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命（兩章合一）
感謝老張的兒子小張和蒔葉子的打賞！
“她堅持要和你說再見，說要謝謝你們。”看著拉著韓毅衣服的黃佳，護士說道。
韓毅半蹲著轉過了身子，看向了小佳佳的眼眸，此時小佳佳的臉上雖然依舊帶著燦爛的笑容，但卻掩飾不了滿臉的倦容。
看的出來，雖然剛才玩得很開心，但她的體力卻支撐不下去了，那脆弱的身體讓一切都變得如此困難。
小佳佳是剛才和韓毅聊得不錯的一個小女孩，兩人成了好朋友，佳佳是她的小名，小佳佳和小海一樣也是一個癌症患者，晚期的。
看著小佳佳臉上的笑容，韓毅正準備說些什麽，這時不知怎麽得，坐在輪椅上的小佳佳咳嗽了起來。
那虛弱的身子讓眾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站在後麵的護士也連忙蹲下來檢查起來，倒是小佳佳搖了搖頭，輕聲說到，“我沒事。”
小佳佳看著韓毅、護士還有眾人臉上的擔憂，嘴角勾勒起一抹虛弱的笑容，靜靜地注視著韓毅的眸子，然後輕聲說到，“抱歉，我的身體總是壞事，讓媽媽擔心，也讓大家擔心。”
孩子是如此敏感，就連眾人臉上細微的表情都捕捉到了，韓毅綻放這嘴角的笑容道，“我想你的笑容就是這世上最好的治療劑了，我現在就感覺到無比幸福，我想你母親肯定也是這樣。”
韓毅的話讓小佳佳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韓毅雙膝跪在了地上，然後用雙手支撐著輪椅的扶手，在她那瘦弱而蒼白的臉頰上輕輕印下了一個吻，那輕飄飄的觸碰，就好像是蒲公英在臉頰上稍作停留之後就隨風飄逝而去一般。
不等韓毅離開，小佳佳就在韓毅的耳邊輕輕說道，“大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這話卻讓韓毅的身體直接就僵硬住了，艱難地稍微往後退了退，看著小佳佳那消瘦的臉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下意識地發出了疑問的聲音，“啊？”
小佳佳靜靜的看著韓毅的眼睛，小佳佳那雙原本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我是不是要死了？”
正午的風聲輕輕吹來，小佳佳輪椅上的畫著七種顏色的風車在輕輕轉動著，這是韓毅專門為她畫的，是彩虹色的風車，佳佳說她很喜歡彩虹。
可是韓毅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這一個問題，眾人也都沉默了下來。bady和汪莉坤甚至低著頭，肩膀忍不住的聳動著。
韓毅看著眼前的小佳佳，一陣語塞，滿腦子的想法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從來不知道，居然會被一個孩子的一句話而問倒，此時的韓毅即使搜刮整個腦海，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答案來回應小佳佳
。
韓毅低著頭，驚慌失措地避開了小佳佳的視線，試圖張口發出一點聲音，但卻發現他不知道應該對眼前這個僅僅隻有五歲的小女孩解釋“什麽叫做死亡”。
站在韓毅身後的眾人也都沉默了，雖然他們在演藝生涯中也遇到過生死離別的場景，但是他們這一刻才突然感覺，自己當時的演技是有多麽的蒼白，多麽的愚蠢。
“佳佳，你知道什麽是死亡嗎？”韓毅緩緩地挺直了腰板，鼓起勇氣看向小姑娘那雙烏黑的眼眸，此時那雙宛若黑色珍珠一般的眸子裏帶著無助和茫然，輕而易舉就擊潰了韓毅的防線。
小佳佳點了點頭，蠕動著嘴唇說到，“是我永遠都再也看不到媽媽了，是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和其他朋友一起玩耍了。可……可是我不想這樣……”
小佳佳無精打采地低下了腦袋，一臉悲傷地嘟囔著，“我不想和媽媽分開，我也不想和其他朋友們分開……”
所有的話語都堵塞在喉嚨裏，韓毅慌亂地將頭轉向身後，此時他多希望自己的腦袋可以一百八十度的旋轉。
