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燃灰的過去這個問題, 其實早在第一個世界裏,男主就問過。
那時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雲曳,拽得厲害,嘴比什麽都硬。
經過四個世界, 男主的改變堪稱巨大, 如今和從前簡直有霄壤之別。
對上葉如瀾仿佛能包容萬物的視線,沉默半晌, 燃灰垂下眼:“我的過去……”
輕歎一口氣, 他言簡意賅:“還挺跌宕起伏的。”
沒有再和第一個世界那樣, 直接用炮灰曾經的經曆搪塞。
燃灰磕磕絆絆,盡力用現代世界比較容易理解的方式, 大致給葉如瀾講了他經曆過的一些事。
類似拐賣的開局,神秘的地下組織,極端殘忍的人體實驗和逃生遊戲被他一筆帶過,隻簡單說自己遭受了一段時間的磨難。
雖然這段經曆的確讓他變得更強, 但如果有的選, 燃灰還是不想再經曆一遍。
之所以一直討厭蘋果,並不是單純厭惡它的口感。
這種水果是那暗無天日的幼年歲月中, 唯一能見到的甜, 像是吊在驢眼前的一根胡蘿卜,激勵著他們苟延殘喘, 繼續努力活下去。
被救回到係統空間後,小孩一口氣吃了將近五十個, 讓主係統差點撥打120送醫, 又全部反嘔出來。
從此, 他把這種水果完全踢出食譜, 再也不碰, 連同那段經曆一起鎖進自己的腦海深處,直到今天才略講上一講。
002震驚到了極點,完全不知道宿主還有這樣一段經曆:【宿主……】
那些記憶其實已經模糊褪色了,當年的情緒也記不太清,或許是身體自發的保護機製在作祟,燃灰現在心如止水,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難受。
“後來,”
說得太遠,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圓了,燃灰三下五除二,一筆帶過:“後來我逃到首都,認識了一些人,被帶進娛樂圈裏,然後就是葉先生了解的那些事。”
“就這麽多。”
良久的沉默,隻剩下屏幕上的時間在一下一下跳動。
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肺裏積聚的鬱氣全部吐走,葉如瀾低聲道:“……這樣。”
昏暗的光線裏,燃灰看著葉如瀾,桃花眼中神情難辨,語氣好奇:“葉先生會不會覺得我在說胡話?”
他講的經曆和葉如瀾調查出的背景完全不同,甚至還帶著幾分玄幻色彩。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換做其他人,大概會覺得季燃灰在編故事。
但葉如瀾斬釘截鐵:“你說什麽我都相信。”
冥冥中有所預感,說出這些話,代表著季燃灰真正對他敞開了心扉。
手指微微顫栗,男人眼底的情緒翻湧,這是燃灰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那樣外露的情緒,殺氣,自責,心疼,懊惱,激烈如山呼海嘯,又盡數收斂無聲。
一隻手慢慢覆上來,葉如瀾必須抓住些季燃灰的什麽,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確定對方還活在自己身邊。
燃灰的手被攥緊,對方小心翼翼克製著自己的力道,不至於握疼,讓他下意識抬起眼:“葉先生……”
卻被男主頭一次打斷了話:“叫我葉如瀾。”
“從很早之前我就想說,不要和他們一樣叫我先生,叫我的名字,把我當作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愛慕者。”
近乎表白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衝動得簡直像個毛頭小子,葉如瀾手指收緊幾分,“葉家就是你的避風港,隨心所欲對我提出任何要求,我……”
