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寒氣極重。
前廳外麵的院子裏,珠月由兩個下人按在長凳上,四周圍滿了侯府的奴仆。
大家都低著頭,壓抑無聲。
珠月動彈不得,忍著哭聲不想讓劉錦舒等人看熱鬧,隻留下肩膀一顫一顫的。
這麽冷的天,劉錦舒隻留給她一層褻衣。
而劉錦舒則坐在廊下避開冷風的地方,靠著紅木椅子,身上蓋著虎皮,金貴地捧著個湯婆子。
“今日便殺雞儆猴,懲處了這個偷盜的小賤人,好讓你們明白侯府的規矩!”劉錦舒新招的貼身婢女口氣囂張。
說完,指著珠月喝道:“給我打!”
“誰敢?!”
這一圈人突然開了個口,同時側目望著來時的青石板路,林相宜神色端肅,氣勢驚人。
林相宜一口氣走到院內,看到被按住的珠月,頓時心疼:“將人放開!”
那兩名按著珠月的下人下意識看向劉錦舒。
“看她有什麽用?”林相宜罵道:“不長眼的東西,她在侯府算什麽?我一個主母還命令不了你們?仔細想想你們的賣身契到底在誰的手裏?!”
下人一聽這話,當即喊著“夫人饒命”就退開了。
林相宜解開披風遞給青露,隨後一個眼神,青露趕忙接過小跑上前,裹住凍得瑟瑟發抖的珠月。
劉錦舒看到林相宜的時候就不由得瞪大眼睛,不等反應,再聽林相宜那句“她在侯府算什麽”,登時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你竟然還能活著回來!”劉錦舒站起身。
林相宜冷眼望著她。
“長公主沒讓人打死你?”劉錦舒幾步下了台階,隨後神色由驚訝變得了然得意:“我懂了,長公主是不是覺得打死你會髒了公主府,才讓你回來,交給侯府處置?”
林相宜從這短短兩句話中讀懂了什麽,但她現在不在乎這個。
“誰允許你動珠月的?”
“一個婢女,偷了東西被主子責罰,有錯嗎?”
林相宜冷聲:“偷東西自當上報官府,即便自家處理,也應等待查證後再做定論,豈能輪得到你亂用私刑?”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操心這些?”劉錦舒小人得誌地掩唇笑起來,然後踱步到林相宜麵前,“我沒同你說過嗎?侯府是我的地盤,我要打死一個下人,你又能奈我何?”
林相宜盯著劉錦舒片刻,忽然很輕地笑了下。
就當劉錦舒覺得她是示好的時候,後腦勺傳來劇烈的疼痛。
林相宜一把薅住劉錦舒的頭發,毫不猶豫“啪啪啪”連抽三個耳光!
這聲音在寂靜的院內尤為清晰。
打完後劉錦舒整個人都是懵的,她踉蹌後退由婢女扶住,然後抬手捂住臉,眼珠子一點點轉動,落在林相宜身上,“你打我?”
她不說還好,一說林相宜便覺得打少了,三步上前又是狠狠兩個耳光:“賤婢!”
劉錦舒這下反應過來了,隨之發出刺耳的尖叫。
她的發髻亂了,林相宜便扯得更為得心應手。
劉錦舒的婢女還想來攔,卻見林相宜森寒的一眼瞪去,“不知死活的東西!敢對我動手,你有幾條命?”
那婢女被釘在原地。
林相宜扯著劉錦舒的頭發將人撕到跟前,冷笑著說道:“我有什麽不敢的?世人常說上趕著不是買賣,誠不欺我,侯府是你的地盤?我怎麽不知道?你連個通房丫鬟都不配,還妄圖打殺我的人?劉錦舒,知道我之前為什麽容著你挑釁嗎?”
林相宜麵色並不猙獰,卻比這晨起的冷風還要駭人,劉錦舒眼底閃過驚恐,隨後聽到林相宜說。
“因為在我眼裏你就是條逗逗便能撒歡蹦躂的狗!你屢屢碰壁求而不得的樣子,在我看來特別有意思。”
劉錦舒的那些挑釁,於林相宜而言不痛不癢,她甚至可以煉毒,花費心思煉這天下間從未有過的毒藥,讓劉錦舒死的痛苦萬分,可不夠啊,林相宜要的不僅是他們的命,還要誅他們的心。
劉錦舒即便死,也該是被宋照寒厭棄,被整個侯府厭棄,痛苦絕望地死。
以此償還她那一世的無辜受戮。
林相宜原本不想髒了手,可誰讓劉錦舒動了珠月!
林相宜一腳踹在劉錦舒小腿上,女人猝不及防,直接跪在了地上。
林相宜尤不解氣,又是兩巴掌甩了上去。
滿院的下人,看得大氣都不敢出。
不管外界如何,在永安侯府,劉錦舒一直是最金貴的主子,有侯爺跟老夫人的疼愛,沒人敢招惹,包括夫人,多數時間也是避讓於儀棠院,誰知突然發怒,竟這般聲勢浩大!
劉錦舒雙頰紅腫不堪,任她如何嘶喊,下人們也都沒反應。
“怎麽了?”宋星朗從另一側走來。
劉錦舒猶如看到了救星,朝著宋星朗伸出手。
可她實在狼狽,不見絲毫體麵,犯了宋星朗的忌諱。
劉錦珍端莊賢淑,宋照寒經常拿著她的畫像同宋星朗描述,日子久了,宋星朗便對女子儀容看得極重。
林相宜從前也是因為經常黯然神傷,姿容憔悴,讓宋星朗厭棄。
所以麵對劉錦舒的求救,宋星朗隻是皺眉後退。
這張同母親相似的麵容,不該如此驚慌卑微。
察覺到宋星朗的厭惡,劉錦舒愣住:“星朗,我是你舒姨啊……”
孩子的喜歡不僅直白,來得快去得也快,宋星朗也說不清為何,最近看劉錦舒就是沒以前順眼了。
反觀林相宜,端身站於寒風中,透出一種百折不催的氣質來。
“晨間不幹活,在這裏吵吵鬧鬧做什麽?”宋照寒下了早朝,一並回來的還有在佛寺間宿了一晚的老夫人。
隻是兩人臉色皆十分難看,尤其在看到林相宜的時候,其複雜憤怒程度更是難以形容。
而劉錦舒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哀嚎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前撲騰,三兩下抓住宋照寒的衣擺,哭得如喪考妣,“侯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宋照寒見劉錦舒這樣都嚇了一跳,倉皇將人扶起來:“誰打的你?”
不等劉錦舒指認,林相宜大方承認:“侯爺,是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