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不是第一次

“那是假的!假的!”

陶陽榮聽著從總經理辦公室裏傳出來的吼叫聲,在心裏默默為大BOSS點了十多根蠟燭。

剛才他拿著董事長發過來的賠償單給許鬆看,許鬆看了兩眼就把他趕到門外去,陶陽榮知道,這是大BOSS準備和董事長開戰的架勢,他這個外人不好旁觀。

這不,沒過半分鍾功夫裏麵已經吵起來了。

也就許鬆這脾氣敢在用贗品戲弄董事長之後再大喊一聲,“我就是要用假貨騙你!”

又過了一分鍾的時間,裏麵又傳來嘩啦幾聲脆響,許鬆猜測著,這定是大BOSS氣得把辦公桌上的座機給摔地上了。

要問許鬆為什麽不用手機給自己老爸打電話,因為摔爛了公司的座機可以用公-款報銷啊,他自己的手機就沒有那麽有福氣了。

陶陽榮正在想著這是這個月換的第幾個座機電話的時候,隻見許鬆突然從裏麵開門,扶著門框喘了兩口粗氣吼道,“陶陶!”

馬丹,聽上去真像是“套套”……

新時代好青年陶陽榮小同學起身、進屋、關門,一串動作一氣嗬成,然後老老實實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口聽候上級領導的最近指令。

許鬆圍著辦公桌走了小半圈,指著不知道哪個方位說道,“你去,去森正路那個賣古董文物的假貨市場轉一圈,買一個和今天早上被我扔掉的,那個……”許鬆低頭往桌上被自己攥得皺皺巴巴的賠償單看了兩眼,接著說道,“青花騎馬人物紋罐,對,就是這個東西,買個和這個東西一模一樣的假貨回來。”

陶陽榮點頭應了。

“買個幾百塊錢的就行。”許鬆又補充道,“千萬別買貴了。”

兩千塊錢的那個今天早上被他扔碎了,這才進家門幾天啊,早知道不買那麽貴的了。

陶陽榮開口問,“那是走公賬還是用您的信用卡?”

“公賬!”許鬆想了想又改口,“不,還是用我的信用卡吧。”若是被老頭子知道他敢走公賬,估計又是一場世界大戰。

陶陽榮僵著一張臉,說道,“總經理,現在是月初,您上個月的工資還沒有發下來,您信用卡裏隻剩下二百五十一塊錢了……”而且不能透支……後麵這句話陶陽榮顧及到許鬆的麵子沒好意思說出來。

其實說不說的有什麽區別,堂堂一個大公司的總經理信用卡裏隻有幾百大洋,還不到他這個小助理每月工資的百分之一,隻是想想都讓人心疼……

許鬆深吸了兩口氣,好歹忍住沒衝著陶陽榮發火,這是他的助理,月薪三萬聘請的特別助理,哪能隨隨便便就衝著人發火,要好好安撫才能,隻有這樣他才能……

“你先幫我墊上,等工資發下來我再還你……”許鬆說完這話仿佛是用盡了好幾天的勇氣,一下子頹廢了起來。

陶陽榮挑挑眉沒說話,慢慢退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其實有什麽呢?又不是第一次了,許鬆向陶陽榮打的欠條加起來都夠他好幾個月的工資了,若不是看在年底紅包也給的多的份上,陶陽榮早就甩手不幹了。

陶陽榮不明白的是,他自己都不計較,許鬆又在計較什麽呢?他本人也因為要替總經理還債整得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要吃素好不好……

明明他才是最命苦的那一個。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惜許鬆從被許明知召回國之後,天天處於欠外債的狀態,每月中旬剛發下來的工資多半給陶陽榮用做還債,剩下的千八百的隻夠他一日三餐正常生活勉強溫飽不至於挨餓。

天底下哪裏還有總經理會和他一樣這麽命苦。

陶陽榮甩著車鑰匙出了辦公室,總經理為了省錢又不吃午飯,他也因為要奉命去淘“古董”有了小半天的假期,得好好琢磨琢磨怎麽消磨這點時間。

這幾個月陶陽榮經常往森正路跑,算不上對街道兩旁的沒加鋪子如數家珍,也不會像剛來的時候被人騙了還幫著人數錢。

那種一眼看上去就感覺高大上定不會有贗品出現的鋪子他是不會進去的,他就是衝著假貨來的,再去那種地方不是往上衝著挨宰嘛。

車子停到一邊,陶陽榮進了一家叫“逸品軒”的店鋪。

老板和他算是熟絡,正躺在一張躺椅上眯著眼睛曬抬眼,見他進來也沒起身,隻說了一句,“要什麽?定做加五百。”