這是他第一次當著季燃灰的麵剖白自己,生疏地停頓幾秒,葉如瀾才再次開口,語氣低沉莊嚴,如同起誓,“絕對不會再讓你難過。”
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灼熱,帶著略微粗糲的老繭和細小傷口,試探性攏緊,動作很慢,仿佛隨時可以被叫停。
燃灰垂著眼,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聲比一聲快。
……怎麽又突然這麽肉麻,怪不好意思的。
半晌,他驀然把手抽回去。
在葉如瀾驟然黯淡的目光中,燃灰修長的手掌換個方向放回原位,與對方十指相扣,越發親密無間。
從天堂到地獄仿佛隻是一瞬,葉如瀾手上的力度瞬間大得幾乎克製不住。
像是想通了什麽事,燃灰眼神柔和,略勾起一個笑來:“那我就提前多謝你的照顧了,葉如瀾……先生。”
-
回到臥室時,已經是深夜。
002依然回不過神來,語氣小心:【宿主,你……是想答應男主的追求了嗎?】
四下無人,燃灰收起臉上的表情。
他趴到**,像是難得苦惱於什麽事,揉了揉眉心:【……我也不知道。】
燃灰承認,有一瞬間,自己心跳的確快得厲害。
畢竟有個像葉如瀾這樣知疼著熱,不管自己說什麽做什麽都被放在心上的男朋友,好像挺不錯的。
但主係統的敦敦教誨尚且停留耳畔,快穿局的員工手冊上,不要對任務世界的人動感情,這句守則也曆曆在目。
如果他真的和男主在一起,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
心裏很亂,燃灰以為自己多少會有些失眠,但沒想到趴了五分鍾,就又直接呼呼睡過去。
002服了宿主的心大,剛準備一起關機休眠,卻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
輪椅碾過地磚,有人進來,第一件事就是調高了空調溫度。
00:不愧是男主。
黑暗中,有手指落到無知無覺的發上,小係統屏住不存在的呼吸,看著那道模糊的人影緩緩低下身,輕輕與燃灰貼作一處。
耳鬢廝磨,慢慢碾轉,無聲的貼了很久。
哪裏不知道男主在做什麽,002小臉通紅,吭嘰一聲開啟了休眠程序。
它它它什麽都沒看見!
自打那晚起,兩人間的氣氛古怪許多。
葉如瀾能察覺到燃灰的動搖,他像是老成的獵手,盡管心裏對獵物垂涎三尺,卻清楚絕對不能急於一時,所以並沒有逼著情人做出明確的表態。
隻是繼續春風化雨一般,不動聲色滲入燃灰的生活,無微不至,讓他離開自己就不習慣。
又在葉宅住了幾天,燃灰簡直要變成一個社會廢人。
他被吃好喝好地養著,身體恢複很快,盡管再怎麽不想工作,依然到了回劇組的日子。
燃灰開始收行李,一件件往箱子裏裝。
好不容易把鼓鼓囊囊的箱子給扣好,他伸了個懶腰,冷不丁看見坐在旁邊看他的男人,下意識道:“葉先生……如瀾。”
改口一時半會很難做到,燃灰心虛地摸摸鼻子,走到葉如瀾麵前蹲下身:“我明天就回去拍戲了。”
葉如瀾平視著他的眼,語氣平緩:“要帶的都全了嗎。”
“全了。”燃灰耷拉著呆毛,在心裏默默感歎,就是不能把男主帶過去當專屬廚師,有點難過。
當然,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的,生怕一旦開口,男主就真的跟過去了——葉如瀾真做得出這種事。
平複心情,他仔細算了算剩下的戲碼:“我這次去,大概再過半個月就能結束所有戲份回家。”
燃灰說的是回“家”,葉如瀾棱角略微柔和,把他的黑發往後順順,慢慢道:“那就好。”
再一次被順毛,有時候燃灰真的懷疑,男主是不是把他當成了兒子養。
但下一秒,葉如瀾說的話就讓他打消了這個詭異聯想:“給你一樣東西。”
一個四四方方的絲絨小盒從口袋裏取出來,在燃灰麵前輕輕打開。
燃灰愣住,看清楚裏頭的東西,他下意識直起身,屏住呼吸:“……戒指?”
這這這,這麽突然的嗎!
