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秦旨堯靠在嚴澤胸口靜靜地看著門口,手無意識地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事,秦旨堯有些心緒不寧,想讓時間快些過了才好,快些到阿澤說的寒季,看看雪是什麽樣的,看看整片大地都變成白色的樣子,一定很美。
嚴澤感受到了秦旨堯的不安,緊緊抱著他的身體,鼻子貼著秦旨堯脖頸的皮膚輕輕嗅著專屬於他的味道,隻有嗅著這種熟悉的味道,他的心才能安穩下來。
嚴澤成年流放期去過草原,在那裏捕抓食物一點工夫都不費,很無聊,可這是族長規定每隻獅虎獸成年時必須去的地方。
嚴澤到草原的時候是初熱季節,水源還算充足,等到炙熱時河流和湖泊的水就變少了,想必在雨季來臨前草原的水源會更少。嚴澤覺得這裏沒什麽趣味,待滿規定的至少三十天就離開了,跑到了森林去曆險。
嚴澤隨著呼吸一次次吸入蘊含著秦旨堯氣味的空氣,埋在秦旨堯脖頸裏的臉看不出情緒,低垂著的眼看似無神,卻透出幾分陰沉。
這些獸人會回去嗎?他從草原回來都要用十幾天,這些獸人整個部落從草原遷徙過來,少說得二十多天,這麽難得把全部人帶過來,他們會安於現狀,度過難關後就回部落嗎?嚴澤不信,如果是他,他一定會想辦法在這裏紮下根,讓旨堯過好點的日子。
那這樣的話,如果他們要留下,除非生活在森林和沼澤地,就隻能從他們部落下手了。
秦旨堯覺得嚴澤太沉默,抬起頭問:“喂,阿澤,你在想什麽呢?”
嚴澤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舔舔秦旨堯的嘴唇,說:“沒什麽事,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啊?”秦旨堯有些跟不上嚴澤的節奏,愣愣地道。
嚴澤看著秦旨堯傻乎乎的表情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用力揉了揉秦旨堯柔順的黑發,隻覺手裏的頭發軟軟涼涼,讓他愛不釋手。
嚴澤沒有回答,看著秦旨堯迷惑的眼睛問:“你餓了嗎?”
秦旨堯還想問,嚴澤不等秦旨堯開口又說:“想吃烤肉還是肉湯?或者麻辣火鍋,剛好河邊的水草長出來了,你不是喜歡吃水草嗎?今天就用麻辣肉湯煮水草吧。”
秦旨堯吸了吸口水,頓時忘記了剛才的疑惑,連連點頭道:“嗯嗯,不過我想吃魚,我們先去釣魚吧,退水魚好像特別多。”
嚴澤皺了皺眉,說:“你前天剛吃了魚,而且家裏還有那麽多魚幹,烤一條吃就好了吧,肉才是正餐。”
在嚴澤心裏魚始終不算是好的食物,雖然他也覺得旨堯做的魚味道不錯。可一想到在認識旨堯時他隻會抓魚,每天吃魚填肚子,嚴澤就很心疼,就算現在也一樣,見到魚就有種心酸的感覺。
秦旨堯白了嚴澤一眼,起身就走進雜貨屋,滿不在乎的聲音慢慢響起:“就知道你不同意,我已經決定了,就吃魚,到時候你可別跟我搶哈!”
嚴澤回想起上次吃的麻辣魚,口裏頓時泌出大量津液,吞吞口水,連忙改口道:“不要,我也要吃,我們做一鍋魚做一鍋肉吧,這樣就兩全其美了。”
“好啊。”秦旨堯拿著魚竿走了出來,笑著道:“吃得完就行。”
天陰了一天,最後在夜裏下了點小雨,沒有驚動到睡熟的雌性,隻有雄性才注意到了那淅瀝瀝的雨聲,很快就消失了。現在是炙熱末期,是一年中最熱的時間,過了這段時間就是雨季,末熱也會在雨季結束時隨之離去,然後迎來寒季。隻是明顯這場雨並不是雨季來臨的第一炮,第二天天變得更熱,燥熱得連空氣都燙人皮膚。