他不想自己眼眶裏的狼狽被小佳佳看到，他應該堅強的，他應該鼓勵小佳佳的，他應該給予小佳佳希望的，但他卻發現……每一個詞匯都是如此艱難。
時間好似停了下來，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來回答這個問題。
韓毅感受到身邊有一個人靠近，然後蹲了下來，一回頭，他就看到了傑西卡那一臉的悲傷和憔悴，傑西卡輕輕握住了小佳佳蜷縮起來的右手：
“佳佳，你知道嗎，你的媽媽和朋友們也肯定不想你離開，他們也不願意和你分開，你是如此美好，沒有人舍得你的。所以，你不會和媽媽分開的，如果沒有了你，媽媽會很痛苦的……”
傑西卡那溫和卻又帶著急迫的話語讓小佳佳眼眶裏的淚水一顆一顆滑落下來，落到了韓毅的手背上，那滾燙的溫度幾乎要灼傷他的皮膚，但他卻隻能僵硬在原地。
“真的是這樣嗎？可是為什麽小海離開了呢？小海是不是死了？他是不是死了？”小佳佳淚流滿麵地質問到，那一聲又一聲軟弱而稚嫩的話語，卻讓所有成年人都啞口無言。
韓毅狼狽地擦拭了臉頰上滑落的淚水，可淚水卻停不下來，一顆接著一顆滑落
。即使他知道他和小佳佳隻是陌生人而已，他隻是小佳佳生命裏的過客而已，一個有著名字代號的誌願者而已，在此之後，他就會消失在小佳佳的生命裏，而小佳佳卻要在死亡線上不斷掙紮。
但就是這個事實，更加刺痛了韓毅，原來他付出的努力和堅持，在小佳佳的角度看來隻不過是同情而已。
對於他來說這隻是一個簡單的上午，但對於小佳佳來說，卻是短暫生命為數不多值得銘記的時刻，從此兩個人就是沒有關係的陌生人。
如此的淡漠，如此的冰冷，如此的殘酷，讓韓毅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站在輪椅旁邊的護士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張了張嘴想要勸說一下小佳佳，但話語也卡在了喉嚨裏，臉上帶著難懂的晦澀，可終究還是轉過了頭。
傑西卡看著眼前的小佳佳，已經是泣不成聲，但她還是努力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佳佳，你知道嗎？小海是去見上帝了，他在天堂會過上幸福的生活，在那裏，也有很多朋友們陪他一起玩耍。”
小佳佳愣在了原地，逐漸安靜了下來，然後左手努力去觸碰著那個彩色風車，但手卻沒有太多力氣，最終滑落了下來，無力地落在了韓毅的手背上，那輕飄飄的骨頭幾乎像是一根羽毛。
韓毅慌亂地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努力地笑著，但眼眶裏的水霧卻讓視線一片模糊，韓毅把風車拿了下來，放在了小佳佳的手裏。輕輕地握著小佳佳的左手，想要用力，卻又擔心自己不小心就碰碎了這宛若玻璃般的小手，隻能是竭盡全力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溫暖著小佳佳。
“大哥哥……”小佳佳無力的聲音低低地響了起來，她的嘴角帶著微笑，那雙黑色的眼睛蒙著薄薄的水霧，充滿著希冀地打量著韓毅的臉龐。
“你說，上帝是不是最喜歡乖孩子了？小海就是一個乖孩子，他總是乖乖地吃藥，還會在我傷心的時候和我說話，而且就連掛吊針他也不會哭，反而還安慰他的媽媽。上帝是不是最喜歡小海這樣的乖孩子了？”
上帝。
韓毅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宗教的力量，那不僅僅是一個信仰，更是一個寄托一個依靠，如果上帝真的能夠給予這些脆弱的生命足夠的力量堅持下去，韓毅也願意相信有耶穌基督的存在。
“當然了，”韓毅的嘴角帶著燦爛的笑容，但淚水卻怎麽也止不住，他就像是一個傻子般，傻乎乎地笑著，“上帝最喜歡像佳佳這樣又可愛又乖巧的孩子。”
“可是我不乖啊，我一點都不乖。”小佳佳眼眶裏的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了下來，
“大哥哥，我真的是一個壞孩子，今天我打針哭了，不聽話讓媽媽傷心了，還讓護士小姐也傷心了，我是一個很糟糕很糟糕的孩子，所以，上帝可不可以不要帶我走呢？他難道不能讓我留下來嗎？”