看出了季燃灰的茫然和無所適從,葉如瀾眼神一深,語氣越發平緩:“這是裝飾用的戒指,並不代表什麽特殊含義。但我想可以幫你避免一些麻煩,比如有些人莫名其妙的追求。”
燃灰一愣,這才明白男主打的是什麽小算盤,原來還是為了防夏淳白。
老男人吃起醋來不動聲色,也真是出乎意料的堅持。
燃灰放下了警惕,差點就以為男主要求婚了:“……原來是這樣。”
他終於有閑心打量盒子裏這枚戒指,低調樸素的銀圈,在燈下反射出一線流光,造型眼熟,仿佛在哪裏見過。
等一下。
燃灰的記憶終於對上號,有些震驚——這不就是第一個世界結束的場景裏,雲曳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嗎?
過了這麽久,這戒指竟然再次出現在他麵前,兜兜轉轉,像是兩個人之間剪不斷的緣分。
男主的審美過了四個世界都沒變,某些事情上,他的確固執得厲害。
也許是燃灰複雜的表情太過明顯,葉如瀾抿平唇,語氣遲疑:“……不喜歡?”
“不是。”定定神,燃灰看向那枚孤零零的戒指,“隻有一枚嗎?”
他記得第一個世界裏,雲曳可是做了兩枚,另一枚被他放進了骨灰盒裏,隨著燃灰一起埋葬。
見燃灰表露出興趣,葉如瀾的脊背才緩緩放鬆,瞳孔中倒映著他一個人的影子:“目前隻有一枚。”
——“等你什麽時候同意,我就可以把另一枚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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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日,燃灰回到劇組,不出意外受到了熱烈歡迎。
彭導熱淚盈眶,沒有季燃灰和自己探討劇本的日子,就像是魚沒了水,靈感都要枯竭。
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呼喚——“季先生!”
他想大力擁抱季燃灰,手指還沒碰到對方的衣角,就被小吳板著臉攔住:“彭導自重!老板背上的傷剛好,不能碰。”
悻悻放下手臂,彭導眼很尖地又看見了不對勁,語氣驚訝:“你手上這是?”
戒指的光一閃而過,燃灰低調收回左手,“沒什麽。”
“戴中指,熱戀期?”彭導嘖嘖,想不到葉先生還會陪著年輕人胡鬧。
他意味深長看了一眼燃灰,沒再多說什麽,帶著一種大家懂得都懂的迷之微笑轉身離開,這種表情出現在大齡文藝男身上,莫名透露出幾分猥瑣。
燃灰淡定地回過身,恰好和一雙熟悉的眼對上視線。
夏淳白臉色略白,轉過頭去大步離開。
002小聲道:【宿主,你好像傷到原書受的心啦。】
燃灰卻不在意:【長痛不如短痛。】
他和夏淳白之間0.001%的可能都沒有,還是要把對方的心思盡早掐滅在萌芽裏,你好我好大家好。
兩位主演間的氣氛又變得古怪而微妙,不過幸好他們的對手戲已經全部拍完,接下來的日子裏都是各拍各的,所以也算相安無事。
燃灰也懶得管夏淳白,他的空暇精力已經被男主占據了。
葉如瀾的視頻通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每天一通,與之前不同的是,燃灰明顯也主動很多,似乎不再把這件事當成單純的工作匯報。
有時候兩個人會說些毫無用處的廢話,有時候幹脆就不說話。燃灰認真吃東西看劇本,忘記對麵那個人的存在,葉如瀾則很偶爾低下頭批一批文件。
男主似乎在很認真地盡力讓自己年輕些,這天的視頻通話裏,他又換了件白色短袖,直接露出線條流暢肌肉蓬勃的手臂,胸肌腹肌都明顯。
燃灰目光落上去,合理懷疑葉如瀾有色.誘的意思,但沒有證據。
“葉如瀾。”
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的惡搞,他眉梢一挑,語帶好奇:“你買小飛象了嗎?”
電話那頭,男人頓時沉默。
002:【……噗。】
燃灰憋住笑,狀似認真地等待葉如瀾回答。
葉如瀾又不是傻,哪裏不明白燃灰打的是什麽算盤,偏偏說不出半個不字。
他無奈開口:“……在挑了。”
燃灰有板有眼地囑咐葉如瀾挑完一定要給自己看看,好不容易掛斷電話,捂著臉無聲抖了一會兒肩膀。
男主也太好玩了吧!