秦旨堯的日子還是日常模式,每天吃吃喝喝,運動也不敢落下,隻是比一開始的強度減小了很多,隻在黃昏和清晨出門,他中午出門烤熟是妥妥的。
現在肚子的長勢慢了下來,秦旨堯悄悄鬆了口氣。肚皮緊繃繃的,再這麽長下去,肚皮都快撐裂了。
不知道是他比藍音體型小的原因,還是自己視角的原因,秦旨堯覺得自己的肚子比藍音大多了,低頭都看不見腳了,隻能看見又大又圓肚子,兩隻手臂早已經環抱不住了。如果掀起衣服,看見的白花花的肚皮簡直讓他有種想死的衝動,這真的是他的身體嗎?好嚇人。
眼見肚子長那麽大了,秦旨堯和嚴澤晚上躺**時掰著手指算算,如果回來時隻懷了十天的話,那現在就有四十三天了,如果是吃孕果後做的那次懷上的話,就有四十五六天,怎麽算,生產的日子都快到了,在十天到五天的樣子。
這麽一算秦旨堯就緊張起來,他生得出來嗎?生的時候痛嗎?藍音說痛,但看他一點也不痛的樣子啊,和女人生產比起來簡直弱爆了。
不過秦旨堯還是興奮和期待居多,終於要擺脫這個大肚子了,他和阿澤的寶寶要出來了,以後家裏就多了好幾個小毛團了。
清晨,秦旨堯攤在**賴床,摸了摸懷裏的小白。小寶寶們會整天追捕小白嗎?這麽一想秦旨堯頓時心裏平衡了,撫摸小白的手更加溫柔。
還有比他更悲催的,哈哈哈哈……
“吱吱~”小白愜意地抬頭,看著秦旨堯輕輕叫喚了一聲,又啪嗒下腦袋讓秦旨堯撓癢,舒服得喉嚨直打呼嚕。
小白的身體比以前大了幾倍,原來小足球般得肉身體長成了一隻胖貓樣,一雙碧綠的眼睛猶如琉璃般清透,隻是耳朵長長的,尾巴短短的,有了絨獸的體型特征,開始偏向秦旨堯認識的兔子了。
這天也是嚴澤負責巡視的日子,嚴澤天沒亮就吃了早飯,給秦旨堯做早飯時時部落響起了異樣的獅吼聲。
秦旨堯雖然聽不懂這些獅吼,但直覺感覺氣氛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秦旨堯連忙穿好衣服下床,抱著小白走了出來,再看看門口的嚴澤,心裏頓時感到不妙。
“怎麽了?”秦旨堯走到門口緊張地問,忘了給小白順毛,小白也抬頭看向嚴澤,眨巴眨巴眼睛,扭動著身體表示自己要下來,秦旨堯便放下了它。
嚴澤快步走向秦旨堯,快速解釋道:“說是有幾隻獸人無意浸入了我們的領土,這怎麽可能,我們留下了明顯的標記,他們一定是故意的!”嚴澤有些氣憤,頓了下才繼續道:“族長叫我們今天巡邏的獸人一號和二號都去驅逐外來者,隻留三號在原地看守。”
秦旨堯一驚,急急問:“那你呢?”
“我當然是去驅逐外來者,我可是一號。”嚴澤義不容辭地道。
秦旨堯的臉刷的就白了,恍惚想起嚴澤和他說過,現在每個站哨點都是三個人,以前是一個,因為加強防禦改成了三個,阿澤說的一號二號三號就這三個人的區分吧。
秦旨堯緊緊握著嚴澤的手,說:“你能留守嗎?和三號換一下。”
因為第一眼印象,嚴澤在秦旨堯眼裏並不太強,畢竟那時他被一條蛇欺負得如此狼狽,還瞎了眼睛。想起第一次見到嚴澤的模樣,秦旨堯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如果阿澤再有個三長兩短,他真的接受不了了。
嚴澤感受到手臂上秦旨堯冰涼的手指連忙緊緊抱住了他,柔聲詢問道:“怎麽這麽冰,不舒服嗎?”
“你別去好嗎?”秦旨堯看著嚴澤的眼睛祈求道。
“不行。”嚴澤摸摸秦旨堯的臉,解釋道:“這是身為強者應當承擔的責任,我不能不去,我不去族人也會看不起我……放心,沒多少人,不然族長也不會隻讓守衛戰鬥。”
“為什麽?”秦旨堯慘白著臉問:“為什麽你不去族人會看不起你?你又……”秦旨堯想說你又不厲害,怕傷到嚴澤自尊立即改口:“你在部落很厲害嗎?”