“青花騎馬人物紋罐。”陶陽榮圍著多寶閣轉了一圈,沒見著新鮮的小玩意。他每個月都會來幾趟,比進貨還頻繁,想買兩件合眼緣的都像是碰運氣一樣。

那老板輕笑著說:“這都這個月第幾次啦?你要照顧我生意一次多買幾個回去啊,來回跑多浪費油錢。”

陶陽榮隨手拿起一個格子上放著的玉石把玩著,嘴上漫不經心地說:“上司的心思上司自己報銷,我們做跑腿的能得頓吃飯的錢就行。”

“你要求倒是不高。”老板從躺椅上起來,拿了梯子到上麵取貨,問他,“這次要幾百的?上次那個兩千的沒有幾年工夫的看不出真假來吧。”

“你對你的手藝還不放心?”陶陽榮隨口追捧了一句,真假的誰又關心,買回許家老宅放不過一個月,早晚碎成渣渣。

聽著身後物品挪動的聲音,陶陽榮正準備把玉石放回去,卻發現玉石像是被人用萬能膠粘在了自己手心上一樣拿不下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陶陽榮低頭仔細看,另一隻手也正要放上去,卻聽得身後的老板問他,“七百八的怎麽樣?放心,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

這老板也是知道陶陽榮就是為了贗品而來的,現在正像是在推銷自己的手藝一樣,也要撿著值錢的、瞅著好的往外搬。

“這玉石怎麽賣?”陶陽榮突然開口問他。

老板還站在梯子上,一手扶著木隔板,回頭摘摘眼鏡看了一眼被陶陽榮舉起來的東西,“五十。路邊撿的,給個郵費就成。”

“同城快遞才十塊錢,你這準備圍著城牆繞幾圈?”

陶陽榮能察覺出手裏的玉石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小,似是他的左手像是可怕的黑洞一樣吞噬著玉石。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已經帶上了輕微的顫抖,隻是那老板的心思已經隨著身子轉過去回到了贗品罐子上,沒注意他這邊罷了。

“十塊就十塊。怎麽,這罐子你也準備要十塊錢一個的?”老板問他。

“兩三百的就成。”陶陽榮忙把手收回來,連帶著黏在手心裏的玉石一起插-進褲口袋裏麵。他敢和老板開玩笑純粹是不想把老板的注意力集中到玉石上麵,現在在隨口說一個偏低的價格,一會還能磨一會嘴皮子功夫。

老板抱著一個三十公分左右高的罐子下來,撫摸著上麵的青花說:“你看這色澤,多鮮亮,這構圖,多精細,便是放在我一生的作品中,也是少見的精品啊……”

陶陽榮的臉上已經漸漸滲出冷汗來,手上玉石正在以他能察覺出的速度慢慢消散,原本剛剛能握在掌心裏的玉石現在已經變得和一個雞蛋差不多大小,陶陽榮一時恍惚,甚至記不起最開始見到這玉石時,它到底是扁平的還是圓的?

老板還在陶陽榮麵前喋喋不休,無非是想讓陶陽榮多掏錢,說兩句話就能多賺幾十塊錢的事誰不願意幹,可陶陽榮現在根本沒心思聽他複述已經聽過不下幾十遍的內心獨白,他把精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可不管他怎麽用力,都感受不到左手有特別的感覺,沒有刺痛沒有粘稠,那玉石就像是一塊冰塊一樣在他的手心裏逐漸融化,可偏偏陶陽榮沒有感覺到冰冷的觸感,隻能咬著牙任玉石慢慢變成硬幣大小的模樣,再緊緊攥著手指想去觸摸的時候,玉石變得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好比陶陽榮的手裏從未拿過東西一樣。

從他拿起玉石到玉石消失不見,整個過程不足五分鍾。

“你說總價格吧,我一直來這裏買你的‘作品’,打個折不為過吧。”陶陽榮故意加重了其中兩個字的讀音,老板聽了果然受用。

“都是老顧客了,給你打個七五折,原價三百二十四現在隻需要二百四十三……”

陶陽榮提醒他,“還有那塊玉石。”

“哦,再加十塊錢的郵費,一共二百五十三……”老板停下按計算器的動作,抬頭看他,“不能抹零,堅決不能抹零。”

“嗯,不抹零。”抹零之後的數字不好聽,不過不抹零的話許鬆的信用卡裏錢還差兩塊錢。許鬆直接交了現金,拿了那個號稱是老板嘔心瀝血十餘年的作品走人。

老板躺到躺椅上目送陶陽榮離開,“這回不用包裝一下嗎?隻要十塊錢的手工費就好。”

“不麻煩了。”