好不容易抬起臉,他擦掉笑出來的淚花,卻冷不丁對上一道帶著厭惡的冰冷視線。
西裝革履的傅延站在不遠處,他似乎以為燃灰剛剛是受了委屈在哭,眉宇間暢快得意的神情幾乎藏不住。
燃灰:渣攻仿佛有那個好心情消失術。
【他怎麽又來了?】
002八卦道:【早就來啦,已經對著夏淳白獻了很久殷勤,隻不過宿主剛剛沉迷打電話,一直沒發現而已。】
燃灰很輕地嘖一聲,心道傅延還是不死心啊。
果然,等夏淳白回來,傅延立刻就手捧鮮花,狗皮膏藥一樣黏上去,對著他噓寒問暖。
而且往後的每一天,他都風雨無阻,擺足了追求者的架勢,現在整個《分裂》劇組都知道有位英俊多金的傅二少在追他們的男一號。
夏淳白最近也算是失戀,心情不好,其實並不是很願意應付傅延,每次對方約他出去吃飯都委婉拒絕。
但傅延一直死纏爛打地追求,像是不懂得放棄。夏淳白和他也算舊友,再加上身份懸殊,並不想鬧得太僵,所以也不好撕破臉,於是目前陷入了拉扯的僵局。
原書受一看就對渣攻沒那方麵意思,燃灰本來懶得管。但傅延要追夏淳白,就每天都在他麵前晃**,偶爾還會用挑釁的眼光看燃灰,話裏話外帶著譏諷。
食欲下降的燃灰:這下不得不讓渣攻長痛不如短痛了。
這天晚上,劇組難得早早收工,夏淳白想帶著助理迅速離開,還是被目光灼灼守在一旁的傅延攔住。
“淳白,我今天訂了市區的高檔西餐廳,賞臉一次好嗎?”
夏淳白呼吸一窒,隨後擠出一個略顯艱難的笑容:“不用了,我還要回去看劇本。”
傅延卻不依不饒,裝作看不出他的排斥,語氣殷勤:“你們今天拍戲這麽累了,也該好好休息,偶爾放鬆一下,沒問題的。”
夏淳白推拒不過,片場上其他人礙於傅延的太子爺地位,也不敢勸阻,紛紛離開。
求助目光環顧一圈,最後下意識投向在一旁喝水的燃灰。
燃灰眼皮都不掀一下,放下水杯後卻懶懶揚聲:“彭導,我今晚想出去吃頓好的,晚上就不回來住了,行不行?”
彭導忙著收拾設備,頭也不抬:“想的美,你是不是忘了咱們是封閉拍攝?”
燃灰輕笑一聲,目光在渣攻身上打個轉,意味深長:“不好意思,彭導不說,我還真差點忘了。”
此言一出,傅延哪裏還不知道他是在陰陽怪氣自己憑特權隨意出入片場,頓時漲紅了臉,語氣警告:“季燃灰——”
你多管什麽閑事!
結果嗓音剛提起來,一直沒出聲的夏淳白卻皺起眉:“好端端的,你吼人幹什麽?他怎麽你了嗎?”
傅延一個激靈,差點忘了維持風度翩翩的形象,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淳白,我剛剛太激動了。”
夏淳白冷著麵孔:“你該道歉的人在對麵。”
這個要求簡直是戳了傅延的肺管子,他咬著牙,憋著一口氣轉向閑散的燃灰,嗓音僵硬:“抱歉,我剛剛不該大聲。”
“沒事……”
故意拖長聲音,等傅延表情略微放鬆,燃灰才淡定道:“傅總應該隻是習慣了吧。”
他說話不緊不慢,卻拋下一個炸彈:“畢竟我為傅總做替身的時候,就天天被他呼來喝去呢。”
此言一出,在場的兩人頓時一僵。
夏淳白下意識看向傅延,看見他臉上瞬間倉皇的表情,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替身?傅延,你是把季燃灰當作了誰的替身?”
