配。我怎麽看就是個村姑樣,布裙該配荊釵才對嘛。現在紮這麽華麗奪目的發帶,倒讓我有點……嗯,好象上輩子頭一次偷偷塗媽媽口紅的心情。

再走就沒有路了,不過這邊風景倒是真好。遠遠的望下去,山穀裏鬱鬱青秀,白雲在半山腰間浮動。

“這麽多年沒見,你一點兒也沒長進?”

“啊?”

“還是蠢的讓人氣都懶地生了。”他說。

真刻薄。

誰也沒請你來為我生氣啊!是你自己硬賴在我家不走的。

“看著旁人成雙結伴,你心裏不難過嗎?”

“噯?”我在他麵前變的隻會說語氣單字了。這話題跳的……幅度倒不小。“那也是羨慕不來的啊。”我說:“我這輩子就這樣了,這不還是你告誡我的嗎?”

“如果你想……”他破天荒的,語氣似乎沒那麽果決,聽起來有點……嗯,猶疑。又或者是……“你可以和我在一起。”

我眨眨眼,不解的問:“您是說,您想雇個丫鬟嗎?”

他轉過頭來,神情有些惱怒:“我是讓你嫁給我!你這隻蠢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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