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見西安(第二更)
大概兩年前,我們班委組織去過一次西安,那個時候還是學生,時興窮遊,門票火車票全都是半價,住宿也是三個男同學合住一間房,三天統共花下來人均才不到800塊錢。不過最後一天我們去臨潼,被宰了。
我記得那天天不亮,我們就從鍾樓附近的一個小旅館出發了,先乘公交車到汽車站,然後再轉乘一趟直達臨潼的旅遊大巴,下車之後才發現來猛了,兵馬俑還沒開門。這時,就有一群熱情的私家車師傅拿著一塊小牌子,告訴我們這地方並不是秦皇兵馬俑的售票點,隻是一個停車場,要想到景點,還得繞著驪山往下走多少多少公裏雲雲,總之就是,我們不僅他娘的來猛了,還走錯地兒了。於是,這群熱情的私家車師傅就熱情地跟我們介紹秦皇兵馬俑如何如何地渺小而又遙不可及,看看不清,摸摸不到,合個照還他娘的像P上去的,倒不如趁開門前這兩三個小時,先去小牌子上這三個地方(秦陵地宮展覽館、世界八大奇跡館,還有一個是什麽我忘了)轉轉,不僅能跟兵馬俑零距離接觸,還有免費講解聽。
那個時候畢竟是學生,他娘的真是好騙,被人家三言兩語一忽悠,就去了。到了之後才發現,這仨地方壓根不能用學生票,可到都到了,不去怎麽辦呢,再說,人私家車師傅還在後麵跟著呢。於是,我們浩浩****的一群人,風風火火地穿堂過巷,稀裏糊塗地聽了三通千篇一詞的講解,之後,才是厄運的開始。
臨潼我們都是第一次來,誰都不認路,私家車師傅帶著我們東轉西轉,說是驪山不能挖,隻能在周圍開路,所有的車隻能繞,可繞著繞著,就繞到了某玉石加工廠,說是藍田日暖玉生煙,來西安不能不看玉,這趟算免費,參觀參觀咱就走,不強賣。眾人當時臉色一沉,紛紛抓緊腰包,心知被拉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破地方,還真他娘的沒有辦法,得,還得進!
我跟師弟那個時候還沒有開始接觸古玩生意,對這些玉石玉器啊,還都是門外漢,索性我這些同學當中,家裏有一個正好也是做玉石生意的,叫靳傑,是個標準的小開,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拽,一進店門,就拽出一副“老子玉石喂大的,你們這群傻X還他娘的想蒙我?”的樣子,三言兩語,就把自己姓甚名誰,祖上哪裏,甚至家裏店門朝哪個方向開,都給人拽明白了。這個時候,“恰巧”一位重要人物登場了——玉石店的老總,姓王,這王總用一口地道的西安普通話,和老總慣用的裝X口吻套近乎道:“呦,這位小哥,老鄉啊!小娟,怎麽搞的,快帶人進VIP室,看中什麽,全半價。”
那個叫小娟的營業員,立刻露出了一副極度吃驚的表情,還真把我們給唬住了,原來“老鄉”這人情擱哪都好使,靳傑更是拽得恨不得立馬登月去,橫著進了貴賓室,半個小時之後,又紅光滿麵地橫著出來,看時,隻見右手的大拇指上多了一隻白色的玉扳指。
當時我們班的人大部分都不喜歡靳傑,所以都沒進去,也不知道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見靳傑命根似的護著他那玉扳指,目光東躲西藏,飄忽不定,忽地又點點頭,撅屁股挺胸,一臉神氣,就是半天沒放出一個屁來。
“這不科學啊各位,我們還都等著聽故事呢,靳傑……哎呦臥槽!”一個平時跟靳傑走得最近的同學,想上去瞧瞧他那扳指,手還沒伸過去,就被靳傑瘋狗似的咬了一口,留下整整齊齊的兩排牙印子,於是,就再沒人敢去問玉扳指的事了。
不過後來聽那個同學說,這玉扳指可能真是個寶貝,據說花了靳傑有四位數,也難怪靳傑那麽護著,他隻瞄那一眼,就看見那扳指中間繞著一圈若隱若現的紅細絲兒,說是做女工的紅線不太像,因為那細絲比它稍微寬一點,看上去很飄逸,有點像微型的紅綢帶,還是被墨汁暈開的那種,總之聽起來非常玄乎。
當然,那個時候我跟師弟和大家夥一樣,並沒有多想,後來也是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師弟在西藏收回來一塊高原血玉,學名也叫貢覺瑪之歌,我們才開始對玉石有了一些了解。