傅延強作鎮定,立刻否認:“怎麽可能,淳白,你別信他鬼話——”
燃灰不顧渣攻死活地淡然插話:“看看我的長相,前輩覺得是誰的替身?在你沒回國之前,一直是我幫傅總緩解相思之苦的,工資不低。”
傅延恨不得把季燃灰那張嘴撕了,但為時已晚。
夏淳白哪裏還不明白,怪不得傅延會說葉如瀾包養替身,原來他自己就幹了這件事。
本以為傅延隻是個普通的追求者,沒想到表麵一套,背地一套。
他總算有了一個脫身的理由,厭惡地看了眼傅延,冷臉拂袖而去。傅延下意識去追,卻被對方直接喝止:“傅總自重。”
白月光的厭惡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在傅延心頭,比什麽的殺傷力來得都大。
夏淳白很快沒了影,燃灰姿態閑適地看著渣攻像困獸一樣回到自己麵前,雙眼赤紅:“季、燃、灰!!”
燃灰姿態閑適,和他形成鮮明對比,語氣驚訝:“傅總怎麽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難道是失戀了?”
傅延快被他氣死,麵目扭曲地怒吼:“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把我們的事告訴淳白?!”
“我答應過嗎?”想了想,燃灰幹脆利落地承認,“那可太不好意思了傅總,不如我現在就去找前輩道歉,告訴他其實您一直讓我瞞著,是我不守信用才說出來?”
“你!”
這話簡直是馬後炮,傅延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吞下去,偏偏什麽都不敢做,隻能恨恨放狠話:“等葉如瀾膩了你……”
燃灰語氣輕鬆:“那就等他膩了再說。既然現在還沒膩,我現在就可以去找葉如瀾吹枕邊風,傅總要不要試試?”
這句話戳到了傅延的痛處,風水輪流轉,萬萬沒想到他有朝一日會被一介替身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帶著殺氣最後看了一眼燃灰,轉身離開。
渣攻無能狂怒,燃灰心滿意足。
002看得解氣,但同時也隱隱擔憂:【宿主,他會不會來報複你啊?】
燃灰毫不在意:【怕什麽,他又打不過我。】
話是這麽說,還是做好了準備,防著傅延耍陰招。
不過也許是渣攻有所忌憚,一直到《分裂》殺青,他都沒有再出現過,也沒有再來糾纏夏淳白,慢慢被一人一統淡忘。
《分裂》終於殺青了!
曆時兩個多月,所有戲份全部圓滿收工,接下來就是剪輯,審核,然後上映。
整個劇組上下都喜氣洋洋,彌漫著過節般的氛圍。彭導財大氣粗,相當大手筆地包下了附近最豪華的一家酒店,整個劇組都去胡吃海喝,喝醉了直接住在酒店裏。
一起拍了這麽長時間戲,為了劇本殫精竭慮,燃灰也對這部片子產生了感情。現在殺青了,雖說總算從高強度軍訓中解放,竟然還有些不舍。
小吳抱著箱子歡天喜地經過,看見燃灰正低頭看手機,臉上沒什麽喜色,下意識問:“老板,你在看什麽?”
按滅手機屏幕,燃灰抬起眼,語氣平常:“沒什麽。”
葉如瀾昨晚就在視頻通話裏說過,他今天臨時有要事處理,沒辦法參加燃灰的殺青宴,語氣抱歉。
燃灰當然理解,但內心深處還是有絲遺憾。
畢竟殺青這種事,對演員來講,意味著一段人生的落幕,如果能有重要的人陪著一起經曆,那就再好不過。
但男主昨天請完假,今天直接失去了音信,連條消息都沒發來。
什麽要事,連手機都不能看?
