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楷說的那家網吧就在高中附近, 周末的時候人不少。

推門而入,環境嘈雜,偶爾有打遊戲打嗨了的叫罵聲。牆上掛著禁止吸煙的牌子,但還是免不了有煙味。

燃灰沒穿校服, 一身清爽的白襯衫牛仔褲, 背著單肩包走進,麵上是明顯的局促和好奇。

002好心提醒:【宿主, 你這樣一看就是高中生, 老板肯定不會讓你進的。】

燃灰淡定回答:【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慢慢走到服務區, 老板從座位後頭懶懶抬起臉,目光犀利地掃視一遍:“學生?”

都不用燃灰點頭確認, 他就再次耷拉下眼皮:“未成年人不能來網吧。”

顧燃灰是第一次幹這種出格的事,手足無措一瞬,壯起膽子撒謊:“老板,其實我成年了。”

老板嗤笑一聲, 伸出一隻手:“成年了?身份證拿來我看看。”

顧燃灰裝模作樣摸了一遍兜, 動作在老板的注視下越來越慢,最後小聲道:“如果我說我沒帶, 你信嗎?”

老板靜靜看著他表演, 像是在問“你說呢”。

顧燃灰臉皮薄,被他這樣看著, 慢慢紅了耳尖。剛想灰溜溜地轉身離開,突然被人在身後拍了拍。

周楷不知什麽時候來了, 笑容滿麵摟住他的肩膀, 很親近的模樣:“不好意思趙哥, 這是我弟, 平時被家裏管的嚴, 頭一次來網吧玩,您多包涵。”

一邊說著,一邊遞過自己的身份證,他已經成年了,正好十八歲。

周楷和老板明顯是認識的,老板見怪不怪地看了他倆一眼,對著鍵盤劈裏啪啦一頓敲:“包廂上二樓右手邊。”

燃灰眼神微動,特意要開包廂,肯定是為了方便搞事。

道了聲謝,周楷笑眯眯攬著燃灰轉身,往樓梯口走。

他的手心很熱,胸膛在背後偶爾撞上燃灰的肩膀。

因為距離太近,有男性的氣息從身後傳來,讓燃灰本能感覺到威脅。

他不動聲色掙脫開,周楷也不惱,鬆開手笑道:“真是第一次來?進網吧還背包,這麽乖,平時被你哥哥看得很緊嘛。”

蕭何夜也誇過燃灰乖,但同樣的形容詞從周楷嘴裏說出來,就莫名其妙的不對勁,仿佛帶著意味深長的凝視。

燃灰頭皮發麻,他沉吟片刻,語氣委婉,說的話卻直白:“你別這樣說話,聽得我臉上都要冒油了。”

周楷笑容一僵,下意識追問:“什麽意思?”

原來這個時代還不懂這個梗,燃灰遺憾道:“沒什麽意思。”

周楷:總感覺被罵了,但是沒有證據。

兩個人來到開好的包廂,隔絕掉噪音,這裏明顯清靜很多。燃灰把書包放下,看著周楷熟門熟路打開電腦,打開時下最熱門的網遊界麵。

不得不說,網遊還是好玩的。

燃灰起初還抱有警惕,覺得周楷就要攤牌說出真正目的,但很快就情不自禁地沉迷遊戲,視線專注,認真殺敵。

他倆一口氣玩了一個小時,周楷意猶未盡似的起身去續機。

燃灰看了眼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難道搞錯了,周楷真隻是單純地來帶自己打遊戲?

他摸摸下巴,決定再觀察一下,如果周楷真的沒問題,那就各回各家。

幾分鍾後,周楷推門而入,看著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俊美的少年人,眼神暗沉一瞬。

下一秒,他又笑起來,坐到燃灰身邊:“等久了吧?”

確實,來的這麽慢,磨磨唧唧的。

燃灰心裏腹誹,麵上繼續裝乖,搖頭道,“沒有。”

周楷重新打開電腦,順手把一個易拉罐放到他麵前,口吻輕鬆:“別介意哈,給你賠罪。”

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罐身冰涼,上麵還帶著水霧,燃灰一愣。

——竟然是罐啤酒。

哦豁,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燃灰愣神的當口,周楷已經把自己那罐打開喝了一口,笑道:“怎麽傻了,啤酒也沒見過,不該吧?”

回過神,顧燃灰慌張地看了眼門口,把啤酒往周楷的方向一推,裝模作樣拒絕道:“不行,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

“未成年人還不能來網吧呢,你現在不也一樣來了?”

