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箐再一次深切地體會到,背後有人罩,實在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聚藝繡莊’開張典禮進行得非常順利,不僅三舅忠慶侯江德壽親自前來送禮祝賀,就連其直係屬下幾名在金陵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官員也跟著過來,雖說這其中難免有幾分逢迎拍馬之嫌,但是沒關係啊,各位爺那大包小包的禮物雲小箐接在手裏,絕不嫌多,可是一一笑納了的。

這還是小箐叫得上名號的,至於叫不上來的,那更多。

也不知道這些人家裏都是種金山銀山還是花果山的,送禮都帶一挑一挑的,東西南北特產都有,琳琅滿目、種類繁多,直叫人目不暇接。

也讓雲小箐痛痛快快地過了一把‘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的癮。

後來仔細想想,也是:畢竟文殊身任吏部尚書,當朝正一品大員的頭銜可不是白當的。

這也罷了,最不著調的是,那黑壓壓一群前來恭賀開業大吉的名門貴族之中,竟有一位翩翩貴公子,錦衣玉帶,風 流俊俏,年紀約在十七、八歲左右,生得與白錦竟有七八分的神似!

一開始雲小箐被眼前淩亂花俏的各式賀禮迷昏了眼,也沒看清這誰是誰,抱起一堆孔雀羽錦緞一股腦兒地塞那位公子懷中,焦頭爛額地吩咐他:“別光杵在這兒看熱鬧啊!沒見我忙得兩眼直冒金星了麽,快幫忙把這些、這些,還有這些,給我搬裏麵去!”

一邊說著,一邊用‘一指神功’掃了一遍腳下的賀禮,轉過背又忙活別的去了。

敢情她忙昏了頭,錯把人家當白錦認了。

隻留下那位貴公子大瞪著兩眼,一臉玩味表情地杵在原地。

他自是風度翩翩把一腔狐疑往肚子裏咽,可跟在他身後的帶刀侍從卻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三步拽住小箐一頓斥責,還沒來得及動地方,便被那位貴公子眼明手快地伸手攔了下來,微一頷首,吩咐道:“別在這兒添亂,去,幫忙去。”

“殿……”那位剛一開口,就看見主子臉色一沉,拿不待見的眼神瞪他,唬得趕緊咳嗽一聲,改口勸道:“公子,此地人多眼雜,咱們過來意思意思也就行了,不便久留,還是走吧!”

“胡說!”那位貴公子顯然意猶未盡:“這才出來多久,就又要回去了?你再囉嗦,下回我隻帶鄧槐可就不帶你出來了!”說著,將小箐塞進自己懷中的一大疊東西一股腦兒地丟他手中,吩咐道:“還不快去幫忙!”

那名帶刀侍從哭笑不得,無奈主子的命令又不得不從,隻好囑咐旁邊白看好戲的同僚好生看護公子,自己屁顛屁顛地跟著臨時充當搬運工去了。

直到雲小箐轉過背看見白錦空著雙手跑過來問:“要不要幫忙?”她這才回過神來。

扭頭看了看身後的翩翩貴公子,又回過臉看了看白錦,茫然地問他:“你剛才跑哪兒去了?”

白錦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壓低

了聲音:“早上吃多了點,肚子疼,去淨房了……”

雲小箐眯起雙眼,拿奧特曼欺負小怪獸的眼神藐視他。

白錦伸手撓了撓腦袋,顯得有些局促不安起來。

好吧好吧,看在這小子尚有自知之明的份上,她就不跟他斤斤計較了。

於是往身後努了努嘴,問他:“那……那是誰啊?”

白錦打了個愣神,下意識地抬眼順著小箐指示的方向望過去,卻在接觸到那名貴族公子身影的時候,不由自主脫口而出:“哥!”

啊!啥?

你叫他啥?!

雲小箐大瞪著兩隻又圓又大的眼睛,熠熠發光地瞪著他。

那位翩翩貴公子顯然也聽見白錦出其不意這麽一聲,很誇張地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

雖然雲小箐身邊幾位管事、負責接待的小廝們都在前麵幫忙招呼,可畢竟過來道賀的貴客太多,難免有好些人聞聲望過來看熱鬧。

白錦於此視而不見,他好像著了魔似的,兩眼直盯著對方,反手扶住小箐的手臂,簡簡單單丟下一句:“你先忙,我有事過去一下。”便頭也不回地往那位貴公子身旁走去。

雲小箐仍然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又不好意思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死皮賴臉地跟過去,隻好眼巴巴地瞧著二人低聲交流幾句,接著便結伴往外走了出去。

心中好奇寶寶不由得大肆猖獗起來。

嘛嘛,白錦這家夥,到底什麽來頭地幹活!