很快把這些疑問拋到腦後,他直起腰,先跟著小吳一起去參加殺青宴。
殺青宴上,彭導坐在主位,拎著燃灰和夏淳白分別坐在自己的左右,像是左膀右臂。
現在他們兩個見麵還是有些尷尬,索性有彭導在中間隔著,沒什麽問題。
因為製片人在,大家剛開始還拘謹,但酒過三巡,又開始慢慢活躍,多了歡笑和眼淚。
彭導再次喝多了,先大著舌頭感謝了一番劇組裏的所有人,又握住燃灰的手淚眼婆娑,抽泣道:“季先生,咱們以後還有合作機會嗎?你就是我的繆斯,老天爺賞給我的飯——”
燃灰故作嫌棄:“和你拍戲跟特種兵訓練一樣,下次必須加錢。”
彭導破涕而笑,點頭如搗蒜,又含含混混說了些不知所雲的話,被編劇扶到另一邊去了。
燃灰也搭了把手,剛坐回原位,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季燃灰。”
夏淳白下定決心似的,起身繞過爛醉的彭導,走到燃灰麵前:“……我敬你一杯。”
對上他的視線,燃灰了然一笑,沒多說什麽,幹脆利落地舉杯,與他相碰,然後一飲而盡。
喝過一杯,夏淳白坐回原位,輕輕呼出口酒氣,按按眉心,自嘲一笑。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話不必再多說。那些尚未成型的情愫被理智壓過,從此隨風而散。
有夏淳白開頭,其他人也紛紛開始對著季燃灰敬酒,一杯接著一杯,或者是真心,或者是假意。
燃灰今晚來者不拒,敬酒他就喝,非常給麵子。
敬酒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一個男人站到燃灰眼前,笑容滿麵:“季先生,我也敬你一杯。”
燃灰看他一眼,認出是最近新來的場務,平時沒什麽存在感,但他照舊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別說,喝多了酒,真的有點上頭,暈乎乎的。
燃灰扶住腦袋緩了緩,打算出去吹吹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彭導已經開始抱著垃圾桶狂吐,編劇在焦頭爛額地幫他拍背,冷不丁聽見手機鈴聲。
他掏出手機,看也不看地接通,語氣敷衍:“你好?”
下一秒瞬間坐直,連彭導栽倒地上都不管,結結巴巴道:“葉葉葉先生?!”
“您找小季先生?小季先生就在旁邊……”編劇下意識看向記憶中的方向,頓時一愣,“咦,他人呢?”
剛剛還坐在桌邊的季燃灰不知何時沒了人影,桌麵上擺著一台手機,被編劇小心翼翼按亮屏幕,看見裏頭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備注是葉先生。
收回手,編劇對著電話那頭誠惶誠恐:“今天殺青宴,小季先生心裏高興,喝得挺多的,手機沒帶,不是故意不接您電話。”
“他估計是去外頭吹風了,要不葉先生稍等,等小季先生回來再打給您?”
對麵的葉如瀾沉默片刻:“不必了。”
然後直接把電話掛斷。
編劇捧著手機,內心茫然,不知道葉如瀾這是整的哪出。
但十分鍾後,包廂的大門洞開,氣場深沉,西裝革履的男人被王佑推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兢兢業業的黑衣保鏢。
葉先生!
編劇用力揉了揉眼,懷疑自己今晚喝酒喝多了,不然怎麽能看見葉如瀾出現在這裏。
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包廂此時安靜如雞,就連撒酒瘋的都閉了嘴,葉如瀾狹長雙目掃視一圈,氣場微沉:“季燃灰還沒回來?”
唯一沒喝多的編劇被迫站出來,顫抖著搖搖頭。
眉心蹙出淺淺刻痕,葉如瀾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在這裏等一會。”
王佑立刻答應,推著葉如瀾的輪椅來到包廂盡頭,坐到季燃灰原本坐的位置。
編劇後知後覺想起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葉先生……您怎麽來了?”
