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宮宴散去。

夜色深重。

天順帝靜靜依靠在龍椅上,麵前擺著那塊玉佩。

玉佩在昏黃的燭光下,泛著絲絲亮光,愈發流光溢彩。

王公公輕手輕腳走進禦書房,行至皇帝跟前,小聲道:“陛下,陸道長求見。”

“這麽晚了,他因何求見?”

“陛下,陸道長的丹藥已經煉成。”

天順帝眉峰一挑,坐直了身子,將玉佩收好,說了一句,“叫他進來。”

王公公領命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時,身形瘦削眉眼淩厲的陸道長捧著一個精致的小匣子進來。

“陛下,增壽丹已經煉成,隻是增加的壽數隻能延長半年,若要達到三年,還缺了一味重要的藥材。”

“哪一味重要的藥材?”天順帝的眼睛一直落在小匣子上。

“四柱純陽或是純陰之人的心頭血。”陸道長捋了捋山羊胡。

“取人心頭血?”天順帝皺眉,“豈不是要殺人。”與增壽相悖。

陸道長輕輕飄飄道:“陛下,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四柱純陽或純陰之人命必孤。”

天順帝聞言臉色好了些,“誰人是四柱純陽或純陰之身?”

“回稟陛下,貧道已經在尋找純陽或是純陰之人,至今無所獲。”

他頓了一下,又說:“若是能得到聚天地之靈氣的寶玉作為煉丹的藥材,比之四柱純陽或是純陰之人的心頭血還要好,增壽丹能延長壽命十年不止。”

天順帝聞言心下一滯,莫不是寶玉的用途就在於此,抬眸看向陸道長,隱去了此時心中所想。

彧嶢從宮裏回來,便把天順帝問詢的碾米不碎的法子同做鞋子的機子跟樓蘇葉說了說。

樓蘇葉聞言笑了。

這兩樣,她還真會,腦子裏有現成的。

讓彧嶢替她磨墨,她先把手搖式補鞋機的圖紙畫了出來,讓彧嶢送到林老漢手裏。

至於碾米機,她畫了兩個版本,一個是水力碾米機,一個是驢拉腳踏兩用碾米機,用水力、人力或是驢代替電動機。

在現有的動力帶動下,碾米機的米輥在碾米箱體內高速旋轉,產生機械作用力和摩擦力,使穀殼脫落,並把米粒擦白而不破碎。

水力碾米機的圖紙交給彧嶢,由他交給天順帝,而驢拉腳踏兩用碾米機送到林老漢手裏,造小型的碾米機出來放在天機閣售賣,家用極為合適。

從幾份圖紙上收回目光,彧嶢靜靜地看著樓蘇葉,隻想看看她的腦袋是怎麽長的,被她這麽一通操作,碾米的法子不再是他想的隻能獻給父皇,天機閣原來也可以售賣。

樓蘇葉與他對視。

盡管彧嶢的臉她看了無數遍,兩人離得這般近,她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總覺得他的眼睛猶如一個漩渦,看得久了,她會被吸進去。

她看著他深邃的眸子說道:“夫君,我想去東陵山看看,既然風車已經架好了,我想把手搖式補鞋機和碾米機放到東陵山去做,不知東陵山的房子都造好了嗎?”

彧嶢笑著點頭,“造好了,那一千難民已經住進新屋,在新屋中過年,葉兒,你身子重,天氣又冷,等元宵燈節那日我同你一起去東陵山看看可好?”

“好呀。”樓蘇葉也不堅持。

急不來的,事情得一步一步來。

正月初四便開始上朝,彧嶢帶著碾米機的圖紙進宮,在禦書房正好碰到封遊安領命出城帶領難民去往南州府。

兩人在禦書房門口打了一個照麵,錯身而過。

漠北失蹤幾年沒有帶給封遊安蒼老,反倒給他平添了一份粗糙曠野的沉穩,他那一雙深邃的眸子有些攝人。

彧嶢走進禦書房,見太子、恒王和封望澤都在,他朝天順帝行了一禮,然後恭敬地奉上圖紙。

天順帝接過王公公呈上來的圖紙,看了一眼,抬眸看向彧嶢,眸光複雜。

思忖良久,天順帝才道:“孫愛卿,甚好,想要何賞賜?”

彧嶢躬身答道:“陛下,微臣想要一百吊銅板,不知可否?”

一百吊銅板就是一百兩銀子,他不要銀子,他想要銅,工坊需要大量的銅和鐵,他知道很難要到鐵,但銅可以,且名正言順。

“一百吊銅板?”天順帝不解,有點想笑,“孫愛卿,要這許多銅板用來作甚?”

“回稟陛下,用來打賞下人,手底下做工的人多,一時拿不出足夠的銅板用來打賞。”

“嗬嗬嗬。”天順帝直接笑出了聲,“朕賞你一千吊銅板可好?”

“謝陛下賞賜。”彧嶢忙應下。

恒王看到父皇臉上的笑容,隻覺胸口一陣發悶。

本想拉攏簡王,沒成想,簡王變成安樂侯,成了太子的一大助力。

他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封望澤,走到安樂侯的身側道:“父皇,災情嚴重,盜匪橫行,兒臣請旨出兵鎮壓匪患。”

天順帝緩緩搖頭,“昪諶,鎮壓匪患有望澤在,三日後朕南下去漓水行宮春獵,你與朕一同前往。”

一聽這話,恒王便知父皇是要南下避災,忙應聲:“遵命父皇。”

“太子,還是你來監國。”天順帝幽幽開口。

“父皇,兒臣領命。”

太子心中一片冰冷。

自從壽王被殺後,父皇便一直提防著他。

壽王不是他殺的,沒人信。

父皇以春獵為借口南下避災,把恒王帶走,是在護著恒王,生怕自己不在皇城恒王會死在他的手裏吧。

太子內心好憋屈。

天順帝帶走恒王,確實是想護著恒王,他不安地看向彧嶢。

彧嶢察覺到天順帝略帶關心的目光,一臉懵。

父皇把他掃地出門後,似乎變了一個樣。

彧嶢同封望澤一同出了禦書房,兩人一起出宮,行至宮門口,封望澤轉身,對彧嶢說:“安樂侯,我的表妹想見侯夫人一麵,兩人之前是好姐妹,有些話想同侯夫人說,隻是我娘不許表妹出門,可否請侯夫人去家中見一見我表妹?”

彧嶢聽得莫名其妙,向芸湘的臉真大。

“封將軍,妻子懷了身子,不便出門。”

封望澤發怔,樓氏這般快便懷了身子?

反應過來後,他忙歉聲道:“安樂侯,我不曾聽聞侯夫人懷了身孕,是我唐突了。”

“無妨。”彧嶢便朝侯府的馬車走邊說。

眼見安樂侯越走越遠,封望澤臉色發青,心中悶悶不樂,腦中一直盤旋著表妹對他說的一句話。

“表哥,樓氏像個木頭,又是和離婦,定會遭到安樂侯的嫌棄。”

他是在盼著樓氏被安樂侯嫌棄,就像他從前嫌棄樓氏一樣,還是別的?

可是現在,卻聽說樓蘇葉懷了身子,根本沒有遭到嫌棄。

一時間心下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