看來咱回去非得要拽著那小子一頓‘嚴刑逼供’才行啊~

心裏麵打定了這份主意,雲小箐這才算暫時收回心神,又著手忙碌起眼前的應酬來。

誰知這一忙就是大半天的功夫,從上午直忙到夕陽西下,來往送你道賀的人潮才漸漸褪去,不僅是雲小箐,但凡在繡莊裏負責招呼待客的管事隨從,無一不累得筋疲力盡。

便由她這個做東家的請客,邀約著大家出去附近飯館解決民生問題。

回來之後,她倒是得了閑,可手下眾人還要忙著清理禮單存儲賀禮,還有得忙活呢。

幸好這時候負責打點著將第一批繡品替顧客送貨上門的一隊人馬東奔西跑完成任務後折了回來,也還算湊夠了人手,大家便開始著手分工合作整理各種細軟。

小箐杵在旁邊偷閑挺不好意思,又顧忌著人家文殊‘紆尊降貴’一直陪著自己,於是喝了盅茶,又與眾人閑話幾句,便想要起身回府去了。

這時候尋遍整座秀莊,才發現仍不見白錦的影子。

於此雲小箐表示很無奈,大致與文殊交待了一下個中狀況,得到對方的首肯之後,雙方這才坐上馬車打道回府。

雲小箐發現文殊聽了這個消息,麵不紅心不跳,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心裏麵不由得暗自點頭:瞧瞧,這又一個了解內幕的……合著他們都知道,就咱一個人蒙在鼓裏,被他們跟

踢皮球似的玩得團團轉。

真想撲上去咬他、扁他、擰他、虐待他呀……

可惜文殊不是白錦,雲小箐也沒逮著誰跟誰發神經的愛好。

雖然秀色美餐當前,可畢竟孤男寡女同乘一車稍顯得有些尷尬,經過一天的忙碌,彼此又累得連話也懶得多說一句,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地瞅著也不是個辦法,雲小箐便故作隨意地撩開車窗窗帷,以欣賞夕陽暮色美景為由打發時光。

從繡莊回侯府,中途要繞過金陵市郊一座漂亮的湖泊,四周鬆林環繞,雲杉、國槐點綴其間,遠遠望去,青山隱隱,綠水迢迢,霧靄盤桓環繞,景色清爽雅致,十分迷人。

當然,這一切都是雲小箐一個人沒事瞎琢磨出來的,她寒冬臘月的天過來,第一次看見那座湖泊的時候,它已經整個結冰成一片大型滑冰場,經過一整個冬天霜寒凍露,早已是層層加固,那厚實勁兒,堪比女神的聖鬥士那一身鎧甲。

也不曉得這開了春的天,它有沒有稍微冰雪消融一點?

懷揣著這份期盼,雲小箐大老遠地就伸長了脖子往馬車車窗外望去,唯恐錯過了,這謎底等到家了也揭不開。

因為處於市郊的緣故,這段青石小路道旁鳥語花香,甚少有路人經過,顯得格外地清雅幽靜。

環境這麽好,讓人一瞧著沒事就願意過來郊遊踏青……

雲小箐正琢磨著要不要哪天等這座天然淡水湖化作一潭春水之後,邀約著白錦、文殊一起過來釣魚**舟,忽地聽見遠處隱隱傳來一陣急促地呼救聲。

救命啊……救命啊……姐姐,姐姐,我求求你,救,救救我,救救我吧………

少女的聲音飄渺不定,顫抖中隱隱帶著哭腔,十二分柔弱無助的樣子。

聲音雖然時隱時現,卻吐字清晰,馬車中兩人皆聽得一清二楚。

小箐與文殊彼此對視一眼,皆麵露惻隱之心,文殊毫不遲疑地撩開車前厚重的絨錦簾帷,吩咐趕車的老仆循聲過去探個究竟。

開始隔得遠,雲小箐聽著還不覺怎樣,馬車飛馳,不過片刻,再聽那一陣陣掙紮呼救的聲音,便覺得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裏聽過……

撩開車窗窗帷伸長脖子努力向外望去,遠遠的,看見一名少女破冰落水,在湖中拚了命地哭喊掙紮,而湖岸邊則好整以暇地立著另一名少女,不僅不對其施以援手,反而麵帶微笑站在旁邊樂滋滋地瞅著,一副欣欣然欣賞自己傑作的模樣。

當瞧見小箐的馬車漸漸行駛近前的時候,那湖岸邊的少女才恍然驚覺,忙不迭做賊心虛地提著裙擺閃進背後的鬆樹林裏,迅速消失了蹤影。

隻留下湖中那凍得渾身僵硬的少女仍在徒勞地做著垂死的掙紮。

隨著馬車漸漸行駛得近了,雲小箐這才全然看清楚。

那掉落湖中正狼狽不堪地做著垂死掙紮的少女——竟是江小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