又把啤酒推回他麵前,周楷循循善誘,“偶爾喝一次沒關係的,除了我,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燃灰似乎很心動,慢慢拿起啤酒,視線快速掃射一遍。

沒針孔,也沒異樣,應該沒加什麽東西,就是想讓他喝酒而已。

他繼續裝模作樣地掙紮:“……還是算了吧,要是有酒味,回家會被我爸發現的。”

周楷怎麽可能讓他走,痞氣笑容隱隱約約的更大,勸道:“那晚點回家不就好了,好不容易過一次周末,當然要在外麵多玩會,爸媽不會說你什麽。”

見顧燃灰還是很猶豫,他歎口氣,語氣激將:“連啤酒都不敢喝,我下次怎麽還能帶你出來玩?”

臭弟弟,嚇唬誰呢。

燃灰最吃軟不吃硬,頓時抿起唇,滿臉寫著抗拒,起身道:“不行,我要回去了。”

見沒有激將成功,周楷又立刻變臉,拉住少年坐下,連連道歉:“開個玩笑,以後當然會繼續帶你的,別氣別氣。”

他不敢再說什麽重話,隻能溫聲軟語,試圖降低顧燃灰的心理防線:“你當了那麽久乖寶寶,就不想幹點出格的事?”

顧燃灰本來就有些心動,等周楷打開啤酒,哧啦一聲,往玻璃杯裏倒出泛起白沫的澄黃色酒液,他才半推半就地接過來,垂著眼試探性抿了兩口。

周楷雙目緊緊鎖定在顧燃灰身上,看他捧著杯子仰起臉,發育成型不久的喉結上下滾動,他也跟著咽口水。

等燃灰放下杯子,立刻迫不及待:“感覺怎麽樣?”

顧燃灰整張臉皺在一起,咳嗽兩聲:“味道好怪,這有什麽好喝的?”

002:宿主是有在刻意矯揉造作的。

燃灰裝模作樣道:【我頭好暈啊,這啤酒酒勁真大。】

002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宿主,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這才喝了幾口啊,還是啤的,就算十六歲酒量還沒練出來,也不至於這麽離譜吧。

燃灰理直氣壯:【不管,我快醉了。】

002:……行吧,宿主想玩就讓他玩,總不至於玩出事。

看著因為咳嗽而微微泛紅的臉,周楷呼吸略微加快,低低笑了一聲,又不容拒絕給顧燃灰倒上:“你還沒喝習慣,再喝幾次就知道好處了。”

順著他的意思,燃灰又喝了幾杯,啤酒下去大半罐。

他內心穩如老狗,麵上卻放下杯子,晃了晃,一幅酒量很差的樣子:“我的頭有點暈,不喝了。”

周楷又勸了幾句,見他還是不喝,也不再堅持,隻是暗處流連的目光越來越放肆,像是惡意,又像是垂涎。

燃灰心如明鏡,若有所思:【我好像知道哪裏不對了。】

002讚成:【確實。】

周楷這樣做,就差把“我對你圖謀不軌”幾個字寫到臉上,燃灰又不是真正的直男,當然有所察覺。

燃灰麵上什麽都沒表示,他倆又玩了一會兒網遊,周楷的動作開始不老實,隱隱約約的,總是貼上顧燃灰手臂。

看似是正常的肢體接觸,又好像不是。

熱度攀升,顧燃灰打遊戲的速度越來越遲緩,最後他鬆開鼠標,捂住腦袋,一幅酒意上頭的樣子:“我有點困,先回去了。”

周楷哪裏肯放人,他等的就是這一刻,拉住燃灰,低笑道:“先別急著走啊。”

“好不容易來一次,要不要看點好看的?”

這語氣像是大灰狼誘導小白兔,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白兔語氣遲疑:“什麽叫……好看的?”

興奮得手指都隱隱發抖,周楷笑容越發大:“你一看就知道了。”

他從兜裏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U盤,在電腦上讀取出一個視頻文件,剛要打開——

包廂門突然被用力砸響,讓裏頭的兩個人都是一振。

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被打斷,周楷麵孔幾乎扭曲,轉過臉對著包廂門外不耐煩地吼:“幹什麽!”

外麵不答,停頓一瞬後,敲門聲越發狂暴,像是疾風驟雨。

周楷要憋到爆炸了,完全維持不住剛剛和善的表象,通紅著眼起身。

燃灰在他身後慢慢豎起汗毛,這個敲門方式……

一邊罵娘,周楷一邊打開門,門外卻是蕭何夜冷若冰霜的臉。

周楷不耐煩的表情僵在臉上:“……蕭何夜?”

雖然是自己刻意把他引過來的,燃灰還是打心眼裏犯怵,站起身,下意識用了討好的稱呼:“哥,你……你怎麽來了?”