小佳佳的話讓眾人徹底崩潰了，傑西卡、bady甚至把臉頰埋在雙手裏，淚水透過指縫低落在地麵上，斑駁出一大片水漬
。
早就已經習慣了生離死別的護士站在一旁，也不忍心地別開了視線，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韓毅看著小佳佳眼睛裏的絕望和傷心，左手的拳頭不由就這樣握緊，再握緊；握著佳佳的小手，右手則在小佳佳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此時已經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失敗的一個作者。
這時彭玉岩蹲在小佳佳的麵前，“佳佳，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我的人生走到了盡頭，我所有的機會都已經結束了，我幾乎都要放棄了。但是我沒有，我咬緊牙關堅持了下來。”
“那會很痛苦嗎？”小佳佳瞪大著水汪汪的眼睛，抽泣地問到。
“是的，那很痛苦，痛苦到我也忍不住哭鼻子。”彭玉岩的話讓小佳佳輕笑了起來，這個厲害的警.察叔叔也會哭。
可那個笑容是如此虛弱，讓眾人都不忍心再哭泣了，彭玉岩隻能是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但我還是堅持了下去，一直等到機會的再次出現，然後朝著我的夢想一路走到了現在。佳佳，你有夢想嗎？”
小佳佳低頭想了想，然後輕輕碰了碰手裏的彩虹風車，“我想要成為一名飛行員。”
“飛行員，這可是一個偉大的夢想。”彭玉岩嘴角的笑容完完全全綻放了開來，雖然淚水依舊在臉頰上滑落著，但那雙眸子裏的希望卻從心底深處綻放了出來。“所以，你應該朝著夢想努力，竭盡全力去拚搏，讓自己距離夢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但如果我失敗了呢？”小佳佳認真地問道，眼眶裏雖然依舊淚光閃閃，但淚水卻再也沒有滑落下來。
“那麽就享受靠近的這個過程。”韓毅輕輕捏了捏小佳佳的小手說道，“可是佳佳真的很厲害，成為飛行員？這可比我厲害多了。所以，我相信佳佳肯定能夠做到的，你說呢？”
小佳佳那沾滿淚痕的小臉露出了羞澀的笑容，淺淺的，但卻帶著無限溫暖。可是這個笑容，卻讓眾人無比心酸。
韓毅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需要幫助，不要說站在聖人的角度去普照世人什麽的，就在自己的身邊都有無數的人在等待著援助的雙手。
經受自然災害等待著家族重建的人們，飽受饑荒幹旱災難而食不果腹的人們，承受疾病侵害而無能為力的人們……就好像眼前這個一個個瘦弱卻堅強的靈魂。
這些孩子中最大的才不過十四歲而已，最小的才僅僅三歲，他們的人生根本都不能算開始，卻在起跑線上就絆倒了。
再恢弘的家庭背景、再龐大的人脈背景，在疾病麵前一樣束手無策，更何況還有許多貧困的家庭甚至就連維持孩子最基本的生活都已經困難不已了
。
對於韓毅來說，也許是舉手之勞，也許是一張支票，但卻可以幫助十個、二十個家庭；還可以幫助推進疾病的科研和藥物的研發，這甚至可以幫助到成千上萬的家庭。
韓毅清楚地知道，他現在取得的成就和身家，固然有自己的努力因素，但歸根結底還是來自於這些普通大眾，所以他需要用實際行動去做出回報。
慈善，即使是為了作秀，即使是為了心安，它也需要每一份力量的堆積，因為一個又一個看似微小的力量聚集起來，這才能改變世界。
而能力多大，責任就多重。韓毅一直到今天才真正地感受到這個重擔的分量。
目送著護士推著小佳佳離開的背影，韓毅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忽然，輪椅的左側就伸出了那個七彩風車，伴隨著護士推動輪椅前進的步伐，風車開始緩緩吹動起來，由慢及快，就這樣在輕輕地轉動著，那斑斕的色彩變成一條模糊的彩帶，沐浴在陽光之中看起來就像是一道真正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