葉如瀾摩挲著季燃灰的手機外殼,沒回答。
王佑心裏流下寬麵條淚,都怪他之前給老板提建議,說年輕人喜歡驚喜,結果老板想出的驚喜就是不打招呼,坐飛機過來參加季燃灰的殺青宴。
確實挺驚的,但是現在找不到季燃灰,就沒有喜了。
又等了十分鍾,季燃灰還是沒回來。葉如瀾喪失了所剩無幾的忍耐力,冷下嗓音:“去調監控。”
雖然距離季燃灰出包廂隻過了半個小時,但王佑完全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把酒店經理叫來。
但不查不知道,一查直接讓他出了滿背冷汗,旁邊的葉如瀾臉色驟然難看,手指用力攥緊了輪椅扶手。
季燃灰不是出門吹風——
而是被看不清臉的男人架出了酒店大門。
-
【宿主……宿主你沒事吧!】
002驚恐的哭叫聲裏,燃灰隨手把拎著的中年男人撂到地上,對方鼻青臉腫,似乎已經昏死過去。
身體內燥.熱的火一股接著一股湧向四肢百骸,頭腦也暈眩無比,燃灰甩了甩腦袋,勉強道:【沒事。】
002哪裏看不出來,宿主是被人下了那種藥。它在心裏罵了一百遍渣攻,絕對是他做的好事:【宿主,咱們打120去醫院吧!】
燃灰正有此意,但摸遍全身上下,低低罵了一句——艸,沒帶手機。
把地上那個半死不活的男人手機拿出來,還沒電關機了。
十八樓的高度,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燃灰晃晃腦袋,幹脆去砸門,但沒砸幾下,藥效發作得越發厲害,幾乎讓他站立不穩。
眼看宿主狀態越來越差,002緊急搜索,然後焦急道:【宿主,泡冷水,先壓製住藥效!】
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燃灰捂著頭痛欲裂的腦袋踉蹌進了浴室,抖著手開始往浴缸裏放冷水,然後等不及地直接坐進去。
此時正值盛夏,水溫再低也低不到哪去,接觸到高熱的皮膚,仿佛都要直接蒸發掉。
意識被燒得昏沉,模模糊糊間,外麵傳來砰砰作響的砸門聲。
砸門聲消失,很快有人魚貫而入,發現了躺在地板上的男人。
外頭一陣喧囂,燃灰還以為是同夥,一瞬間繃緊手臂,如臨大敵。
很快,浴室門被人打開,在看清來人時,那雙眼底發紅的桃花眼一怔:“……葉先生?”
他叫葉先生還是最順口,此時放鬆警惕,還是下意識這麽喊了。
浴室冷白色的燈光下,葉如瀾鬢發微亂,鼻尖沁著細小的汗珠,找到這裏似乎花了不少功夫。
看見是男主,心神驟然鬆懈,燃灰撐住浴缸邊緣的手臂頓時一鬆,喃喃道:“葉先生……”
帶著鼻音,隱隱委屈似的。
葉如瀾視線中殺氣一閃而過,他迅速推著輪椅靠近,先摸了一下燃灰的額頭,觸及到那滾燙的熱度時,哪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二話不說,開始脫燃灰的衣服散熱,露出那白皙鎖骨上一截紅繩,底下的護身符還在空氣中搖晃。
緊跟著,又三下五除二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隻剩下裏頭一件白色襯衫。
撲通一聲,他也落入了浴缸裏,裝了兩個成年男性,浴缸頓時逼仄起來。
在浴缸邊緣重重磕了一下腿,葉如瀾眉頭皺緊一瞬,又迅速鬆開。
燃灰下意識避開那雙不良於行的腿:“葉先生?你進來幹什……”
葉如瀾一手攬住燃灰的肩膀,另一隻手精準無誤地摸去,燃灰的聲音揚起一瞬:“葉先生!”
“你中了藥,必須得趕緊緩解。”
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燃灰奮力避開:“葉先生,你的腿……不行……”
他的本意是擔心葉如瀾的腿受到二次傷害,隻是意識模糊,話說得雲裏霧裏,落在葉如瀾耳中,就成了另一種嫌棄的意思。
心髒一疼,葉如瀾嗓音悄然沙啞:“……好,不做。”
黑發被冷水打濕,緊緊貼在兩側,他湊近季燃灰,頭一次在他意識清醒時交換了一個帶著水汽的吻。
唇瓣微涼,燃灰本能追逐,唇紋相磨,交換著彼此的呼吸。
等分開後,他的手腕被桎梏住,眼前那顆腦袋深深埋下去。
震驚地瞪大了眼,燃灰手指瞬間收緊:“葉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