主要是沒想到蕭何夜來得那麽快,他還沒來得及見識見識那個片是什麽樣子,有點遺憾。

002恨鐵不成鋼:宿主,你可長點心吧,你男朋友都要氣死了,還惦記著那片呢!

麵對他倆的問題,蕭何夜一個都沒回答。

他眼角眉梢全是冷意,撞開周楷的肩膀,徑直走到燃灰麵前。

兩個人離得極盡,蕭何夜略一偏頭,就嗅見了麵前這雙紅潤嘴唇間的酒氣。

這酒氣瞬間激怒了他,轉臉看向周楷:“你還給他喝了酒?!”

周楷脊被蕭何夜看得背上直冒寒氣,但很快感覺不對,自己好歹也是高三體育生,怎麽會被這高一的毛頭小子給嚇到,也太丟人了。

他挺直脊背,鎮定解釋:“就是讓他嚐了兩口,顧學弟都十六了,喝口啤酒的事,你這個當哥哥的,沒必要管那麽寬——”

蕭何夜卻沒讓周楷說完剩下的解釋。

他黑著臉,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二話不說,對著周楷的臉就是一拳,直接把他打趴在地。

燃灰瞪大眼:“!”

這麽突然嗎。

周楷顯然也沒料到蕭何夜說動手就動手,反應過來後血氣和怒氣一起上頭,吼了一聲,也撲上去,兩個人就這麽廝打起來。

蕭何夜肯定不會吃虧,燃灰在後麵看戲:【你們別打了,暴力不能解決問題——你別說,我夜哥揍人也那麽好看,快錄個像。】

002:【……好的呢宿主。】

蕭何夜畢竟是練家子,周楷看著肌肉量不錯,卻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蕭何夜專挑揍得疼又不會致命的地方打,打得周楷涕淚橫流,連求饒都求不出來,最後活生生疼暈在地。

蕭何夜這才緩緩收手,胸膛起伏,眉眼間滿是藏不住的戾氣。

他站起身,燃灰看熱鬧看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要保住自己的小命,趕緊上前,狗腿道:“哥,你手打疼了嗎,我給你揉揉。”

蕭何夜任憑顧燃灰拉住自己的手,並不回握,這足夠說明他生氣的程度,沉聲道:“跟我回去。”

燃灰哪敢不應,點頭如啄米,頓了頓,小聲問:“那就讓他在這裏暈著嗎?”

見蕭何夜又有氣壓下降的征兆,他立刻補充:“我是擔心有警察找你麻煩,我不想你去少管所。”

被關心一句,蕭何夜的臉色並沒有好看多少。

他凝視著顧燃灰出落得越發俊美的臉,不得不說,這張臉的確是招蜂引蝶的資本,也是危險的來源。

蕭何夜冷不丁問:“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燃灰其實大概能猜到個七七八八,哄騙未成年學弟,而且手法很熟練,大概率有前科。

但因為同性相·奸這種事太過丟臉麵,周楷家又有點小錢的樣子,最後估計也是不了了之。

他訥訥道:“反正肯定不是好人,我以後不會再和他來往了。”

看著顧燃灰受驚般的眼,蕭何夜最後還是沒說什麽重話。

他深深呼吸,半晌,很疲憊似的低聲道:“……你先出去。”

燃灰:壞了,這次好像生氣得很嚴重,也不知道要怎麽哄。

他一步三回頭,很擔心蕭何夜對昏迷的周楷做什麽事,比如物理閹割之類的。

包廂裏沒了動靜。

一想起他托蕭局關係查到的、有關周楷的資料,蕭何夜還是止不住的後怕,手指都隱隱發抖。

他的燃灰,和他骨肉難分的朋友和兄弟,差點就要遭了毒手。

都怪自己平時把顧燃灰保護得太好,讓他分辨不出好壞,就這麽輕易著了別人的道,還險些和自己疏遠。

要是他今天被周楷哄騙成功,蕭何夜簡直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顧燃灰先離開了,周楷還在昏迷,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蕭何夜站在包廂裏,深深呼吸,盡力平複心情,免得自己因怒氣猙獰的麵孔再把人給嚇壞,目光不經意落到電腦上。

寬大的電腦屏幕散發著瑩瑩藍光,上麵還有一個沒點開的視頻文件,鼠標懸在上空,像是潘多拉的魔盒鑰匙。

目光落在上麵,蕭何夜頓住。

理智告訴他,周楷是個人人喊打的流氓,這視頻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多半是誘奸少年用的手段。

而且肯定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事,他會很厭惡。

但也許是一瞬間的鬼使神差,

蕭何夜手指落到鼠標上,輕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