“獸人成長的每個階段都有比試,和我同屆的獸人我每次都穩排第一。”嚴澤說起這些顯然有些洋洋自得,秦旨堯稍微安心了些。
空中傳來催促的吼叫,嚴澤連忙道:“時間不多了,我先走了,鍋裏的食物差不多好了,你記得吃。”
秦旨堯也知道逃避不,緊緊拉住嚴澤的手,叮囑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走了。”嚴澤說。
“你小心。”秦旨堯眼圈發紅,喉嚨也有些堵塞,強忍著拽住嚴澤的衝動道:“我在家等你。”
嚴澤心疼不已,有一瞬間想就這麽留在家裏了。
眼見嚴澤因為自己猶豫,秦旨堯忍了忍還是說:“你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
嚴澤低聲應了聲,快速脫掉衣服,丟在牆邊,露出了強壯的體魄。秦旨堯頭一次對嚴澤這樣的行為沒說什麽,也沒去撿衣服,就定定地站著,忍住喉嚨的堵塞感和眼裏的酸澀。
嚴澤見秦旨堯還直直看著他,又抱了抱秦旨堯,說:“旨堯別擔心,我回來時給你帶好吃的。”
“嗯。”秦旨堯怕嚴澤聽出異樣沒有說話,隻輕輕哼了聲。
嚴澤變成了獸形,翅膀用力一扇飛了起來,身影一晃就出了門。
秦旨堯隻感覺一陣風撲在臉上,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就看不見嚴澤的身影了。秦旨堯連忙跟了出去,仰頭看著嚴澤。
嚴澤回頭看了眼,秦旨堯立即朝嚴澤招手,嚴澤一轉腦袋大吼了一聲,然後快速離開了這裏。
直到看不見嚴澤的身影,秦旨堯才緩緩地低下頭,蹲在門口,抱著雙腿,把頭埋進了雙臂裏,不知不覺就想起了剛認識嚴澤時他淒慘的模樣。
秦旨堯不受控製地開始想象嚴澤又一次身受重傷,一身是血的回來,心裏頓時鈍鈍的發痛,堵得他呼吸困難,卻怎麽也無法從臆想中走出。他甚至開始想如果嚴澤又受傷的話,他該怎麽治療,如果阿澤的眼睛又瞎了的話,他們是不是又回到以前的日子,他來當阿澤的眼睛,每天釣魚樣阿澤,不過這裏有空草地,他可以當阿澤的眼睛讓他捕獵。
不!他不要這樣的日子,雖然有些懷戀那時的時光,但他再也不能接受一次那樣的大瞎子,現在的他已經承受不起了。
阿澤,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秦旨堯?秦旨堯……”
秦旨堯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耳邊有人叫他的名字,好像叫了很久了。
秦旨堯抬起頭,視線有些模糊,看了幾秒才看清是修斯,正關心地看著他。
“你怎麽了?”修斯的聲音猛地頓住,驚叫道:“你哭了,發生了什麽?”
我哭了嗎?秦旨堯抹了把臉,手上沾滿了水跡。
“旨堯?”修斯蹲在秦旨堯身邊,抓著他的手臂關心地看著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秦旨堯搖搖頭,抹去臉上的淚痕,木木地看著地麵。
修斯想起剛才的動靜,問:“是不是被今天的事嚇到了?沒事沒事,他們打不過我們的。”
秦旨堯這才看向修斯,眼裏勉強有了絲神采,小聲地問:“為什麽?”
“因為他們人少啊,我想今天隻是不小心過界了,趕出去就沒事了,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很多成年曆險的獸人就會跑進來,趕出去就沒事了。”
“哦。”秦旨堯點點頭,又問:“那他們有多少人?”
“五六百人,大概比我少一半呢。聽說我們以前和他們人數一樣多,都是在這裏繁盛起來的。”修斯說。
“嗯。”秦旨堯輕輕應道,神情還是有些恍惚。他也知道自己小題大做了,可怎麽也不能安心。他總有種不祥的感覺,聽說懷孕的人直覺很準,他這算是直覺嗎?希望不是。
修斯有些不知所措,看著秦旨堯紅通通的眼睛,裏麵還浸潤著一層水光,又黑又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最中間的幾根睫毛上還掛著一小顆水珠。
修斯心裏泛起異樣的心疼,好像被一隻手抓住了,一下一下的捏。
修斯連忙收回視線,左右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對哦,今天阿澤負責巡視,怪不得,別怕,今天我在這兒陪你。”
秦旨堯搖搖頭,站起身小聲說道:“不用,我沒事。”
秦旨堯覺得眼睛腫脹得難受,揉了揉眼睛走到門口的火堆前。
火已經熄滅了,幸好打開鍋蓋一看,肉粥已經煮好了。埋著一隻不知名的動物的粥不稀不稠,火候剛剛好,源源不斷地冒起白色的香味。
秦旨堯的悲傷算是被修斯打散了,深吸一口氣,盛了碗粥開動。
修斯卻突然收起了臉上的表情,似乎臉上帶上任何表情對他來說都成了一種負負擔,木著臉看著秦旨堯的背影,眼底深沉得猶如看不透的井底,一絲情緒都泄露不出。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有些嫉妒,嫉妒嚴澤在秦旨堯心中的地位?不,他一定隻是因為被秦旨堯徹底忽視才不舒服,這是很正常的感情!
良久,修斯突然走到秦旨堯身邊,無視他一直很感興趣的奇怪食物,淡淡地道:“嚴澤會很快回來,我走了。”
秦旨堯:“?”
修斯說完就轉身離開,秦旨堯連忙吞下嘴裏的粥,大聲問:“你說什麽?”
修斯沒有回話,直徑往家走。
秦旨堯:“……”
修斯在說什麽?阿澤會很快回來嗎?他有辦法嗎?難道他想幫他?
秦旨堯大喊:“今天粥很多,一起吃吧。”
修斯仿佛沒聽見一樣,腳步不變地離開了。
好冷淡,秦旨堯有些懷疑剛才是自己聽錯了,本想拒絕的話堵在了喉嚨。修斯對他那麽冷淡,應該不是想幫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