如果沒猜錯的話,當年靳傑的那塊玉扳指,應該就是血玉的一種。而這血玉,顧名思義,就是顏色像血一樣的玉石,有天然的,比如高原血玉,十分的罕見,也十分的珍貴,據說它隻在史料中出現過,是當年鬆讚幹布娶老婆時下的聘禮,好的話,一塊雞蛋大小的自然血玉,差不多也得幾個億。
再說這人工的,那就要因“血”而異了,如果是豬啊羊啊貓啊狗啊的,盡管玉石入屍之後也能變紅,但是沒有靈性,與佩戴者無益處,甚至有時還會因為這些枉死的牲畜怨念太重,而對佩戴者產生不好的影響,所以最上乘者,當屬以人血養出來的玉。所以按靳傑得玉的價格,應該就是前者。
玉石廠是個意料之外的行程,耗了我們不少的時間,等我們趕到兵馬俑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兵馬俑和秦皇陵是通票,我們十幾個人在買票口合夥雇了兩個講解員,講得倒是挺細,就是有點費時間,三個俑坑轉完差不多就下午一點半了,而我們當時買的火車票是下午五點的,再除去從臨潼坐車到火車站的兩個半小時,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兩點半之前結束行程。
一個小時走完秦陵,對當時我們這群身強力壯的大學生來說,根本不是個事兒,盡管我們已經連續走了快六個鍾頭了,午飯也沒吃上,可一想到能到千古一帝秦皇老兒住的地方遛一圈,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感覺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都在叫囂、在沸騰。可誰也沒想到,最後我們居然連秦皇陵的大門都沒看見,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去過兵馬俑的人都知道,從三號坑出來,基本上導遊小姐就會跟你笑著saygoodbye了,然後,你需要徒步返回兵馬俑入口(即出口),注意,是徒步,找到往返秦皇陵博物院的專線公交車,拉你過去。而我們的那一個小時,是從站在秦皇陵大門口開始算起的,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從三號坑出來到抵達秦皇陵入口之間,有多少公裏,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所以,很不幸的,我們在徒步返回的路上,力竭陣亡了。
“師哥,我們到了。”師弟起身取下行李,穿上外套,又噴了點香水,展展袖口,恩,挺人摸狗樣的。
我合上筆記本,也簡單整理了一下,準備接見我們的新雇主。
三個小時之前,我和師弟如約趕到高鐵龍門站,等了大概有五六分鍾,並沒有見到什麽娉婷佳人,倒是有一條短信發了進來:“乾一哥哥,你們直接坐車到西安北,我在出站口接你們。”號碼是個陌生號,歸屬地卻顯示的是河南洛陽。
“乾一哥哥?她怎麽沒有叫我?”師弟伸出狗爪,正想奪手機,被我及時收了回去,我朝自助取票終端努了努下巴:“你去。”
師弟大概以為又要掏錢,屁股死沉地往軟椅背上一靠,雙臂護緊了腰包:“她叫你哥哥,跟你親,憑什麽我去?”我想了想,反正取票又不花錢,我去就我去:“把你身份證給我。”
大概是半中午,排隊取票的人還不少,也多虧我來得巧,剛一站穩,後麵就排上來一大家子,兩個中年婦女,一個老太婆,還有一個地上跑的小孩,看樣子也是出門旅遊的。
十分鍾後,我取好了票,收好身份證,正打算走人,卻被後麵一個爆米花頭的老太叫住了,說是不會取票,女兒又不在身邊,想叫我幫個忙。我自然義不容辭,老人家也是千恩萬謝,拉著我絮叨了好一會,又硬留下了我的名字和聯係方式,這才放我回去,害得我差點沒錯過火車。
這一坐,就是快兩個小時,腿都坐麻了。出了檢票口,我跟師弟立在最顯眼的一塊LED屏幕下,等著佳人電話,這時,有人突然從後麵拍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